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招商基金研究部首席经济学家李湛

嘉宾:

富安达基金首席经济学家郑良海

恒泰证券研究部负责人张一

西京研究院创始院长赵建

香港方德金控首席经济学家夏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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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湛:我们在谈到新资本创造、新经济模式,特别会提到新质生产力。第一个问题,在座的嘉宾怎么样看待新质生产力的内核?

郑良海:一个是“新”区别于传统的生产力,还有一个是“质”。我们在很早就提出科技是第一生产力,但是在大概40年的过程中,一直在补工业化进程的短板,用40年走了西方200多年走的路。为什么到现在提新质生产力?我们是高质量发展走进新时代,适应新格局。新质的内涵一方面把传统产业升级改造,另外要在科技创新上赢得先机,占据未来产业的先机。我们可以看到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到了要发展新质生产力,科技创新带动产业创新,同时提到了一些领域,这些领域未来可能都会创造奇迹。去年四部委发了八大战略新兴产业和九大未来产业,其中特别是九大未来产业都将是新质生产力在产业上的抓手和表现。

张一:我的理解很简单,一切有利于提高劳动生产效率的生产模式,一切与现阶段的生产发展要求相匹配的生产模式都属于新质生产力,无论是传统生产要素还是新质生产要素。2013年中国进入城镇化工业化快速发展时期,这个时期更多强调我们的品牌、优势,我们会发现以富士康为代表的大规模生产制造能力,在20年前代表了我们的新质生产力的模式。到了现在,未来三个红利消退,城镇化红利、人口红利、全球化红利,这种情况下我们的新质生产力更多的是人口优势,这里的人口优势并不是指劳动优势,而是质量人口在经济生产过程中大量形成数据的优势。我们在过去30年的发展中大规模生产制造优势,内卷给我们带来了快速学习模式,一是新的生产模式、二是新的生产要素,三是新的生产组织方式、四是新的产品。

很多人一提起创新型企业就是百度、阿里这样的互联网企业。有一个SHEIN,通过生产互联网的形式把上游全部组织起来,同时通过大数据的方式在美国迅速捕捉到消费者的需求,依托于我们快速的物流,很快能够适应美国市场的需求,这个企业在美国前段时间谋求上市,现在估值1000亿美金,超过了宁德时代。它的“新”体现在什么地方?一个是新的组织模式,通过移动互联网的生产,通过生产型互联网的模式从供给到需求连接起来。一个是新的生产要素,把所谓数据的分析作为生产过程中一个重要的投入变量,我们知道传统的道格拉斯分层里面,劳动力、资本、科技,数据有可能成为我们第四个生产要素。特斯拉采用了新的生产工具,一体化铸造,很多传统车企也可以使用但并没有使用。一切有利于提高我们劳动生产率的生产模式都是新生产力的体现。

在此基础上我们怎么创造出新的资本?这也是我们新质生产力的要求,我们发现生产要素中有一个多起来的要素就是数据要素。我们通过数据的收集、清洗、存储,把数据要素资源化,同时通过确权、定价给资产化,通过市场上的交易以及衍生品,最终形成我们的新资本,就是新模式、新资本。

李湛:张总说到一些新兴的商业模式,包括跨境电商平台的。赵院长请问您认为企业家精神跟新质生产力怎么对接?

赵建:总书记提出新质生产力这个词汇之后,学界多了很多文本和学术的研究,我们也多了一些思考。新质生产力这个新词汇的构建是一个历史的过程,我们可以追溯到1989年或者很久前提到的中国制造2025,包括供给侧改革、新旧动能转换、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以及把数据作为一个生产要素放到生产函数里面。我们认为这是一个革命,我们的要素只有劳动、资本、技术,同时也提出了全国统一大市场。

提两个看法。第一,中财办对新质生产力的解读,其中第四条还要配套一个新质的生产关系。生产力的解放离不开生产关系的改革,我们中国40年的改革开放本质上一开始并没有生产力的,虽然说科技是第一生产力,但是本质上是改革开放和生产关系的对生产力的释放。对新质生产力不能单单从技术上、从现代产业体系上理解,还要看到对生产关系的解放。否则中国现在总是从供给侧去理解问题,结果导致所有东西都产能过剩,中国一生产就产能过剩。我们从来没想到做了那么多的新质生产力和供给侧改革,现在产业体系卖给谁,一开始卖给欧美,通过低廉的人力资本和低廉的环境资源、自然资源,导致雾霾比较严重。我们自己的需求没有充分挖掘出来,这是对新质生产力的一个系统理解,不能单是一个生产力还有生产关系。

