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夏天,我在家乡的机械厂宿舍收拾行李,准备南下广东。

倚在宿舍走廊的栏杆上,我看着机械厂一片萧条、死气沉沉的情景,心中没有一丝留恋。

在这里工作三年了,当时中专毕业分配过来,意气风发,想干一番事业,被现实磨得没有一点脾气。

机械厂管理不善,人浮于事,已半死不活,众多工人面临下岗,这是那时候很多企业面临的问题。

我本可以不走,自己的名字不在下岗人员名单内,作为工厂技术骨干,我可以留守一段时间,但有什么用呢?

我不愿混吃等死,决定辞职去南方谋生,期待有朝一日出人头地,改变自己的命运。

想想自己在机械厂三年,空耗青春,仅有的收获是,我在机械厂认识了未婚妻云蕾,也算没有白来三年。我去她家上了门,两人已确定关系,只待选定一个日子,完成终身大事。

但是看目前的情况,婚事只能推后了,我打算去广东的事情也征得了云蕾的同意,这几年她在机械厂也待厌烦了,决定和我一起南下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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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到达的目的地是广州海珠城中村的一家五金制品厂,前同事小刘在里面打工两年,我事先和他联系上,他说可以介绍我们进厂。

他带我们去人事部办了入厂手续,我和云蕾各自安排了男女宿舍,一切就绪,等次日开始上班。

当晚,我们请小刘吃饭,小饮两杯,感谢他的热情关照,不然,我们不知还要费多少周折。

小刘带过去一个女孩,他介绍是他的女友阿莉,广西人,两人在五金厂相识相知,走到一起。

我和小刘仅在家乡同事过一年,他就来广州了。不得不说,短短两年不见,他的气质大变样,以前在家乡邋里邋遢,现在打扮时髦,十分精神。

阿莉二十出头,穿着时尚,虽然多数可能是地摊货,但款式新颖流行。广东毗邻港澳,得风气之先,对打工男女的穿着打扮,影响甚大。

相比他们,我和云蕾的衣着循规蹈矩,稍显土气。

几杯酒下肚,年轻人在一起,话题多了起来。我和小刘聊以前的趣事和现在的情况,云蕾和阿莉也相谈甚欢,聊女孩子的私事。

我和云蕾很快适应了新的打工生活,年轻情侣在一起,也少了很多打工人面临的孤独和寂寞。工作之余,我们经常和小刘、阿莉一起外出游玩,逛街购物,结下深厚的友谊。

在他们的耳濡目染下,我和云蕾也买了几身衣服,打扮一新,与刚来时判若两人。

小刘是车间冲压组组长,我在他手下开冲床,云蕾做品检,因为赶货,晚上经常加班。

那段时间,我和云蕾一起上班下班,作息时间基本一致,但因条件所限,我们没住一起,各住各的宿舍。

大约三个月后,五金厂张总见云蕾脑瓜子灵活,做事有条理,把她安排进办公室做跟单文员。而且云蕾外形靓丽,有空时可以在办公室接待客人,端茶倒水,对张总来说,可谓一举两得。

自然,云蕾的工资也加上去了,她花血本,买了几件像样的衣服,她也知道,每天在办公室进出,要注意自己的形象。按理说,我应该为她高兴,不知为何,我心中总有一种莫名的忧虑。

晚上不加班时,我发现,云蕾越来越不愿和我出去逛街了,总是找理由推托,一脸烦躁的样子。

她也越来越喜欢打扮了,每月的工资大半花在买衣服上,人配衣服马配鞍,好衣服穿上身,气质不俗,整个一白领丽人。我觉得我和她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有一天,晚上不加班,我去云蕾宿舍找她,想一起出去走走,好好聊下,好好沟通一下。

我没有看见她,问她的舍友,说她出去了。

来到保安室,我递保安一支烟,问他有没有看见云蕾出去。

他悄悄对我说:“好像坐张总的车子出去了,你不知道吗?”

我坐在宿舍,一晚上无精打采,烦躁不安,等云蕾回来,地上丢满烟头。

十一点钟,我站在她宿舍门口,终于看见她回来了,好像还喝了酒。

我一把拉住她,问她晚上干什么去了。她甩开我的手,说我弄疼了她,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在这里大呼小叫,不好看。

不问清楚,今晚我就不用睡觉了。我耐着性子,把她拉到僻静无人处,继续追问她。

她说晚上张总请客户吃饭,让她作陪,顺便记录一下相关合作事项,喝了两杯酒,又不是什么大事,她心中有数,怪我小题大做。

发生一次这种事,我可以理解,但随着后来她多次晚上出去,我和她大吵一架,她竟然怪我小肚鸡肠,不堪大用。

那天,我又和她争吵,一时没控制住,动手打了她,其实也不过是推搡了两下,我怕事情闹得不可收拾,也不敢对她怎样。

她提出分手,我坚决不同意,我不想失去她,我害怕我们出来时成双成对,回家乡时形单影只,人家会笑话我把未婚妻弄丢了,面子上不好看。

那天,我去办公室找张总,我是车间普通员工,平时很少去办公室,有时等云蕾下班,去过几次。

张总正坐在办公室喝茶,见我进来,问我有什么事。

我压住怒火,问他:“张总,你明知道云蕾是我的未婚妻,为什么晚上老是带她出去,顾及过我的感受吗?有什么事情,白天上班不能解决吗?”

张总哈哈一笑,说道:“小伙子,脾气不小,本来想提拨你,你自己也要知道为人处世。云蕾很有能力,我很器重她,晚上陪着应酬客户,也是没办法,我也不想去。你如果不放心,你和她说好,我把她再调回车间,你们商量一下。”

我无言以对,离开张总办公室,我找到云蕾,说我刚才找张总了,想让云蕾回车间上班。

云蕾杏眼圆睁,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她说:“不可能的,现在的工作轻松,工资也高,我再回车间上班,岂不是傻?”

见说不动她,我生气转身走了。

云蕾终究还是决绝地和我分手了,我知道,她见过世面了,看见过人世间的繁华和灯红酒绿,已看不上我了。

尽管我的心在滴血,但挽不回那颗弃我而去的心。

既然她去意已决,我作为一个男人,还有起码的尊严和脸面,没必要对她纠缠不放。

我找小刘喝酒,但他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可谓难兄难弟。阿莉已和他分手,回老家了,据说家里给她介绍了个好对象,条件还不错,她不想在外漂泊。

云蕾和我分手后,更是放飞自我,我也成了工厂里的笑谈。

眼不见心不烦,我从五金厂辞职,另进了一家厂,独自疗伤,花了好久时间才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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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回家过年,我形单影只,想起当初一起出来时的热闹场景,不禁黯然神伤。父母问起来,我说了一句,弄丢了,便不再言语。

时隔多年,我早已成家生子,对云蕾的人生走向从未打听,也不知情。偶尔想起来,仍无法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