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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之树循环往复,我们知道自己在每个春天会开出什么样的花,也知道秋天一定不会结出什么样的果。但我们依然会期待,下一个冬去春来,繁花似锦,赤子之心常在。人不响,天晓得。”

伴随着主人公阿宝遥望远方的自白,近日,王家卫执导,秦雯编剧,改编自金宇澄同名小说的电视剧《繁花》首轮播出落下大幕:在时代的浪潮中,每个人都有了自己新的出路,宝总离开了和平饭店,汪小姐成了自己的码头,黄河路的面貌也变了又变……

自2023年12月27日开播以来,这部上海原创、上海拍摄、上海出品的电视剧在两个星期的首播周期里火热出圈,成为公认的现象级爆款:腾讯视频站内热度突破31000,云合、酷云、猫眼等多平台认证正片播放市占率登顶,还有超过20万网友在豆瓣上打出了8.4的评分。剧中鲜活的人物群像、真实的场景还原、极致的影像表达,无一不引发热议。

戏外,《繁花》衍生出一系列备受关注的文旅事件:观众争相晒出他们对1990年代的上海记忆,“美食一条街”黄河路成为全新的网红打卡点,至真园原型苔圣园预订爆满、和平饭店套房一房难求,连泡饭、排骨年糕等剧中美食在外卖平台的搜索和关注量都是数倍暴增。

为什么爆火的是《繁花》?为什么《繁花》注定开在申城?

诚然,没有一部作品的成功可以复制。但跨进上海城市、文学、影视彼此奔赴的历史纵深,“上海原创”自有一条走向繁花盛开的成熟脉络。

城市、文学与影视

“《繁花》的主角是在时代变迁中流动和成长的一座大城。”2015年8月,《繁花》捧得第九届茅盾文学奖,评奖词寥寥数语,精准概括出这部海派文学力作在对城市记忆、都市经验表达方面开辟的新路径。

海派文学的肌理,是电视剧《繁花》生长最坚实的养分。从2012年小说出版,到2014年买下版权,再到2023年热烈绽放,《繁花》写就了上海文学与上海影视的双向奔赴,还原出上海作为中国出版业、影视业重镇的优势与底气。再往上数,远到1990年改编钱锺书小说的《围城》、1994年改编自叶辛小说的《孽债》,近至改编自路遥小说的《平凡的世界》《人生之路》,以及《大江大河》等自2000年以来文学作品改编的影视剧……关注海派文学、擅长创新改编,本也是沪产电视剧成功的一大要诀。

重文学,不是生搬硬套。与《繁花》一样,那些璀璨的沪产电视剧,在改编时往往选择这样一条道路:在尊重原著的精神内核、人物性格的基础上,以丰富的二次创作,凸显文学基因,让原著的魅力得到进一步的生长。

以《繁花》的改编为例,王家卫大胆地在原著三个主人公中选择了阿宝作为剧集的核心人物,用发生在上海的真实案例补足了小说中“不响”的留白:牵动人心的“宝瀛之战”,取材自1993年轰动全国、中国证券市场第一起兼并案“宝延大战”;“三羊牌”在“沪联商厦”以费翔的《冬天里的一把火》打开局面的情节,呼应了真实的华联商厦在那个年代的火热以及当年人们对明星效应的追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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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基础上,以小人物为切口,还原时代风貌,描摹奋斗群像,是《繁花》生长的脉络,也是上海原创影视的拿手好戏。从阿宝到宝总,电视剧细腻还原了1990年代有头脑、敢拼搏的年轻人,如何在社会上争得自己的一席之地;而无论是从日本到上海再到香港一路前行的玲子,还是走出外滩27号、想要成为自己码头的汪小姐,又或是黄河路、进贤路上一个个性格迥异的女性形象,她们的故事还原出无数在海纳百川的城市精神之下、在上海生活的女性的人生转折:活出经济独立、精神独立的一片天,闯出自己的码头。

当然,上海原创影视剧的视野一直很大,对于时代发展转型的历史进程,创作者也始终有着高度的敏锐。《大江大河》《平凡的世界》《风吹半夏》等作品分别聚焦国企改革、农村变迁、民营经济野蛮生长等时代命题,而《繁花》的出现,进一步在优雅的世俗烟火之上,把大时代作为主角:阿宝的华丽转身,是个人奋斗结果,更是时代的助推。