第二,新质生产力从哪去改善?当前中国现在面临的问题有两点需要补充,一个是创新,一个是需求。创新的本质是试错,互联网兴起的时候都是一轮互联网泡沫,发生危机之后慢慢沉淀下来。中国这几轮数字化浪潮和互联网的浪潮其实也有泡沫,包括P2P金融的,数字化金融,或者科技金融的滥用,但是通过容错慢慢的地出现了一系列的创新和企业家。我现在有一些忧虑的地方,感觉创客有一个断代,新质生产力谁来去做?政府当然要搭舞台搞基础设施,搞统一大市场,最终还是需要有动物精神的创客。

夏春:新质生产力这个概念已经提出蛮长时间,我认为新质生产力就是一切可以提高全要素生产率的生产力,全要素生产率跟劳动生产力还不是一个概念,中国经济面临一个下行的压力,最近《繁花》热映,我们加入WTO又迎来一个繁花的季节,2012年开始中国GDP年化掉到了8%以下,而且持续下行,又是一个漫长的季节。背后到底怎么去理解这样一个周期的变化?2019年4月政治局工作会议明确讲了中国经济的下行既有周期性的因素,也有结构性和体制性的因素。我们把这些听上去很虚的文字用一个数字来表达,最好的数字就是全要素生产率的变化。

2020年世界银行发布了一份报告,计算了中国从80年代、90年代,2000年的第一个10年,以及2010年到2019年这四个10年中国经济增长的变化,拆分以后非常有意思的结论出现了,前面三个10年全要素生产率其实是稳定的,稳定在3%左右。经济增长的主要是因为人力资本的提高,教育的提高,工程师红利以及我们资本使用的效率提高。但是特别有趣的是对比2010-2019年以及2000-2009年,我们经济增速下来,但是有形资本的贡献完全是一样的,唯一下降的是全要素生产率,从原来稳定在3%的水平,下降到现在只有1.1%。这个数据只做到2019年,我猜测我们刚刚过去的30年,全要素生产率还是处在一个比较低的位置。

新质生产力一定要去提升全要素生产率,才能让中国经济真正起来。我把全要素生产率分成三类。第一类,并不是所有科学技术是生产力,很多科学技术都是破坏力。过去我们喜欢一个词“颠覆性的创造”,实际上2010-2019年全要素生产率的下降不是中国一个国家的事情,是全球化的事情。整个全球的全要素生产率都下降了,这10年恰恰是我们熟悉的移动互联网、科技平台,大量的科技公司兴起的时间段,这就造成了一个矛盾,我们觉得这些技术都是先进的东西,为什么全要素生产率下来了?恰好一个美国大学教授做了一个非常好的研究,他发现美国现在最大的20家公司以及每个行业前四名的公司,相对于60年代、70年代的前二十大的公司和每个行业前四大的公司,对经济的贡献,对劳动生产力的提升,对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都是下降的。过去这些巨型公司的出现,其实是一种独家受益,或者赢家通吃的生产力,不是水涨船高的生产力。

第二类,我认为是一种软技术。中国企业现在已经起来了,我们跟国外发达国家的差别到底在哪里?很多人会说是因为教育的差别,制度的差别,法治的差别,所有制的差别。但是有位经济学家发现了一个从来没有人想到的差别,企业管理能力的差别。有一个新的研究表明,企业跟企业管理能力上的差别,可以解释一个国家生产力的30%甚至50%的差别。中国跟发达国家比,我们排在后面,我认为第二类生产力是提高管理实践能力的生产力。

第三,生产关系的问题。我们全要素生产率之所以下去了,恰恰是因为我们有大量的生产力没有被释放出来,在中国过去10年,学界研究最热门的话题是资源错配。有个研究已经把束缚中国经济增长的生产关系全部列出来了,具体怎样把这些东西在接下来落地改革执行,这就是第三类新质生产力。

李湛:我们这个主题是新质生产力、新经济模式、新资本创造。我们一定有一个参照系老的模式,现在所谓的先破后立、以进促稳,实际上我们心里有一个参照系,有新经济和老经济。我们把传统认为的地产面当成一个老经济,地产面和基建按照最新的数据这两个加起来是占GDP的13%,我们的战略新兴行业,包括新能源、电子通信、互联网加起来12.5%,接近我们的老经济。如果从整个GDP的占比来看,比如说狭义的地产,也就10万亿GDP,我们在电子、能源、AI这些加起来突破15万亿。我们确实看到在快速的更替当中,泛地产链的上下游,最高峰的时候占到38%就业率,现在不到25%。制造业就业的占比是23%,如果单独把新兴行业的信息产业单独拿出来3%。税收方面整个房地产,我说的是狭义的,占税收是19%,整个制造业占到32%,单独把信息技术拿出来不到3%。

