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爷,不是人有多牛叉,才这么称呼,他本来就姓牛,牛石山脚下牛石堆村人。他大名牛振毅,在家排行老二,年龄大了以后,人们就尊称他叫牛二爷。他还有个诨号:脑膜炎。诨号比大名响得多,很多人只知道他诨号,不知道大名。说来话长,有点意思。

他这个人,生下来就与别人不大一样,一岁生日时,簸箕四周放满了算盘、书籍,还有钱票、糖果和玩具等等,一众客人等着看他到底拿哪一样。让大家失望得很,他哪一样都不喜欢,专心致志地玩裤裆的小鸡鸡!弄得一屋客人十分尴尬,有人背后就议论,这伢将来是丢料!

上十岁时,他发了一场烧,有人说是脑膜炎,究竟是不是,反正没上过医院,谁也不确定。但是,此后他就与别人更不一样了。笑起来不转弯,苕笑,一次“嘭”的一声裤带笑断了,裤子垮下来,他提起裤子就跑,引得众人前仰后合!

一年冬天,家里来了客人,桌上有人夸赞白菜肉坨坨甜津津,好吃。他说:看到白菜就想到大粪,有什么好吃的?说得一群人恶心翻胃,有的人甚至吐出了口里的菜。另一次,妈妈把他带到城里姑妈家做客,在酒店吃饭,那是高档地方,他没去过,小餐帕他更没见过。

席间,他突然说:嘿嘿,乡里人上了茅坑揩屁股,城里人吃了饭就揩嘴巴。说得一桌人好不自在,哭笑不得,他妈妈只好打圆场:对不起啊,这伢脑子烧坏了。还有一次看露天电影,屏幕上出来一个可恨的地主,他捡起石头就砸,自然是地主的脑壳没打破,却把贫下中农的脑壳砸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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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这样的事情太多了,他想事和行为就是跟别人不一样。慢慢地,大家形成了一个共识:他得了脑膜炎。人们甚至直接叫他“脑膜炎”,他的本名反而也就很少有人知道了。

牛振毅出生后没几年,遇上了大饥荒,也没吃啥好东西,但就是比同龄人长得高大。到了十五六岁,人高马大,加上五官周正,标准的小帅哥一枚。不免有人夸他,放在别人被夸长得帅,还不连忙谢谢,他却不高兴了:我不勤快吗?我很坏很蠢吗?干嘛就总是只说身材,不就是说我苕长个大,是个体面苕吗?

你说他脑膜炎吧,但他确实聪明,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都是学校的尖子生。十七八岁高中毕业时,刚好大队学校要招一个民办老师,20多人竞争,几轮考试下来,他都是第一。最后三人试教竞岗,其中有大队书记的儿子,也是不赖的小子,是学校黄校长心中内定的人选。

公社教育组下来试听课选人,教育组长听完牛振毅讲课,拍板道:就确定他了!评语是:讲述透彻,深入浅出,清晰风趣。黄校长不甘地耳语道:都说他是脑膜炎呀!教育组长回答说:不要听信别人胡说,我们的老师都有点这样的脑膜炎就好了!黄校长再不情愿,他也不敢违抗上级领导的决定。

牛振毅教书认真,热爱学生,学生也喜欢听他的课。可是,从一开始,黄校长就不那么喜欢他了。有一次,校际教学交流,在介绍到他时,校长故意把他是牛石堆的人,说成是“牛屎堆的人”,羞辱他,搞得在座的老师哄堂大笑。

时间一久,他发现校长身上毛病真多:自以为是,独断专行,听不得中肯的话和建议;借走访之名,让学生家长准备吃喝;经常回镇上家里,缺岗不到校等等。大家心知肚明,除了教导主任赵老师比较买他的账,其他的人都不怎么敬重他。

学校不大,所有的老师共一间大办公室,大办公室里面连着的小间就是校长室。校长在的时候,大家噤若寒蝉,校长不在,一群年轻老师说说笑笑,生龙活虎。有时开玩笑,有时讲电影。有一部热映的电影,里面正角处决一个作恶多端的坏人时,说了一句很流行的台词:“正义可能迟到,但决不会缺席!”一时间,到处模仿着这句台词,让牛振毅的名字也跟着火了一把。

牛振毅越来越看不惯校长了,他们俩悄悄地早结下梁子。牛振毅打算不再忍,要煞煞他的淫威。

一天上班路上,牛振毅看到一个老人挑着担子,很吃力,他就帮忙挑,过河翻山,把老人送到了家。回到学校就迟到了,校长绷着个脸,站在办公室里,发问了:牛振毅,什么时间了?迟到了,知道吗?

“正义可能迟到,但决不会缺席!”他脱口就这么回了一句,这分明就是在挖苦校长还经常缺岗呢!他本来学雷锋去了,解释一下不就结了吗,说不定还能得一个表扬呢,但他就是不这样解释。牛振毅呀,这脑回路确实不同凡响。校长被怼得无话可说,在一片东倒西歪的笑声中,怒目圆睁喘着粗气,恨恨地离开了。

下班了很久,牛振毅没有离开,一个老师问他咋还没走,他坏笑着说:今天迟到了,补回来,没想占公家的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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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很久一段时间,赵主任添了儿子,学校老师领导都去喝满月酒。酒桌上,有人提议给宝宝起个名字,大家推荐黄校长。黄校长想了一会,说:我看就叫赵亮挺好的!

