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不,像一切全由我定。”

这句印在《繁花》扉页的句子,本是书中主角之一,小毛与春香匆忙结婚时,信教的春香默默祷告的片段。

世间求告,上帝不答。但书中有两个上帝,后者执笔,乃是作家金宇澄本人。他借文字断众人生死,写饮食男女,喜怒哀乐,里短家长。所有角色,如同天女散花般,闪耀在四百多页、三十余万字的磅礴文本中,众声喧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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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第三个上帝接手,文字的神交棒影像的神。墨镜导演王家卫,抽丝剥茧,从整本书里仅摘出宝总这一条细长的线加以改编,真可谓“辣手爷叔”。

原著中数十年的故事,最终凝结成三十集的电视剧,谈时代变迁,大江大河,股票外贸,以至于脱离了原作精神。在我看来,这等于同人创作、粉丝行为。

所以繁花满堂,悉数凋零,书与剧之间的对比,类似于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一朵开在卢湾,从六十年代开始,特殊时期到市场经济,内核不变,还是《海上花列传》那般的“狭邪小说”,吴侬软语,轻灵痛快。

另一朵扎根黄河路,内地盛开的“香港奇迹”,钱淹脚目,到处投机,霓虹十里,掩盖都市罪恶。人人都是英雄,人人都是时代的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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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和文学相比,剧作精神已经南辕北辙,但金宇澄既然乐见其成,大概是作者在文字中未说明的,王家卫导演都替他说了,而王家卫刻意回避的,金宇澄在书中也已讲清。

就像《一代宗师》里,赵本山扮演的丁连山所说:“一门里,有人当面子,就有人当里子。”90年代的大上海,王家卫做了面子,金宇澄就是里子。对读者而言,里子比面子重要;对观众来说,面子比里子精彩。

2013《一代宗师》

金宇澄笔下的时间、地点、人物、情节,自然都是实打实的里子。几十万字经他擘画,如摩西分海,切成两个位面,两条时间,并列前行。一个从六七十年代谈开去,阿宝、沪生、小毛,是绝对的黄金三角,分别对应资本家后代、军属家庭、工人阶级。本来互不搭界,却因地理和历史洪流的缘故彼此合流,成了终生的朋友。

这里有弄堂的生活百科、大串联里的革命热情、有下放、有工厂生活、有禁忌时代的青春懵懂,类似于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在黄浦江与苏州河的复刻版,总之是硬的,与历史脱不开关系。

金宇澄以春秋笔法,用“我不禁要问”这句革命发语词做总结,是那个年代行为模式的缩影,多半出自沪生之口。

面对一些人事变迁,沪生常说“我不禁要问”,实际上是思维惯性。在书中,这是逻辑重音,振聋发聩。故而每当沪生念叨“我不禁要问”,好友小毛总会加一句“不禁要问”,大字报口气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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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音之下,众人耳聋目盲,只品味到身边的细微变化。围绕着铁三角的,是阿宝被抄掉的家,沪生因意外而被隔离受审的父母,小毛因工厂绑定而被安排好的青春,以及三人各自的年少暧昧。间或穿插一些特殊年代的上海风情,如草蛇灰线般,从解放前蜿蜒而来,是一种情节调剂。

在这条线里,让我印象最深的,是阿宝的邻居蓓蒂与阿婆的失踪。运动之下,注定将无人幸免。蓓蒂一家被抄,父母被带走,她与阿婆随后失踪,这只能是悲剧。

作者借阿宝的视角,暗示他们化作鲫鱼和金鱼,又借邻居姝华之口,做实这种推断,等于是浪漫了悲情,这是原著《繁花》一半的基调:

姝华谈到最后一次遇见蓓蒂与阿婆的情形,如梦一般。姝华说,当时,只觉得背后发冷。阿婆不声不响过来,面色枯槁晦暗,摸摸蓓蒂的头讲,蓓蒂。我觉得有点尴尬,敷衍地笑笑,我真就走了,两脚无力,梦游一样走的,我只记得,阿婆的相貌,完全变暗了,我现在想想,还是不相信这夜的情况。阿宝不,心里想到了童话选集,想到两条鱼,小猫叼走蓓蒂,阿婆,乘了上海黑夜,上海夜风,一直朝南走,这要穿过多条马路呢,到了黄浦江边,江风扑面,两条鱼跳进水里,岸边是船艏,锚链,缆绳。三只猫一动不动。阿宝说,这肯定是故事,是神话。

