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猪野诗织

01

1999年10月26日,21岁的女大学生猪野诗织在自行车停车场突然遭到持刀袭击。她的左胸与右腹各被刺中了一刀,当场倒地不起。送医后,因失血过多不治身亡。

由于9月才在东京池袋和山口县下关车站两地发生了两起随机杀人事件,因此警方一开始以为这可能又是一起同样性质的案件。然而被害人家属却表示猪野诗织的死亡绝对是有计划的谋杀。他们甚至知道凶手是谁,那就是威胁她多次,诗织想分手,对方却疯狂骚扰的前男友小松诚。

诗织与小松诚是在游乐场认识的。当时,诗织和朋友想一起拍个大头贴,没想到机器却坏了。此时身高180公分,纤瘦高挑,带着温和笑容的小松诚出现了。

小松诚说他23岁,经营一家汽车销售公司,名字是诚信的诚。他对诗织一见钟情,两人很快开始交往。然而不久,诗织就发现小松诚怪怪的,他送了诗织许多名贵物品,像是LV的包包、高级套装,并要她在约会时穿上。

诗织不想收,要小松诚不要再送了,却得到小松诚抓狂的回应:这是我表达爱情的方式,你怎么可以不接受我的心意!为什么?!

吓坏了的诗织第一次意识到小松诚的怪异。而当她从被冲昏头的爱情中醒来,才发现小松可疑到了极点:诗织找到小松诚车上的其他名片,每一张的姓名都是小松和人,而不是小松诚。

哪个名字才是真的?她的男友真的23岁吗?真的从事汽车销售业吗?她的男友到底是谁?

苦恼的诗织想要分手,却遭到小松的恐吓:你要跟我分手?轮不到你决定!哪里还找得到像我这么棒的男人?

她和家人去警局寻求帮助,却遭警察冷言冷语:收了人家那么多礼物才说要分手,做男人的怎么会不生气?你自己不是也拿到一堆好处了?这种男女问题,警察是不能插手的。

束手无策的诗织似乎只能坐以待毙了。

小松和人

02

尽管有被害人双亲的证词,指证死者的前男友小松有重大嫌疑。

猪野诗织的父亲还提供了录音,证明小松有威胁诗织的确凿证据:别傻了,我绝对不会跟你分手的,我要让你遭天谴!

而且警方也查出小松诚实际上应该叫做小松和人,职业也并不是他告诉诗织的汽车经销商,而是经营特种行业的颜色按摩店老板。

但奇怪的是,警方却迟迟不将小松和人抓捕问询。相反,当警方第一次召开记者会时,却将焦点放在了诗织的穿着上。

她穿着黑色迷你裙和厚底长靴,背着Prada的包包,戴着Gucci的手表,并强调被害者曾在酒店工作。

警方透过对猪野诗织装扮与工作经历的描述,试图将她描绘成不值得大众同情的风尘女。

《清纯女大生原是风俗女?!》、《曾堕落酒家,迷恋名牌的女大学生遇害》、《拜金女大学生遭砍、疑似情杀》诸如此类的标题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在各家媒体上。

一瞬间,诗织从枉死的女大学生摇身一变,成了被杀也不奇怪的拜金女,成了父母们教训女儿“你看看,爱慕虚荣的下场就是这样”的绝佳反面素材。

然而实际上,诗织只是受朋友之托,在酒店打了两星期的工。

形象的塑造决定了社会大众对死者的同情程度。社会大众的同情程度,则决定了警方得认真侦办还是可以摸鱼打混。

扪心自问,女大生被刺身亡和酒家女被刺身亡的标题,哪一种比较能引发你的惊骇与同情呢?

