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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腾宇
编辑 |陆一鸣
题图|微博@Kit陈洁仪

陈洁仪。

提到她,大多数人想到的是声音,一缕从南洋漂洋过海而来的、质地细腻如丝绸的声音。这声音尝起来像一杯干香与湿香、滑顺感与涩感都恰好的咖啡,入口是令人满足的毫不敷衍的醇厚,是历经世事后,把苦全都包裹住又徐徐泛出的甘甜。

像大众最熟悉的《重译》专辑里的歌,如《心动》《遗憾》《左右手》,陈洁仪把这些没有秘密的原料,调出了独属于自己的味道:音乐剧的底子,流行乐的口感,以思考与阅历作为拉花,加上纯熟得几乎不可能失手的细节处理,只要听过她,就难以忘却。

(图/陈洁仪专辑《重译》封面)


坐在她对面,听她讲话,理解这一有门槛的味道,既是看她总结人生,也能从中观照自我。靠近她才发觉,声音背后是故事,是想法,是塑造了一个人的枝叶和养分。声音从来不只是声音。

专访在一个中午进行。51岁的陈洁仪没化妆,便拒绝了拍摄。但即便是素颜,陈洁仪仍有着一股充盈的、足以挣脱年纪和观念束缚的精气神。她的言语仿佛饱含驱赶困倦的咖啡因,神色里总有少女般的跃动,有对新鲜事物敞开自己、与之对话的欲望。

时间对她构不成威胁。2023年是陈洁仪出道整三十年,我试着让她总结一下,她笑了,像是在嗔怪这个问题的冒昧:我可能要70岁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我真的觉得我还很年轻,现在还有好多没尝试过的、想尝试的事情呢。

她总是好奇自己下一件着迷的事、下一个要挣脱的身份、下一个要饰演的新角色,甚至会因此把体验新角色的时间点推迟,以保持新鲜感。

一切就像陈洁仪在2023年接下的新角色那样。

出道三十年,依旧是“行走的悖论”

这一次,陈洁仪不唱歌,而是转回老本行,出演新定档的音乐剧《雄狮少年》。

2021年,这部让许多人重燃梦想的国产动画长片引发热潮。两年后,它确认将改编成音乐剧。担纲导演的何念在《爱乐之都》中跟陈洁仪有过密切合作,于是她应邀出演。

陈洁仪要饰演的角色很特别,是《雄狮少年》中的“师娘”阿珍。阿珍是主角团教练咸鱼强的妻子,是一个直率、强悍、市侩,但在内心深处葆有梦想的角色,她在剧中起着重要的承接作用,既是主角团的考验,最后也成全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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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微博@雄狮少年音乐剧剧组)

我好奇:但凡演音乐剧,是不是要提早很久去准备、去揣摩?

但陈洁仪说不是。她在中学时代就开始演音乐剧,并爱上这一释放天性的舞台。她早早养成了这样一个习惯:排练之前与角色刻意保持距离,而不是过多地预演和想象。

读过剧本后,陈洁仪很喜欢阿珍,“泼辣、粗俗、大剌剌,不过内心温暖、忠诚”,有自己过去在音乐剧中演过的角色的影子。她也能体察阿珍的心境:梦想总是昂贵的,它可能会被现实冲淡,叠放进满是鱼腥味和铜臭味的生活里。但它只是深埋着,在恰当的时候,会被挖掘出来。

她乐于挑战这个挖掘的过程,正如过去每一次挖掘自己新的可能性那样。

《雄狮少年》的故事背景也让陈洁仪倍感亲切:广州周边城镇与村落,充满古早味的街巷与纯朴的人群……她说看着动画,就像穿越到了从小长大的新加坡牛车水,那些热烈的阳光下,潮湿而温暖的气息,以及扎根在土地上的故事。

陈洁仪在广州。(图/微博@Kit陈洁仪)


阿珍是一个矛盾又立体的角色,也是贴合陈洁仪出道三十年来经历和感受的角色。

陈洁仪说,这些年来对她最贴切的形容,是一个朋友所说的“行走的悖论”。纵观她的整个艺人生涯,每一步都不是那么理所应当,“顺从”与“叛逆”两件事几乎一直相伴而生:

中学时代就展现了出色的音乐剧天分,却在海蝶音乐以流行歌手身份出道;她素以细腻醇厚的情歌著称,却因为厌倦一直唱情歌、唱风格单一的代表作,于是做了张风格特殊的沙发音乐专辑,名字直白地叫《陈洁仪的异想空间》;她在35岁的艺人黄金年龄逃离舞台,出人意料地跑去一家国际公关公司上班,“其实也不一定去公关公司,只是恰好有这么个机会。当时的我压力很大,病得快要死掉了。其实去什么地方上班都可以,我只是受不了了,很想逃离那种环境”。

(图/微博@Kit陈洁仪)


陈洁仪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创作者,新加坡“民谣之神”梁文福为她写的是《喜欢你》《看月亮》《天冷就回来》这样温馨动人的情歌,而更了解她的中国台湾音乐人潘协庆,则让陈洁仪感叹“写出我叛逆的内心”。

她不只是妆容厚重、台风稳健地唱经典情歌的陈洁仪,也是穿着新式旗袍唱《New York New York》的、风情万种的陈洁仪。她是从小就想做一个浪子,又唱着《home》《天冷就回来》的陈洁仪。她依然是活跃在歌坛和音乐剧里的艺人,也有了更多处理个人空间的自由。

不同面向,多种风格,都是陈洁仪。“所以,为什么不可以同时是这个,又是那个呢?人本来就是很多面的。”

那些重要的“小事情”

9月份在新加坡举办的出道三十周年演唱会上,陈洁仪亲力亲为。她既是身着桃红色礼裙闪耀全场的歌者,也亲自担任演唱会的创意总监。她希望用自己最喜欢也最具个性的方式,亲自为自己三十年演艺生涯写下注脚,设计一个不经他人之手的、很“陈洁仪”的概念。

最后敲定的概念叫作“Little Things”。这是刻在陈洁仪心里许多年,但一时找不到来由的关键句。她将它作为演唱会主题,希望给这段漫长的、不平凡的岁月作总结。她说,有不少朋友好奇:为什么在这么重要的时刻,你要用“小事”而不是更大的词语来概括?

她一下子也拿不准具体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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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微博@Kit陈洁仪)

直到演唱会结束,后台堆满粉丝送的礼物,她留意到其中一件极为特殊的物件,勾起了早已忘却的回忆:那是一份在她出道之初采访过她的一份英文报纸,而她在当时采访中说过一句——“The most important thing is the little things”(最重要的事情是小事情)。

她带着惊讶的神色跟我强调,她当时很激动,因为其实早就忘记了这桩年代久远的采访,更不记得这句话,但三十年后,当她筹备自己最重要的演唱会时,这句话又在不经意间冒了出来:“那一瞬间我挺高兴的,证明我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本心。”

她后来在微博写道:“……当我回头看,我发现所有把我带到现在这个点上的,都是些所谓的‘不重要的小事情’。这些非常重要的‘不重要’,是令我深深感动和放在心中的东西。”

(图/微博@Kit陈洁仪)

近几年,陈洁仪又找到了新的让她着迷的“小事情”。

疫情期间,陈洁仪被困在新加坡的家里。几个月的居家时间太难熬,这位因为年轻时曾执意选择音乐剧,被母亲称为“野马”的女子,开始琢磨做一些更本分、更安静的事情来消磨漫长时间。

于是她找到了一个非常合适的方向:做一名农夫,做一名和她此前不同的“小角色”。从家中的小盆栽开始,到戴着草帽、身着朴素工装,骑着单车去大棚的劳作者,就这样她意外开启了一段自我修复与和解的过程。

“以前我从来没想过要做农活,觉得那是很遥远的事情。”当陈洁仪开始逆着自己天性着手实践,接触那些陌生的作物时,那种从未有过的安定感、万物有时的秩序感让她觉得满足。她着迷于Permaculture(生态农业)的概念,未来仿佛随着重复的劳作变得确定、可持续。她在固定的工作之外有了一个可以随时栖息的场域。她现在一有空就去农场劳作。

(图/微博@Kit陈洁仪)

她跟我强调,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三分钟热度,每次都要待很长时间。在与何念导演和《雄狮少年》剧组接触后回到新加坡,她又一头扎进了农田。

自从多了农夫的身份,陈洁仪慢慢放下了过去一些内在的对抗,开始顺应时间和规律,变得更为自然:“我当农夫和歌手的身份总是微妙,有纪律、有节奏地在替换着。这段关系也是另外一种‘气候’和‘潮起潮落’。”

她很喜欢这样的新的内在,“我希望你也找到会让你灵魂起舞、心花绽放的事”。

校对:赖晓妮,运营:嘻嘻,排版:杨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