另一条线索,是改开后十余年,繁荣且世俗的上海风貌,也是大多读者印象中的《繁花》。

黄金三角长大,名字后缀一个“总”字,宝总登台,已然是身家可观的商业人物。三人成群,周边莺莺燕燕,无数女性纷纷登场,构成繁花锦簇的样貌。

这时候的语言风格,我们要格外注意,与特殊年代的革命化发语不同,作者在此中投射了大量世俗的笔墨,等于从理想主义归于现实主义。

高调隐没,重音减弱,最终成了窃窃私语,是一群人的耳鬓厮磨。因而更隐秘,更淫靡,更生活,而方言写作也在这里达到前所未有的巅峰。

现当代文学发展至今百余年,往前看,只有香港的三苏才达到此等境界。因而,我有理由怀疑,金宇澄在吃透了“金瓶梅”和“海上花”后,一定也略尝了点三苏的“三及第体”,即夹杂文言文、官话白话文、粤语白话文的一种书写文体。

要不然怎么会有全书开头的楔子:

独上阁楼,最好是夜里。《阿飞正传》结尾,梁朝伟骑马觅马,英雄暗老,电灯下面数钞票,数清一沓,放进西装内袋,再数一沓,拿出一副扑克牌,捻开细看,再摸出一副。接下来梳头,三七分头,对镜子梳齐,全身笔挺,骨子里疏慢,最后,关灯。否极泰来,这半分钟,是上海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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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阿飞正传》

到21世纪,三及第体早已落寞,“繁花体”总算登上舞台。

而无论文风如何,这一阶段的故事走向,总还是将历史的影像进一步加以淡化,从而归于饭桌酒场、人情事故、男女情欲之中。这是昔日的青楼文学在当代的延伸,是极度烦琐的世情小说,是异常丰富的现实主义。先前说王家卫从文本中拎出的一条线,便来自于此。

关于大上海,如果不是描摹民国的纸醉金迷世风日下,便要借改开后的翻天覆地慨而慷了。因而有人评价王导拍出了自己的《小时代》,大抵可以判断这番言论的用意。大时代的部分,难以翻拍;小时代的嘈杂,再怎么刺耳,终究也是没有办法的选择。

整个90年代的部分,全是靠一场场饭局撑起来的,李李的至真园,玲子的夜东京,以及苏州、常熟的若干院落、私厨,或是拐弯抹角的法国花园、热气羊肉、休闲茶馆。或静或动,人多人少,来来往往。他们相互交谈的,不是市场消息便是男女八卦,且尤以后者为甚。

不少人说,这里的《繁花》,是“搞破鞋”文学,听起来有些道理,但还是不妥。毕竟作家笔下的女人即便多半有依附男性的举动,但绝大多数,都是勇敢独立,忠于自我,且带着时代的热气,而绝非“媚男”二字就可以武断的。“搞破鞋”有点太不尊重,还是“婚外情”文学多少更合适,毕竟都是双向奔赴,过把瘾,对得起自己的冲动。

这样的基调下,重音自然是没有的。没了振聋发聩,人就耳清目明,错乱纷杂的人性情感都看得清爽。如果你还沉迷堕落,将错就错,那就不是时代问题。所以“我不禁要问”,除中年的沪生偶有说起,就只剩下众人皆存的“不响”了。

金宇澄笔下的人物对白,是没有引号标记的,全靠句点做结。一个句号,标志一个人话语的完结,下一人开口,另起逗号,再用句点分割。两个人你是你我是我,一群人的话语看起来混乱,但也贴合饭桌上的实际。哪有什么对答,各有各的症状,听者只觉吵闹。

但节奏的排布还是要有。金宇澄用了方言中的“不响”。每看到“某某不响”,就知道这里是沉默,是空白,是气口。节奏转换,下一个人就要沿着这沉默继续说。

譬如:阿宝说,见怪不怪,老男人欢喜一个女人,双膝不落跪,不献八百八十八朵玫瑰花,已经万幸。李李说,我认认真真讲心事,阿宝就开玩笑,还讲这两个字的,明晓得我不欢喜。阿宝说,做男人,我比较理解徐总。李李叹气,我欢喜的男人,近在眼前,远在天边。阿宝不。李李说,现在还装糊涂,真恨。阿宝不

按照许子东教授的说法,《繁花》当中的“不响”,有以下这些意思:第一是表达不同意;第二是不想妄议;第三是无可奈何,表示忍让;第四是装聋作哑,也就是既不同意又不敢妄议,然后无可奈何,只好装聋作哑。

但在这里,我要加一个,是心思飘往别处的悲哀。

有时一句话递过来,串联起角色古早的记忆,思绪飘走,悟已往之不谏,空留悲哀。这是源自普鲁斯特的精髓。书中多处,当别的女性谈到宝总少年时有过牵挂的女孩,宝总便往往不响。这不响,就是蓓蒂化作鱼类的悲凉。

