木兰湖源自黄陂人筑的夏家寺水库,倾注了我的父母辈和祖父辈们的辛苦血汗甚至生命。所以黄陂人拜年的话题,特别是陪老人们聊天时,不经意就绕到了木兰湖。

黄陂的习俗是大年初二给家家(外婆)舅舅家拜年。小舅舅是春节前去世的,今年初二就是我们外甥给亡舅拜新年。舅娘家制备了三桌丰盛的席面款待我们,散席后我与姨老俵提议去看望他的老父母,他的母亲是我母亲的大妹妹,我称呼大姨和大姨父。

大姨今年81岁,大姨父84岁。两位老人精神矍铄,见到我这个姨侄很高兴。尤其我大姨是农村俗称的那种特灵醒的老人(不糊涂,思维清晰),没进学堂念一天书,但记忆力超强,过往的事历历在心;也特别健谈,谈起往事活灵活现,条理清晰。我陪两老一起晒太阳,就扯起了舅舅家的往事。

谈到我的家爹(外公)饭量很大,特别是五九年闹饥荒,饿得受不了,就响应号召去建夏家寺水库。全黄陂的粮食都集中到建水库的项目上,大劳力干最重的工,一顿配给7两饭,一般劳力半斤饭,小工3两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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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爹其实不是那种能出大力气的,但为了吃饱饭报名大劳力,是用板车拉土上堤,结果气力不支,连人带车翻进沟里,人事不省。晚上点名时才发现少了人。然后大伙打火把、牵头牛找到了,用牛驮回来才救回家爹的一条命。

我母亲已经出嫁,只剩下大姨和小姨饿得要死,我家家(外婆)逃荒到汉口找我大舅了。大姨饿得只能扣自己的脚板,走不动路,央求小姨去挖树根,小姨空手哭着回来,大姨自知无望,只能动弹不得的睡在床上等死。

昏昏沉沉中,家家(外婆)从大舅那里带了点吃的煮了锅面疙瘩,两天就把大姨和小姨都救过来了。为了能吃口饭,大姨也报名上夏家寺水库,当时大姨才13岁,带了床破棉絮没得睡的,本村自家房分上的两个婆媳可怜她就让她挤在一床被子里,大姨说感觉整夜都没睡,也没吃过饱饭,只是度活了一条命。

大姨说到我的母亲已经嫁到我家里,我母亲和奶奶也一起上了夏家寺水库出工。家里只剩下我的曾奶奶(我奶奶的婆婆),年纪太大,只能在家里看看门,还纺些线子贴补家用。五九年我母亲上夏家寺水库时,才刚刚嫁进来一年多,结果家里的嫁妆财产被强盗偷了。

家里是土坯房,强盗拿把锄头从我家灶房慢慢挖,不费多大劲就挖进来了,看到我家缸里还存着米,居然急不可耐的在我家做了顿饱饭吃了。然后从那又挖进了母亲的房间,偷走了母亲的嫁妆;又挖进了奶奶的房间,找到了奶奶居然还藏着一担粮食,也偷走了。

五九年大饥荒饿死了很多人,我听着很惊奇地问大姨,我家当时咋这富有喔!大姨说我家经营着剿坊(轧棉花),所以强盗都惦记着我家的财富。这个事件成了水库建设工地上的一则特大新闻很快就传播开了,说是强盗在我家挖了三个大洞把东西都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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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奶奶当时就急红了眼,吵着回家追查,工地上只批准奶奶一人回家。从水库到家里要走上一天一夜,奶奶赶回家时,曾奶奶连吓带急的已是半死,说自己纺线纺了大半夜才去睡觉,只听到总以为是老鼠折腾的声音,哪曾想是强盗在挖墙洞,等天亮才发现。

奶奶真不愧是一家之主,支撑起精神四处查访,真就找准了强盗,报告给政府,政府还真就抄家抄出了我家被盗的财物。只是被盗的一担粮食追回了一半,还被充了公。强盗被绑到四处游行批斗,还被送到夏家寺工地上批斗。

大姨谈起这些往事,有不少还真绕不开木兰湖的。这个汇聚了全黄陂几代人奋斗过的工程,陪伴着黄陂的过年习俗进入拜年的话题,成为黄陂后辈对前辈的追思,当然能否传承点什么呢?我感觉还需要我们及我们的后辈耐些性子,很虔诚地给我们的长辈拜年,陪着他们唠嗑,或许才有些值得传承的发现,不是吗?不应该吗?

本文作者周建新授权新集旧事发布,周建新,男,在黄陂王家河街白龙寺村从事水稻种植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