有文学的养分,有时代的助力,《繁花》最终的落地,还得益于一群志同道合的海派创作者。对上海有着“恋恋乡愁”的导演王家卫,擅长书写上海故事的编剧秦雯,大量毕业于上海戏剧学院、成长于上海本地文艺院团的上海演员们,带着不同的上海情结、上海记忆,共同完成了对1990年代转型时期的上海城市记忆书写。从喧嚣的黄河路、安静的进贤路到蓬勃的外滩,潮起潮落之后,海纳百川的城市精神无声奔腾。

上海路径,保驾护航

《繁花》拍得考究:论场面,有黄河路、进贤路的等比例还原;论价格,有至真园里的陈逸飞画作和以千万元计算的音乐版权费;论细节,连公交车上的车票和票夹都还原得分毫不差。

这种在艺术上极致探索的拍法,明眼人一看就懂:它烧钱,费景,考验现场调度,更考验前期资料收集、史料还原等案头工夫。一拍3年的《繁花》,底气何在?

说王家卫是剧组底气,当然不算错,但仅靠这3个字,远远不够。拍摄3年,超长的工期意味着巨大的投入,胡歌在3年中参演了《县委大院》,马伊琍拍完了《龙城》和《爱情神话》,连王家卫也在2021至2022年间一连拍了汽车、咖啡、护肤品等不同类型的广告——一位接近剧组的人士曾透露,王导外出拍广告,也是为了在捉襟见肘时“补贴”《繁花》。

还有更多的力量在为《繁花》保驾护航。单说拍摄场地,如今《繁花》带火了车墩影视基地以50年建筑标准打造的1:1还原的黄河路,也揭开了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2020年,出品方之一的上影集团以5亿元的价格收购了毗邻车墩的昊浦影视基地,原因无他,这是王家卫在上海周边唯一选中的拍摄地。一座超过5000平方米的大型摄影棚和一座高规格的专业水下摄影棚等高标准配置,为《繁花》后续拍摄提供了坚实基础。

与此同时,《繁花》在外滩、和平饭店、福州路、锦江饭店、花园饭店等上海地标取景,也少不了上海各区文旅部门的支持。比如葛老师“单相思大楼”取景地是石库门建筑群张园,陶陶的海鲜店取景地是宝通路宝昌路口,这两个拍摄点在2020年剧组拍摄期都处于旧改征收阶段,如何平衡影视创作与现实工期的关系,对在地主管部门静安区文旅局显然是个考验。

解决了场地问题,资金也是重中之重。公开资料显示,除了腾讯视频等主要出品方的支持,保障“上海原创”力量的一系列措施也在细腻呵护《繁花》:2019年,尚在选题孵化阶段的《繁花》作为上海市重大文艺创作资助项目获得上海文化发展基金的支持;2020年开拍后,《繁花》继续获得了基金的摄制拍摄资助,中途遭遇拍摄困难时,静安区文旅局还携手上海银行为《繁花》开了影视行业大额授信业务的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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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上海对城市影像遗产的重视,也充分满足了这个“细节控”剧组的需求。早在1984年,上海成立了全国首家对广播电视节目进行集中管理的专业机构——上海音像资料馆(SMG版权资产中心)。2020年开始,上海音像资料馆为《繁花》剧组提供专题服务,用累计1800多分钟的历史影像素材,帮助剧组完成了对1990年代上海的捕捉和还原,开篇上海证券交易所工作人员工作的镜头、第一批股民买股票等素材还被加入剧中。

为何全国剧组都喜欢来上海拍摄?这个多年来“老生常谈”的话题,因《繁花》有了更丰富的解释——上海影视产业环境之成熟,既在于有力的扶持、细腻的服务、创新的融资,还在于超前的城市文化保护意识、历史资料传承体系。即便“细节狂魔”如王家卫,也能在这片富矿找到一切他想要的东西。

放到更大的背景下看,上海政府及其下属影视文化主管部门,也一直为上海原创、上海出品规划了清晰的护航路径:从遵循文艺创作规律、提前建立重大题材线索“蓄水池”,到优化创制资源配置、营造上海文艺创制最优生态,电视剧播出之前,这一IP已然形成了文学、评弹、舞台剧等多种艺术形态联动,电视剧的播出,不过是《繁花》IP的又一次开花结果。

所以,《繁花》的回答是如此明白:王家卫的艺术个性或许无法复制,但上海作为“人民城市”的底气,上海对影视行业生态的建设,就是这簇《繁花》盛放最好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