身在上海的鲁迅,写过“于无声处听惊雷”的诗句。无声不全指听觉的无,无声或不响,也可以是有声的。只不过无声的有声,需要另外实际的声音做对照。

金宇澄很巧妙地平衡了故事中声音的关系,即通过特殊年代的“我不禁要问”去平衡市场经济下色彩斑斓的“不响”。

等于是戏曲中的板眼。敲下去,是板,是一声响,时代的重音或激浪。抬起来,是眼,是空气,是无,褪去历史印记的众人,以我眼观世界,而不是以世界观我。板眼结合,这场好戏才能唱下去。只有板,戏台便是吵闹的,只有眼,就只好大眼瞪小眼了。

王家卫显然懂得原著中声音的艺术。既然板不好敲下去,那就把特殊年代的板,挪到九十年代,唱一出时代剧,给那些饭桌八卦的“不响”加上强音,做向上的主旋律,人人皆可撬动杠杆,皆可挑战世界,人人都是男高音、女高音,都是帕瓦罗蒂、卡拉斯,都纷纷开始喧哗了。

王家卫既然选择这么做,那就意味着书中的角色花园需要修剪,且大刀阔斧地剪;否则声音越碎,关系越乱,越不好厘清板眼关系。所以我们看到的剧版《繁花》,黄金三角变成宝总独角,两个年代变成一个年代,顶多加些暗示隐喻。

至于无数饭桌的所谓满园春色,就只剩下黄河路或进贤路的那几家铺面,只剩李李、玲子、汪小姐。

而其他角色,要么是龙套变配角,配角升主咖,比如陶陶和梅萍(书中梅瑞);要么就是独创出来,当金手指,比如结合小毛二楼爷叔和阿宝父亲的老上级欧阳先生的爷叔;要么移形换影,几个角色化作一个,比如融入蓓蒂的雪芝和来自台湾的林太,还是要留点书里的味道。

这么一来,百花齐放春满园,变成了一花独放不是春。声音已经有了,但《繁花》烦琐文字的魅力不能丢掉。好在是王家卫,戏弄光影的高手,考据的大师。一条黄河路,愣生生给你造了出来,以为是模仿香港的二代,虚构出来的华丽景观。没想到本就热闹,只少不多,自有的繁华。而那些酒宴细节,衣着样式,手拿把掐的玩意儿,就更是如此,这里我便不费笔墨多谈。

另起一段,说金宇澄写吃,向来是写人;而写人,也往往与吃有关(这里我想起他和吃家沈宏非搞的那本“批注本”,真是一塌糊涂,一个老男人写就算了,两个老男人碰在一起肯定没好事),以吃喻人更是一绝。

王家卫用“排骨年糕”黏住宝总和汪小姐,又用“火焰大王蛇”为李李撑台,以一碗泡饭坐定玲子与宝总的感情,绝对是受了作家的启发。

比方原著中的配角康总,将暧昧对象梅瑞(即剧中的梅萍的原型)与自家太太比较:

此刻,康总忽然想与梅瑞聊天,虽然康太同样讲东讲西,态度温和,大学里就是有名的糯米团子,糯,软,甜,结婚多年,要方要圆,随意家常,但天天面对糯米团子,难免味舊迟钝,碰到梅瑞,等于见识 “虾籽鲞(鱼”,即便梅瑞一再谦称,是白纸一张,自有千层味道,等于这种姑苏美食,虽然骨多肉少,不掩其瑜,层层叠叠,浑身滚遍虾籽,密密麻麻小刺,滋味复杂,像梅瑞的脾气,心机,会哭会笑,深深淡淡,表面玲珑,内里凌厉,真也是鲜咸浓香。康太与梅瑞等于苏州 “黄天源” 糯米双酿团,PK “采芝斋”秘制虾籽鲞鱼,乐山乐水,无法取舍。

这里需要展示一下原著的人物关系图,是阿宝、小毛、沪生的稳定三角关系,在此之上的开枝散叶,几乎全是女性,就等于是反向的绿叶配红花,热闹细碎。

原著小说《繁花》人物关系图

再看剧版《繁花》,人物关系则是这样的,三角关系转变为汪小姐、李李和玲子。宝总居中可以理解,仍旧是大男主的戏码。但三个女性不分伯仲,等于并列女一,戏份基本都持平,各有各的坎坷命运,独立优秀。

围绕她们的角色,男女性别平衡,没有众星捧月。繁花不再是背景,而是大大方方走在前面,聚光灯下,姿态万千。

电视剧《繁花》人物关系图

这时候,金宇澄的“不响”就彻底失效了,没有密集的八卦叙事,没有饭桌的无效沟通,没有那些忽然登台、又悄然落幕的冷盘配菜。海派的“絮语”变成王氏的“金句”,每句话都力重千钧,再没有给“不响”留下的余地了。

所谓处处放高声,眼里有光,心里有梦,手中有力量。一切是向上,向上,向上。本属于特殊年代故事里的那种革命热情,在剧里乾坤扭转,安到千禧年前,为市场而狂热,为金钱而疯癫。怎么说呢,这是遗憾之一,也是我为何坚持这剧只是同人创作的一项依据。

