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青三叔突发脑溢血情况危急,大夫催静兰三婶赶紧签字手术,可静兰三婶却说:“这字我不签!”我茂青三叔是我爸爸的表弟。他的那些事儿,说来话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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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青三叔当年少怀大志

我茂青三叔他家条件很不好,爸爸是民办教师,妈妈务农,家里还有两个妹妹。但是茂青三叔当年是学霸,整天埋头学习,也不爱说话。我静兰三婶儿长得好看,是他们班的班花,她家境小康,成绩不差,性格开朗,总是嘻嘻哈哈。茂青三叔早就喜欢静兰三婶儿,可是不敢让人知道,他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茂青三叔上了大学后,跟在高中时判若两人,性格开朗,还主动积极,很快就成了学校学生会的成员。熟悉他的人都奇怪他的变化,他说:“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儿,高中时期,最重要的事儿,就是考学,上了大学,最重要的事儿,就是当官儿!”

他成绩好,做事周到,还积极靠近组织,大三就入了党,还成了学生会的副主席。也就是大三那年,茂青三叔向自己暗恋多年的静兰三婶儿表白了,他觉得,这时候的自己,有了表白的底气和可预期的未来。我爸说:三小子那人,绝对是个心里有数的,自己想要啥,心里门儿清着呢。

静兰三婶儿没有立即回应茂青三叔的表白,茂青三叔决定给她写信联络感情。那个年代还没有手机、微信,联系的主要方式就是写信和电报。茂青三叔字写得好,得过全市中学生书法第一名。他写给三婶的信,是用了心思的。

信封是自己用牛皮纸糊的,内容用毛笔竖排写就,可以想象,这样的信,在静兰三婶儿的大学同学中会产生多大的反响。有人给自己写这样的信,哪个女孩子不动心啊,静兰三婶儿就这样被茂青三叔俘获了芳心。茂青三叔毕业那年,作为省委重点培养大学毕业生,被分配回家乡团委工作。当时的大学毕业生还是统一分配的,静兰三婶儿本来被分到了外地,为了茂青三叔,颇费了些气力才改派回老家。第二年,他们结婚了。

被繁华迷住了双眼

那时候,大学毕业生本来就很金贵,且茂青三叔还带着省委重点培养的大学毕业生光环,很快就被任命为县团委副书记。当时任谁看,都觉得茂青三叔将来仕途通达,步步登高。县里是小地方,大多数人都脸熟,他更是总被一些人围拢簇拥着,身边都是说好话的人,求他办事儿的人。慢慢地,他回家越来越晚,酒局越来越多,话说得越来越没边儿。女儿玉凤出生后,茂青三叔照旧总不着家。静兰三婶儿担心茂青三叔树大招风,劝他说:“你现在是有官职的人,千万可别太张扬,出了纰漏或者遭人嫉恨,都会有麻烦的。”茂青三叔虽然没反驳,但也没听进去。静兰三婶儿发现,他的饭局更频,交际更广,“兄弟”更多。

有一次,我和高中同学们聚餐,正好遇见茂青三叔也在这家饭店跟一桌人推杯换盏。茂青三叔看见我们,立即热情地过来打招呼。我逐一把同学们介绍给他,接下来敬酒的环节,他依次将在座19位同学的名字,一字不差地叫了出来。好家伙!在座的同学们大为惊叹,既觉得受到了重视,也佩服茂青三叔的用心。那时候,在我这个大一新生眼里,我茂青三叔,光芒万丈!静兰三婶儿却担心不已,多次劝茂青三叔要低调行事,收敛锋芒。茂青三叔每次都连连称是,但是明显没往心里去,该干啥干啥。不怪静兰三婶儿担心,真是怕啥来啥。不久茂青三叔就出事了。

他这人虚荣又膨胀,竟然利用职权便利和工作机会,为自己和朋友签了大量饭店的账单,大都是请客吃饭的费用,总计将近20万元,远超出了单位给他的权限。他整天沉浸在关系的打点上,陷在所谓哥们弟兄的小圈子里,无心工作,傲慢怠工,导致一项重要工作出了纰漏。领导很恼火,不仅给了他纪律处分,还勒令他限期补缴款项,否则按照职务侵占论处。事情曝光后,公公气得大病一场,婆婆天天以泪洗面。静兰三婶儿虽然恨得牙根儿痒痒,但还得四处张罗着还钱,让茂青三叔免受刑事处罚。他俩也没啥积蓄,是双方父母拿出了14万,又找同学凑了5万多,才把账堵上了。