立马有人出来附和说:这名字好,这名字好,光鲜,阳光,前途光明!还有人鼓起了掌。这么一闹腾,旁边桌子上也有不少人围过来凑热闹。黄校长很是得意,就问牛振毅这名字起得怎么样,牛振毅不但不鼓掌,还唱起了反调:这名字不好!

黄校长自然不高兴,撅着嘴歪着头,奇怪地问道:怎么个就不好?

牛振毅振振有词:你们看啊,这“亮”字的上部是一个不全的“高”字,不是真正的高明,是小聪明。“亮”字的上半部也是一个少了两横的“言”字,也就是少言寡语,有苦说不出啊。再看“亮”字的下半部份,是“沉”字的右部首。合起来,就是前面出风头,后面要下沉,哪来前途光明?

黄校长气不打一处来,口不择言了:脑膜炎,你胡说些什么呀,一件好事到了你嘴里,怎么就变得这么难听呢?

牛振毅被激怒了,反唇相讥:这“亮”字也不是不好,那要看是给谁用,你们看一看,“找”和“赵”同音,“赵亮”就是“找亮”,说明本身处境暗淡,才寻找光明。寻找是一回事,找不找得到还是另一回事呢。这个名字要是给你黄校长自己叫,看一看,黄亮,金灿灿的,金玉其外,多好呀!牛振毅总算咽下一个“败絮其中”没说。

给人家儿子起个名字,说是给自己叫才好,这是多大的侮辱呀?场面已有点乱,有人哄笑,有人愤恨,更多人暗暗佩服牛老师。黄校长的脸面和气场彻底崩塌了,领教了牛振毅的真章,明白再呆下去可能更难堪,只好选择拜拜。

这口恶气,黄校长也真是难咽下。又过了一年多,终于来了一个机会。一天下午放学后,校长和学生都走了,只有老师们还在学校批改作业。一会,狂风大作,暴雨倾盆,雷电交加。一个老师刚好过生日,就说大家干脆不要走,一起吃个晚饭。

雨停了,牛振毅发现教室屋檐下,一只鸡靠墙站着不动,一扒倒了,一摸还是热的,应该是被雷电击中,或是惊吓死的。正好缺一道狠菜呢,真是及时雨呀!牛振毅迅速把鸡放血拔毛,不一会,宿舍里香气四溢。

“好~香~啊~!”外面传来一个女声,牛振毅迎了出去,是学校隔壁塆的张大娘,他打了个招呼:“张大娘,鼻子好灵呀!”

“我不光鼻子灵,还算出是芦花鸡的鸡汤香呢。”张大娘说。

牛振毅很惊奇,快言快语就回答:“是呀,张大娘真神……”话没说完,他就傻眼了,觉得不对劲。

张大娘带着哭腔喊起来:我的芦花鸡啦,就爱到这里来找食,哪知道一会儿就炖成了鸡汤呢?

牛振毅解释了情况,赔付了钱,张大娘也同意了,没啥意见。照说,这事就这样过去了。

可是,过了几天,黄校长还是知道了这件事,他感觉到这是一次整治牛振毅的好机会。牛振毅倒不认为自己有多大错。开会那天,学校教职工到齐了,一个个正襟危坐,如临大敌,等待挨霉训斥,听候发落。黄校长背着手,瞪着眼睛,清了几次嗓子,偏偏就不开腔,大家如坐针毡,更加难受。

忽然,牛振毅运足气息,长喊一声:“升一一堂一一!”他这简单二字,一声长喊,把封建衙门、武断专横、家长制、一言堂诸多概念演绎得淋漓尽致,加上他惟妙惟肖的展现,立马使整个会场笑得接不上气,大家全然忘了对黄校长的恐惧,好半天停不下来,刚才肃杀的气氛被冲得烟消云散。

经过几轮较量,黄校长变聪明了,他知道不是牛振毅的对手,不再当面对撞硬刚。他喉咙里“哼”了一声,心里说道:笑吧,有得你哭的在后面!我就不信没有办法治得了你,总能找到一款适合你。他愤然离开,原计划的大批判,意外取消,就此散会。

黄校长决心把此事做大做绝,想了一宿,终于想出一个办法来。他向上做了一个报告,此事变成“偷鸡”,影响极坏。报告中,“偷鸡”进一步变成了一贯“偷鸡摸狗”,据说还搞到了张大娘等人的揭发材料,后面有签字手印呢。

上面一看,这还得了,我们要的是又红又专的人,即使书教得再好,不能为人师表的鸡鸣狗盗之徒,必须清理出教师队伍!没多久,牛振毅被通知从学校滚蛋。

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数战皆胜,一战完败!

(未完待续)

本文作者刘宗运授权新集旧事发布,刘宗运,黄陂姚集人,工作于黄陂前川,医师,也是文学爱好者写作者,在十多个网站平台有作品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