新旧经济在转换当中,很多人说去年房地产地方债的压力这么大,也做到5.3%,虽然有基数的影响,但是在税收方面对资产居民部门,包括对地方政府债务的传导方面,影响大于我们传统的制造业。在强调更关注新质生产力或者说新资本、新经济模式的时候,我们也要稳住旧的经济。我们2008年4万亿的反向操作,把房地产稳住的时候,2010年迎来消费电子的爆发,2013年、2014年迎来移动互联网的爆发。我觉得应该是先立胜破,对传统经济稳住,对所有要扩大有效需求,基于传统经济稳住居民资产负债表才能稳住。在这个背景下我们谈新质生产力,谈到新经济模式,新资本创造才更有价值。

第二个问题,各位嘉宾在这样一个架构上谈新质生产力,大家最看好哪些科技产业或者哪些领域?

郑良海:梳理政策的时候从中央到部委,包括“十四五”规划里面有提到几个领域。关于数字经济,很多人不知道我们的数字经济的产业规模有50万亿,这个跟统计口径也有一定的关系。还有脑科学、航空航天、生物制造、人工智能,你发现从去年ChatGPT出来之后,在中央各大会议上人工智能这个词一直反复提出,已经有优势的我们知道新三样。具体到行业里面,包括产业之间新旧转换的问题,我觉得在各个赛道里面都有机会。传统产业现在讲究数智化,就是数字化和智能化以及绿色改造,还有九大未来产业,我们用40年走了海外之路补了短板之后,现在要在新产业中找机会竞争。未来的这些产业里面,可以去延展的产业,包括刚刚说的人工智能和人机接口这种东西,可能都是未来产业里面的新赛道、新机会。

张一:我讲两点。第一点,大家这几天聊的是所谓的生成式AI对整个生产力效率提高带来的突破。这个生成式AI跟过去移动互联网、消费电子创新,其实最大的不同是大力出奇迹的行业,很少有小的公司能够在最初的发展过程中得到迅速的受益。我看好的第一个产业是有能力去做大量的算力、算法的产业,像当年我们房地产开发过程中做土地平整,做土地转让,地方政府在整理过程当中发挥作用的行业。第二点,数据要素提供以后能够直接受益的行业。国家数据局公布的 “数据要素x”三年行动计划,里面提到了12个行业,是数据要素受益最大的行业,不完全仅限于生成式AI的行业,而是说数据发展以后能够反哺或者说能够推动的12个行业。

赵建:当前非常主要的矛盾处在旧产能与新产能,传统中国与现代中国的较量,或者相互纠正调整的过程中。不仅仅是生产力,还有很多理念的较量。

第一个,毫无疑问是AI。我们团队专门往香港和硅谷参加了电子消费展,请了一个专门研究的科学家,他判断AI类似1972年贝尔实验室提出C语言,进入一个新的计算周期。这种情况下不是像过去的大数据区块链的革命,这个是可以伴随我们5-10年底层的资产,这个领域是非常重要的。这个领域又是迭代非常快的,我们看到淘宝用了8年,同样是1亿用户淘宝用了8年,微信用了18个月,抖音用了6个月,ChatGPT用了2个月,这是毋庸置疑的赛道。

第二个,消费。现在消费成为2023年主要的动力,但是我觉得消费还有一些矛盾没有解决,我们也看到新的消费趋势。中国现在面临的第四波消费浪潮,第一波百货和日用品,第二波家电和汽车,第三波房地产和品牌。现在新的消费年轻人不再注重品牌,是集约或者体验社会链接的消费,这种消费还没看到有特别典型的标的。

第三个,新的生物医药和康养。我们有一个数据非常惊悚,中国人现在的平均年龄到了38.8岁,面临很多新的需求,中老年人的需求和年轻人的需求不一样。

第四个,新能源。虽然说新能源光伏过剩,新能源从体系上还有很多东西要做。在投资的时候就看公司的改革走在哪一步,中国的电力改革非常滞后,电力改革厂网分离做到了,现在还没有做到现货交易。如果这些关于电力的市场化没有充分的改革,新质生产关系没有突飞猛进,我觉得新能源还有很多路要走,这恰恰是我们的机会。