错上加错

这事儿以后,茂青三叔意志消沉,感觉在老家抬不起头,闹着要去省城。但被了处分的人,哪有单位愿意接收啊?!托了好多人,才进了一家省直机关的下属事业单位。静兰三婶儿也把工作辞了,跟着进了省城一所私立学校。不到一年,茂青三叔的老毛病就又犯了,每天早出晚归,不喝得烂醉绝不回家,随身的小包里,总有一摞摞的钱。这看得静兰三婶儿心惊肉跳,可茂青三叔却说是他们给的联系客户的费用,让静兰三婶儿放心。静兰三婶儿将信将疑,苦口婆心地劝他:“咱已经栽过一次跟头了,两边的爸妈把老本都给咱还债了,千万别再交什么狐朋狗友吃吃喝喝了。”

茂青三叔拍着胸脯说:“你放心,绝对不会的。”可是,他依旧我行我素——晚归、烂醉、手包里全是钱。那段日子,静兰三婶儿说她整天提心吊胆,生怕再出什么事儿,而茂青三叔就像个没事人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看上去云淡风轻。静兰三婶儿自我安慰:想来他也清楚,有过一次教训了,应该不会再犯了。可是,很快静兰三婶儿就被打脸了。那年五一前,茂青三叔本来答应带着女儿去郊游,玉凤因为这事儿已经欢呼雀跃好几天了。可放假头一天,茂青三叔说单位要求假期加班,节后上级检查组要来,假期连轴转,晚上也不能回家了。

玉凤一听就哭了,她早就在同学们中宣布了她即将郊游的事情,这下子小丫头觉得既失望还没面子。静兰三婶儿好说歹说劝住了女儿,还给茂青三叔准备了些零食和换洗衣服。五一早上那天,茂青三叔表现得恋恋不舍,玉凤则脸上全是泪痕。当天晚上,静兰三婶儿娘俩百无聊赖地吃了晚饭。看电视的时候,玉凤眼尖,突然指着电视大喊:“爸爸!妈妈你快看,那是爸爸!”静兰三婶儿循声看去,电视新闻里,正在播放节日期间各景区游览情况,一位游客对着镜头侃侃而谈,他身后有一对儿游客,看上去玩儿得很高兴,女孩儿拉着男伴儿,笑嘻嘻地对着镜头比“耶”,还欢喜地亲了男伴儿脸颊一下,俩人的关系一看就是恋人。

静兰三婶儿像被雷击了一样,直直地定在那里:那男的竟然是茂青三叔!想都不用想,接下来是怎样的鸡飞狗跳。原来,茂青三叔到了现在的单位,一直不被领导重用,可能是领导对他的底细都很清楚,不敢重用。可原来过惯了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般日子的茂青三叔,哪受得了轻慢。他一心想要证明自己。那时候全民经商,很多事业单位也成立了自己的经济体,茂青三叔主动要求去单位下属的企业,想要再干出点儿名堂来,让大家看看,他仍然是人中翘楚。他把胸脯拍得山响,让领导等他的好消息,自己则又一头扎进人海中沉浮去了。天天的饭局不断,打听消息,寻找机会,挖掘资源,无所不用其极。

一来二去,他认识了一个家里做铁矿生意的女孩儿。这女孩儿抚养长大,思想单纯又前卫,被茂青三叔这个有文艺气质的大叔,迷得神魂颠倒。茂青三叔自己有家,不敢造次,但人家女孩说: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这是当年很有煽动力的词儿,茂青三叔听着很合心意。同时,他一方面企图跟女孩家的企业建立起联系,另一方面贪恋年轻姑娘的美色,有了这些小心思,不长时间,他就出了轨。静兰三婶儿盛怒之下,把茂青三叔出轨的事儿,跟公婆全盘托出,并且明确表态要离婚。茂青三叔自知理亏,不敢强辩,除了诅咒发誓自己会重新做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公婆急匆匆赶来,扑上来对着茂青三叔一顿捶打,又哭着给静兰三婶儿道歉,请她看在孩子份上,给茂青三叔一个改过的机会。女儿玉凤也哭着说:“我不要爸爸走。”静兰三婶儿心冷齿寒,想她跟茂青三叔少年夫妻,起点不低,未来可期,可茂青三叔不懂珍惜,辜负了当年情谊,尤其是出轨的事儿,无法容忍。最后,在家人的干预下,两人约定等孩子大些再办手续。茂青三叔得了机会,也知道来之不易。从当天起,下班后再无饭局勾连,到点儿回家,做饭带娃洗衣服,决心做个“二十四孝”好老公,足足三个月时间,天天如此。静兰三婶儿心里也有过松动,觉得如果茂青三叔能这样,日子倒也不是不可以过的。

虚荣让茂青三叔癫狂

可不久,静兰三婶儿就又被狠狠打脸了。那天,茂青三叔出差了,静兰三婶儿接到了一份法院传票,打开一看,一个不认识的人,诉至法院请求茂青三叔静兰三婶儿腾房,腾的就是他俩现在住的房子。静兰三婶儿摸不着头脑,打电话给茂青三叔,提示关机。静兰三婶儿赶紧找了明白人看了,那原告不认识,被告栏上赫然写着茂青三叔静兰三婶儿两人的名字。原告说,茂青三叔把自家的房子卖给他了,收款后半年都不协助办理过户,所以,诉至法院请求判令茂青三叔过户并腾房。20多年前,房屋出卖程序还不完善,不需要夫妻双方到场。静兰三婶儿慌得不停拨打茂青三叔电话,结果始终无法接通。

