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文旅的小视频,让山东人沉默了。

在我写的文化人系列第一篇,就转述了山东文化人铿锵有力的自嘲:文化人最没文化!

【链接】我当“文化人”的那些日子(一)

后来文旅合并,想必,文案这类事情还要交给原有的“文化人”去做,原先,文化人没文化的事实,自己知道还能自己遮羞,后来在各地文旅竞相喊麦的竞争中,文化人被迫打着一省文化水平的旗号,来到全国性的舞台上,于是,光着定拉磨的窘态,就再也藏不住了。

看看文案,其实我很佩服我省“文化人”:你说他懂吧,到处都尬出天际;你说他不懂吧,哪一句也不拉下,非常努力地在尬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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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麦当然要通俗一点,可是,自身缺失了文化底蕴的支撑,就演变为:一池浅水的甲鱼强行露头的投机相,没有水平却非要咯吱人的功利心。

不用多高水平,但凡还对“文案”二字有基本的常识,有起码的敬畏,就不会让这视频尬到如此地步。

你姓东,东三省,你们那边嘎嘎冷。
我姓东,大山东,俺们这边很响晴。

且不说“姓东”一说本来就四六不靠,明眼人已经看出你想来个东北话和山东话的“土味对仗”了,“嘎嘎冷”怎么就能跟“很响晴”对起来?我知道,你想顺便黑东北一把,说人家那嘎达冷,你这不冷,你想“刺挠”人,可是实力不允许啊。

其实,山东土话中有可以跟“嘎嘎冷”对仗且押韵的表达,譬如“愣暖哄”“木上冻”。你也别嫌押韵混乱,官方视频更乱,已经把eng ing ong当成一个韵脚了。要求太多,“文化人”hold不住。

东,东三省,人参貂皮和鹿茸。东,大山东,黄河泰山和三孔。

这样对比有点“半青”了,用东北的物产,去硬拼山东传统文化最顶尖的元素,显得很“浪仙”。很有一种“我的脑袋比你肚子高所以我是巨人”的逻辑。

都是东,同根生,家里来客(qiě)很光荣。有说有笑去东北。
都是东,同根生,家里来客(kēi)很光荣,有欢有喜回山东。

用“同根生”三个字,不雅且恶毒,显得自己很“跌些”“不大样”。众所周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是国人无法避免的历史联想,用在此处,非常煞风景。

文案作者暗搓搓地隐藏着“闯关东”这个设定,意思是“东北”是要“去”的,而山东是要“回”的,作者很想把山东定义为东北文化发源地,可又不敢明说,就开始用“去”和“回”做文章了,非要弄这点小心思,这么憋哧,用不卓!

来客发音的差别,大概就是文案作者唯一能驾驭的方言对仗了,可后面“很光荣”又显得不接地气,土话和书面语混搭,不伦不类。

其实完全可以说:东三省,老带劲,家里来客真待亲,能吃能整去东北;大山东,欢迎恁,家里来客得了亮,熨熨帖帖上山东。

东,来山东,有山有水有风景。
东,来山东,有吃有喝有憧憬。
东,来山东,好客山东把你宠。

把东北“膈应”完了之后,就把人甩到一边,来了一段既没有土话,也没有文化,下不接地气,上不应文雅,只会拽“大词”的独白。

这一段其实完全可以来个方言大汇总,完成让人忍俊不禁的效果。

东,来山东,游山玩水不糊隆;东,来山东,有吃有喝不胳墨;东,来山东,好客山东把客(kei)宠。

当然,这个文案有根本性的问题,或者说从创意之初就不对劲:立意不明,格调不高,形式大于内容,将方言作为结尾的押韵要求直接限制了很多灵活应用。

蹭热度也不是不行,最好的选择是在共同褒奖的基础上做类比,譬如“你有什么我也有什么”的比兴,而不是,把你有的贬低了还暗搓搓藏起来。

其实我挺怀念以前那些山东土话的精妙演绎,譬如,把“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说成:你寻思寻思,那叶子还冷旺象,花却都焉油咧。

譬如,用山东话给《泰坦尼克号》的视频重新剪辑,让杰克和露西在船上约饭,肉夹馍、煎饼卷大葱都出场了,芥末更被说成“韭花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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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这片土地上,既有传统文化的高地,又有生动朴实的风土人情,可谓难得的“大俗大雅”之地,被“文化人”玩成这样,也算暴殄天物了。

然而,只要你在所谓文化单位工作过一段时间,你就会知道,这绝非偶然。

这里,文化水平很低的从业者借助着裙带关系不断近亲繁殖,形成了严重的物种退化。

我在工作期间,就听到某领导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训诫那些初出校门却没后台的名校毕业生:这人的叔是处长,你跟他计较什么?

文化系统的干部子弟结个婚,新人都是领导看着长大的,都在一个系统内生生不息,婚礼更是大型认亲+勾兑现场。裙带+裙带,几乎成为颠扑不灭的“集团化运营”。

有些文化国企,明目张胆地变成了安置乃至教育同僚子弟的“学园”。领导在会上公开炫耀:小X来这公司进步了,知道来公司坐班了,看我把领导孩子培养得多好。把一帮游手好闲的领导子弟培养成见人知道打招呼,会干点活的,领导大为开心,戏称要把“传媒有限公司”改成“文化传媒大学”。

系列中多次提到的木总,自己管理公司的时候,硕士员工只能发两千块钱,转身一变,成为文化企业专家,专门教别人办文化企业;以公司作为“为领导服务,为领导家属服务”的利器后,反而平步青云,闪转腾挪,每一步都算数,每一步都在“进取”。

我进了文化单位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敢相信:一个以文化为追求的单位,从领导到得宠的下属,几乎看不到什么和文学文艺有关的创造能力,他们既没有卓越的学业背景,又没有放逸潇洒的艺术灵感,只是每天赤裸展现着利己和拜高踩低,计较着体制庇护未能“雨露均沾”,却不见文化人的操守和傲骨。

也就是这些人,共同构成了一种选拔和淘汰机制,让有风骨的人倍受委屈,让志在通过文化传播证明自身价值的年轻人沦为领导进阶的燃料,官腔打久了,一不见文化之悠远,二不见文艺之通俗,被各地文旅同行逼着现眼,就只能拿着这类视频交差。

人没有文化不可怕,可怕的是,正是这样一些人,被赋予了代表文化、传播文化、裁判文化的权力,又费尽心思将这种权力进行代际传递和圈子构建,以保“苟利国家生死以,家族传承吾辈责”,俨然将权力世袭解释为家学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