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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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流落南京,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书店里上夜班。
与此同时,我还在写着网文,千字十块,替人当枪,每个字都不属于我,每本书也都不会有我的名字。
我时常在想,自己留在南京究竟有什么意义,古城墙斑驳,紫金山叶落,六朝旧事如流水,本人便是那浮沉随浪的寒烟衰草。
看不到出头之日,挣扎在黎明之前。
有时候夜色凄迷,书店整晚都没有客人,我飞速敲打着键盘,一天写几万字,累得像条老狗。
这条老狗独行在雪地中,不远处的腊梅如梦,鲜红似火,不断诱惑着他,引他向前。
梦想两个字,谋杀了多少青春?
我蹉跎在这家书店里,拿到的工资全都用来买酒,想着一醉解千愁,醉死胜封侯。可惜我醉的时候并不多,我明白或许该是时候放弃了,苦海无边,回头即是彼岸。
遇到老陈,就是那段时间的事。
我还记得那几天,有个客人每每深夜登门,先看法律相关书籍,又读阳明心学辑录。客人年纪不大,面容愁苦,眉心有条深深的皱纹,我想他一定过得很不开心。
后来我才知道,他叫陈钟安。
这家24小时营业的书店,经常会引来古怪的客人,流浪汉,大学生,还有喝酒嗑药,一头撞进来的闲杂人等。
那些人一般都有自己的打算,流浪汉睡觉,大学生查资料,很少有人会像陈钟安一样,茫然,随意,漫无目的。
老陈来的时日久了,三言两语,我们慢慢相熟起来。
他看的书很杂,从法学到哲学,最近又开始翻看医学和人体构造,我实在摸不清他的来路。
那几年我在南京租着胶囊房,月租一千,除了一张床,一个电脑,什么都放不下。
每天凌晨,我从书店交班离开,拎着瓶酒,打车回家。
而在这期间,我打车碰到过老陈,老陈是快车司机,带着我一路风驰电掣,快得就像一阵风。
我说老陈,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手。
老陈摇摇头,笑着说都是生活所迫,我们开快车的,无非想多挣两个钱,你不快,那能挣几个钱?
其实老陈年纪不大,二十七八,结婚三四年,还算有个举案齐眉的和谐家庭。
我说老陈,你还没那个资格跟本人比惨。
老陈笑了笑,说你还是年轻了,你再仔细想一想,我为什么下班不回家,反而要跑快车?
我想了想,没想出来。
老陈还在笑着,眼角纹的沟壑里面都是苍凉,他说如果所爱的女人在家等着,有谁会不愿意回家呢?跑趟快车,才能挣几个钱?
我若有所悟,想起之前老陈说过,结婚的姑娘是他相亲所得,这座城市那么大,什么人没个故事呢?
临下车的时候,老陈还在感慨,说以后你结婚就明白了,当你坐在车里,你还是你,等你回到家中,你就只能是丈夫,是父亲,是个装装样子的五好青年。
我看着老陈开车远去,在心里默默叹着气,那些山盟海誓的爱情是如何毁灭的?无非是柴米油盐,你病我懒。
老陈的生活里连爱情都没有,全是柴米油盐,全是家长里短,两个人一起孤独终老,他开得车再快也逃脱不过。
但是我没想到,老陈的车有那么快。
那天晚上,白炽灯将书店渲染得一尘不染,窗外是点缀着霓虹的夜。
有道是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本人在值班的时候,恰见老陈一个急刹将某不知名物体撞飞出去。
我觉着,那大抵是个人。
这一夜的书店很冷清,这一夜的我很冷。
老陈打开车门,像平常一样走进书店,以他面部神情之镇定,我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然而老陈停在了我的面前,没有去翻书,也没有去睡觉。
我抬起头,冲他勉强笑了一下,说老陈呐,交通事故而已,你自首应该不至于死吧?
老陈摇摇头,说这不是交通事故,这是故意杀人,得判死刑,连缓期执行都不用。
我欲哭无泪,说老陈,你这样聊天就没意思了,你到底要说什么?
老陈从兜里摸出根烟,点燃,火星像是要烧去整个南京。
他吐出一口大回龙,说这事吧,就说来话长了。
老陈是个会计,有时候被公司委派一些大活,经手几百万都是小数字。
据老陈说,这就是洗钱了。
而最近老陈心情不好,我知道,大家也都知道,所以再接到洗钱的活,老陈并不是很想做。
这个时候,老板告诉他如果你不做,就会有人来做掉你。
老陈说,这就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但我从来没想踏入过江湖,奈何没人饶过我。
既然没人饶我,我干脆将那几百万美金都私自转走,让他们也当一次狗。
那天晚上,老陈觉得自己命不久矣,开始跟我谈人生谈理想。
其实人这一生,有多少条路是自己能选的呢?
老陈上来就问我这样个问题,我能怎么回答,我看着电脑上屎一样的文字,我回答不了。
窗外响起空旷的风声,老陈在风声之中开始讲述,我活了二十八年,从来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说,我出生在海边一个小镇,初中才知道世界上除了中文还有英语,我被告诉要好好学习,将来才能成为一个大写的人。后来我去小城上了高中,也有过喜欢的姑娘,但我不知道该如何去追,所以我加倍努力的去学习。
老陈默了一下,眼神锐利起来,他伸手指着我,说你可不准笑,那个时候只有学习是没有错的,我加倍努力去学习,总不至于南辕北辙吧?
我点头,再点头,沉沉叹了口气。
我想我大概明白老陈要说什么了,等他上了大学,用四年的时光终于学会怎么去爱一个人,怎么去追一个人,那个人早已不在他的身旁了。
更何况,毕业之后天南地北,老陈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一份什么样的事业。
老陈说,都他妈的灌鸡汤,都说让我们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他妈哪有机会明白?
有过尝试,才有喜恶,才能明白自己是否想要,但纵观老陈的二十年,他有过选择吗?
他高中的时候羡慕有同学能交笔友,他觉得那特高级,特风骚,有人能写文玩动漫打辩论,甚至通过积攒学校的分数点出国留学,那简直风骚入骨。
用现在的话来说,那就是竟然还有这种操作。
而如今那些人意气风发,对老陈指指点点,说你呀,得活得明白些,得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老陈说,我去他妈的明白。
我从柜台下面拿出瓶酒,说行了,别抽烟了,前几天买的人头马,咱们一起喝了吧。
老陈也不推辞,丢烟,开酒,咕咚咚干进去三分之一。
我摸了摸鼻子,说这就一百块钱了,如果你能活下去,以后我坐你车不准要钱。
老陈哈哈大笑,说放心,如果我以后能活得下去,我一定还会来找你!
这家24小时营业的书店,对老陈来讲意义非凡,他翻阅许多法律方面的书籍,发现自己早已罪孽深重,他看哲学,看文学,都开解不了自己。
所以他开始看人体结构。
老陈对我说,那些人想杀我,我只能先试试杀他们。
我无声的点头,又从柜台下拿出两个玻璃杯,给老陈倒满一杯酒。
我告诉老陈,你今晚这一出该叫做白帝城托孤,你去杀出条血路,我负责看好你的发妻。放心,本人并不傻,本人会报警,我还想活着坐你的免费快车呢。
老陈看着我,重重拍了两下我的肩头,说哥们对不起了,我实在没有信得过的人,同行都在江湖,难说不会出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