无奈之下打到茂青三叔单位,人家却说,茂青三叔已经辞职三个月了。这消息如五雷轰顶,打得静兰三婶儿几乎昏厥过去。她疯了一样,给所有认识茂青三叔的人打电话,可都说不知道他的下落。最后,静兰三婶儿在床头柜的抽屉里,发现了茂青三叔留下的信。这信写了茂青三叔全部的心路历程。原来,茂青三叔到省城后,就一心想东山再起,重现辉煌。他借给单位跑业务的机会,自己弄了个公司,租房子、装修、雇人的钱,都是挪用单位的业务款。可惜,他的公司一直没挣钱,为维持运转,他又多次挪用单位款项,后来他拆东墙补西墙地还,最后还借了高利贷, 人家逼债逼得紧,不得已把家里的房子卖了,抵了债。

茂青三叔在信里说,他对不起静兰三婶儿,也对不起女儿,更对不起父母,说他欠他们的,一辈子也还不上,让家人就当他已经死了。静兰三婶儿又一次被茂青三叔推到了坑里。当年为了给茂青三叔还债,父母把养老钱都拿出来了,现在这个省城的小房子,是从亲戚处借钱买的,钱还没还完,茂青三叔把房子卖了,静兰三婶儿和孩子一下子无家可归。那个时候,静兰三婶儿恨不得亲手掐死茂青三叔。但日子还得过下去,她擦干眼泪,带着玉凤租了房子,开始了单亲带娃的生活。日子艰难,但玉凤很乖,成长顺利。静兰三婶儿到底是有文化的人,并不刻意在玉凤面前讲茂青三叔的错处,只说两人感情不合分开了。

家里人都不知道他具体在哪里,所以,他和静兰三婶儿的离婚手续一直没办。这也是静兰三婶儿特别恨他的原因,说茂青三叔这人自私到极致,连自由身都不肯给她。茂青三叔消失在大家的视线里,一走就是13年,听说他在长春待了一阵子,后来去了南方。三年前,他回到了省城,找到了我爸。他把我爸找到一家小饭店,哥俩儿喝了点酒。他说,这些年,他过得很苦,去长春投奔同学,没干下去。又去了内蒙,到过新疆,还在云南倒腾过香蕉,挣过一些钱,也都没有留下。现在他的一个大学同学看他困难,给他在自己公司谋了个差事,说是销售副总,其实也就是念在当年的同学情分上,给他一口饭吃。

他小心翼翼地问起静兰三婶儿和玉凤,看得出他很想念她们。我爸试探地问他是不是要见见那娘俩,茂青三叔赶紧摇头,看得出他不敢,也不忍。我曾跟我爸去看过茂青三叔,他租了一间离工作地点很近的房子,老旧小区的一室一厅,房子收拾的倒还干净,只是实在是太窄太小,而且家具陈旧。茂青三叔头上已经有点儿谢顶,眼袋耷拉下来,啤酒肚看上去十分明显,整个人看上去比我爸还老。那天说了什么我不记得了,茂青三叔很拘谨也很颓丧,总之,与原来意气风发的他,有着云泥之别。上周爸爸说,茂青三叔和静兰三婶儿见面了,茂青三叔进屋就给静兰三婶儿跪下了,自己先哭成了泪人,说自己的罪过百死莫赎。

静兰三婶儿平静得很,根本没说原谅不原谅的事儿,就提了一个要求,快点离婚。俩人约好这周等茂青三叔出差回来,就去办离婚手续。没想到茂青三叔出差回到家的当天晚上,在楼下小吃部吃晚饭时,突发脑溢血,送到医院时,已经人事不省。有人从手机上找到我爸的电话,我爸紧急联系了静兰三婶儿和玉凤,匆匆赶到医院。医生说手术治疗有百分之二十的希望,否则就毫无机会。医生见我爸有想手术的意思,还一直看着静兰三婶儿,就催促静兰三婶儿快点签字同意,因为病人等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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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静兰三婶儿却说:“这个字我不能签,我跟他实际上已经不是夫妻了。”最后架不住玉凤苦苦央求,静兰三婶儿还是流着泪签了字。现在茂青三叔的命虽然保住了,但是却成了偏瘫病人,被玉凤送到了养老院。我那天去看他,他斜着坐在轮椅上,无法说话,嘴角处经常流出涎水,衣襟上全是污渍。我不禁感慨,当初一心要求取功名,光宗耀祖的茂青三叔,余生将与轮椅为伴了。他的一生,低开高走,很快又下沉坠落。他用自己的真实经历,演绎了“好虚名而得实害”的历史教训。

本文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