在这样的舆情下,尽管警方组织了多达百人的专案小组,但案发过去了两个月,却迟迟找不到重大嫌疑人小松和人,甚至这种怠惰也得到了舆论的宽恕。

小松和人此前曾对诗织称,他在警界高层和政治圈有一堆朋友,他没有办不到的事。

让人不禁怀疑警察们是找不到小松和人,还是不愿找出小松和人。

事件原本就该这样缓缓结束,如飞烟般湮没在大众的记忆中。然而,周刊《FOCUS》的记者清水洁却跳出来。

1981年创刊的《FOCUS》,以刊登热点事件和重要照片知名。清水洁原本是该社的摄影记者,出于工作需求,相当善于追踪。他在总编辑的赏识下,由摄影记者转为社会线的调查记者。10月26日那天,正在家中休假的他接到同事打来的电话,开始了对此案的追踪调查。

清水洁完全没想到,这个休假日下午接到的这通电话,将会彻底改变他的人生。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猪野诗织的父母

03

日本社会的各行各业有许多奇奇怪怪的潜规则,媒体业也例外,比如只有加入各地“记者俱乐部”的记者,才能享有进入警方记者会的权限。然而,加入“记者俱乐部”的资格,则有相当神秘难解的限定。大体来说,“记者俱乐部”是以是否长久经营此线为基准。因此,作为东奔西跑,没有固定辖区的周刊记者,清水洁根本是被排除在此一俱乐部之外。为此,他必须另辟蹊径,找到足以和官方发布的讯息相匹敌的消息来源。

为了弥补情报上的短缺,清水洁带领三个人的团队四处奔走。先走访案发地点,询问附近店家与路人是否目击事件经过。接着到诗织的学校与打工处,一个个探访她的同事朋友。

皇天不负苦心人,清水找到了诗织的两名好友,岛田和阳子(都是假名)。她们告诉清水,诗织在死前曾倾诉过,对恐怖情人小松和人的担忧。

“诗织是被小松跟警方杀死的!”一坐下来,岛田和阳子就脱口而出。

吓了一跳的清水开始意识到事情或许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岛田与阳子说话的时候,频频回过头观察是否有人在跟踪监视。她们告诉清水,小松和人曾亲口说过,要诗织去当泡泡浴女郎还债!

诗织两位朋友的小心翼翼和证词,让清水相信诗织确切是无辜的。

他在调查报告里写道:还有比这个更确凿的证据吗?那是诗织拼命传达给朋友,然后她的朋友交给了我的什么。

清水洁原本只想当一个混吃等死的打工人,更不想扛起莫名其妙的责任。

但这次访谈之后,他却义无反顾地投身到案件中,日夜无休地展开了追查。

04

清水开始动用他的人脉关系,并带着团队开始埋伏追踪,终于发现了小松和人的雇员久保田和川上聪等人涉案的事实。为了让杀人嫌疑犯落网,清水将他查到的所有情报,包括共犯等人藏匿的地点都给了琦玉县警局。

出乎意料的是,虽然有了这么详细的情报,但警方却并没有立即去逮捕嫌疑人。直到漫长的两周后,警方才终于动手,同时,也证实了清水调查的情报属实。

至此,清水洁以领先警方破案的调查记者身份一战成名。

然而,清水洁并没有被成功冲昏了头。他发现整起案件的经过在警方的报告中变形了。他敏锐地意识到,事件还有更深层的阴暗面,于是决定继续追踪下去。

几经调查,清水洁将矛头指向了琦玉县上尾警署故意隐瞒、压下案件的违规操作。

原来,上尾警署一开始为了破案绩效,不受理猪野家的报案。在诗织身亡后,又因怕被公众追究责任而怠惰侦查,意图通过拖延办案时间,以掩盖上尾警署在一开始处理上的失责行为。

清水洁的调查在电视台和评论节目公开后,引起了轩然大波,猪野诗织之死从一则猎奇的社会案件,转变为刺破日本社会漏洞的窗口。

终于,日本参议员竹村泰子也坐不住了,他在国会上公开质询警察厅长官,最后导致上尾警署三人被开除,多人受到惩戒。

但这样的结果清水洁并不开心,他认为真正的责任应该是在日本警方的官僚系统,被开除的三人不过是系统中的替罪羊。

在上尾县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平凡家庭,平日奉公守法的他们,在出事时却无法仰赖这个体系的保护。针对个别事件的检讨若无法上升到系统性的层面,那么未来仍将有更多的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