举个例子吧,《繁花》里的汪小姐,是个性执着但悲剧化的角色。本来她与宏庆(即剧版魏总的原型)结婚,生下一个孩子,为了要二胎,又选择假离婚,和主角小毛假结婚。结果阴差阳错,在一次饭局中,她又跟年长自己不少的徐总发生关系,怀了孕,落入尴尬的境地,最后她还索性跟徐总结婚,诞下一双头怪胎。

剧中的汪小姐,是27号的大红人,科长的预备人选,亦是宝总的贵人,在遭遇同事梅萍背刺后,下放工厂,最后毅然辞职与魏总创业,和宝总打擂台。

这俨然一个女强人的存在,魅力十足。穿插其间的还有三羊品牌的上市,多少时代的浮华,借一女子的蜕变完成神话的讲述。所以你看,金宇澄在这女子身上的“不响”,最终转变成了王家卫的“喧哗”。而玲子与李李,不也是如此么?

从“不响”到“喧哗”的变化,还有经典的音乐与海派彩蛋的植入。出现在剧中的经典流行歌曲,想必已有不少观众耐心收集,做成网易云音乐的歌单,供大家欣赏。

然而除了歌曲,剧中的戏曲也颇值得玩味。比如朱家角的股东大会,背景歌声是“自问良心对不起,志超勿能负情意”唱段,出自沪剧《碧落黄泉》,这也是书中第十七章小毛与数位女性友人躲在阁楼里听的唱盘:

看眼前三个女子,闷进阁楼听戏文,个中滋味,只有上海弄堂女人,能够真正领教,尤其是本埠小家碧玉,骨子里,天生天化这类音色气质,代表沪剧的灵魂,沪腔沪调,二分凄凉,嗲,软,苦,涩,一曲三折,遗传本地的历史心情与节律。……热汗流过两腮,聚集下巴,滴到白木台面上,部分顺了头颈,往胸口流,唱片里的王盘声,一帖老膏药,一杯酸梅汤,让女人腹中一热,心头一凉。

这唱段,无论在剧中还是在书里,都是和人物的心情紧密联系的。至于再到葛老师租出的那一栋住宅,玲子楼下,等待男人未果的史老师,自顾自唱起《锁麟囊》里“这才是人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对照宝总与玲子的关系,也是无比地贴切。

书中是用音乐作为点缀,在剧中升级成主力之一,书中的浅尝辄止,到了剧里,就是金曲联播大放送了。在我看来,哀婉不足,热闹有余。

而紧接前文,玲子那栋里,扮演史老师的,可是上海京剧团头牌,梅派大青衣史依弘老师。同层教人弹琴的,也是世界级的钢琴家孔祥东。

至于和葛老师为房租你来我往的,是已故画家陈逸飞的弟弟陈逸鸣。他笔下的那幅画,正是当年十八岁的玲子扮演者马伊琍。这些彩蛋,足够细心的剧迷们研究个透。

原作《繁花》本是网络文学,2011年的金宇澄老师,在“弄堂网”(http://www.longdang.org/)以“独上阁楼”作为昵称,连载细碎故事,不时与网友回帖互动,交换街头巷尾的稀奇桥段。

这是作家文字活力的一大重要来源,实时接受评价,实时交换心得,修修补补,整体就饱满灵动起来。后来,网络文学登上《收获》,再做单行本,拿茅盾文学奖,都是附带的作用,初心不变。那些属于上一个十年才有的特色,尽数留在书中,才是妙绝。

套用作者书末“跋”中所写:放弃“心理层面的幽冥”,口语铺陈,意气渐平,如何说,如何做,由一件事,带出另一件事,讲完张三,讲李四,以各自语气,行为,穿戴,划分各自环境,过各自生活。对话不分行,标点简单。这是整本书在文字上的特点。

“当下小说形态与旧文本之间的夹层,会是什么。”这是目的,至于“我希望《繁花》带给所有读者的,是小说里的各种人生,也是语言的活力,虽我借助了陈旧故事与语言本身,但它们是新的,与其他方式不同。”这是期许。

综合来看,这部作品,全都达成。而脱胎于《繁花》,二创后的电视剧,虽与原著有“不响”和“喧哗”之分,但是否真正达成了王家卫所说的,他之于那个时代和上海这座城市的情感联结,评价权可能就要让渡给观众了。

最后调侃一下,有不少人讨论谁才是剧中真正的大户,腰包鼓鼓笑看风云,答案五花八门,各有道理。

而在我看来,闷声发大财的葛老师或许才是当之无愧的王者,毕竟他那几栋小楼,放到今天,可不是几个小目标就能盖得住的。我也算写哪儿到哪儿吧。

作者| 大澜;原创| 看电影看到死

编辑| 骑屋顶少年;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