夏春:一个是新产业,刚刚几位举出来的例子就符合新产业,叫做硬科技。一个是新服务,特别是生产性的服务业,给大家三个例子,都是来自于我的亲身经历。我一个朋友跟我讲,现在元宇宙的技术运用到汽车制造,已经有一些厂在做这个事情,原来大家谈元宇宙都是跟游戏联系在一起,实际上发展出来的技术运用到汽车的设计这个是服务业,不属于制造,其实会对整个汽车生产的前期过程产生非常提高生产力的效果。生产性的服务行业也是一个朋友告诉我的,在香港这么多航空公司,发动机出了问题,或者飞机上各种配件出了问题,都要拉到生产国去修,他当时就写了一本书在香港要怎么去进行高附加值的生产性的服务行业。还有一个例子管理能力,这是企业跟企业之间,国家跟国家之间一个巨大的差别。在疫情期间海外虽然说供应链被打乱了带来了通胀,我们看到在海外一些高附加值的企业,比如说金融公司他们在家服务几乎不影响他们的工作效率,包括我的一些朋友现在已经完全不需要回去上班,甚至就可以在中国工作。这点我感觉国内的企业受疫情影响在家办公的效率非常不好,背后到底差别在哪里?我个人认为企业内部的管理软件或者说整个系统,是存在着巨大的差别。

具体说到这点,刚刚讲到的这个研究为什么这么重要?这个研究发现刚刚提到的硬科技都是难提高,非常耗时需要10年,5年才能突破,中国的研发投入已经仅次于美国,我们现在取得了很多成绩。假如刚刚主持人说希望2-3年让收入翻番,显然不可能通过硬科技来实现。刚刚讲的管理能力在短期内6个月,1年之内可以让一个企业的效率快速提升,利润快速提升,营业收入快速提升。这个作业做了研究,到印度找企业效果非常明显。在中国有一个最有名的学生,就是我们的人口专家梁建章他把他的管理方法用到了携程,疫情结束以后携程出来说我们这边在家办公根本不影响我们,我们的效率提升了,满意度都提升了。我想说刚刚大家讲的是硬科技,我特别想强调一下软科技,这方面中国还有很大的空间拉近跟国外的距离,也可以让我们去提升全要素生产率。

李湛:大家都看到我们一些热门的产业,包括AI、医药,包括有一些新能源的强势行业的延链方面都会有新的突破。我们一般把世界分为生产国和消费国,中国是一个很大的生产国,欧美是一个消费国,我们的后面又出现了东盟、印度、墨西哥,我们之前从追赶别人到现在某种程度上被追赶,我们产业尤其是制造业的更新,确实也是在加快的。从2019年疫情期到现在,我们跟德日韩出口的顺差以前要差很多,现在收敛的很快,对他们的出口增长很快。跟他们产业重合度相关的行业,我们的技术在快速的提高,在做迅速的迭代。请每个专家简单说一下, 2024年基于你看好的行业,给线上线下的观众一些投资建议,在哪一些赛道有哪些投资机会。

郑良海:我相对看好人工智能、人形机器人和基因技术、脑机接口这些。美国去年关于脑机接口的临床技术已经获得FDI的批准,就是在你脑子里面通过微创植入一个神经物体,非常能感知你大脑的变化,表层和深层的认知。而且整个协会的预计,未来10年规模会达到8700亿,还有相应的转化,还是很有前景的。另外相对看好一些短期与宏观经济关系不是特别强,同时又能凸显集中力量办大事的行业,比如说像我们的军工、航空航天的这些,这些我们没有海外比较市场化的创新土壤,现在要建立的是新兴举国体制,借着东风要把上中下打通,我相对看好这些。

张一:我们产业结构跟发达国家在迅速接近,有一点我们要知道,外循环只能够让我们实现赶超,但是内循环让我们谋求超越。未来2024年我们提出的新模式、新资本,我们要集中于我们怎么实现超越。这个超越很简单,我们怎么在一些关键领域、关键环节能够给我们实现突破的行业。具体是半导体,在我们的一些消费电子领域,包括在我们未来新质谈了很多。

赵建:三个标的。第一个,消费电子。这个消费电子要关注上市公司里面大型的电子公司,电子巨头随时可能推出AIPC。如果一旦推出股价肯定涨。第二个,生物医药。过去做医药都是有机化学,现在是用细胞治疗细胞。什么治疗肿瘤最有效?不是化疗,人的身体都有癌细胞,跟癌细胞交战过的免疫细胞提取出来消灭肿瘤,现在马上会有成果的阶段T细胞,大家要关注这点。第三个,现在投资的理念已经发生变化了,不仅投资价值还要有投资价值观,在国际已经成为一种标准,再赚钱如果你不符合价值观不符合ESG的标准我也不投,ESG也包含着精益管理在里面。

夏春:第一个,非常具体的新媒体,然后计算机。这两个行业本身在过去3年以及最近这1年表现相对好的行业,有些行业好但是可能不属于新质生产力,过去3年表现最好的不在新质生产力,还是传统行业里面。第二个,刚刚提到水涨船高型的技术,带动上下游大家一起水涨船高。如果有中国企业专门在这方面弥补差距我是很看好未来的爆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