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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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城

1981年,钟文还在成都的大学教书,北岛跟他的兄弟们来成都做诗歌串联,钟文接待了他们。

接触的几天时间里,钟文发现一件趣事,吃饭、游玩的时候,大多数诗人都会单独行动,唯独顾城是永远跟在北岛身边,一步不离,把北岛看成一个「大哥」,忠实地跟在后面,话也不多,像是一个被需要保护的「大孩子」。

钟文万万没想到,12年后,这个曾经看上去纯真的大男孩,会拿着一把斧子杀掉妻子,而后又自杀。

01.

1979年夏季的一天,顾城踏上了从上海开往北京的列车,他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挨着他座位的,是一位长发姑娘,叫谢烨,她去承德看望父亲。车子到南京站时,谢烨的位置被别人占了,她一句话都没说,静静地往边上挪了一下,恰好站在顾城身边。

顾城不仅写诗,他还画画。列车上,为了打发无聊时光,他拿出钢笔,画老人和孩子,画青年,画夫妇。画里,唯独没有谢烨。顾城说,不画谢烨,是因为她太耀眼了,目光无法停留。

画完后,顾城忘了将钢笔戴上笔帽,直接插进白衬衣前襟的口袋,墨水晕开,越来越大。谢烨也就此与顾城说上了话,开始谈天说地。顾城快要下车时,掏出纸片,写下他在北京的地址,递给谢烨,什么话都没说,仓皇地下了车。

谢烨把纸团牢牢抓在手里。回上海路过北京时,她鬼使神差地按着地址,找到了顾城的家,敲响了顾家的门。开门的是顾城的妈妈。顾妈妈一眼就认出了谢烨,他儿子时常挂在口边的缪斯女神。

顾城见到谢烨很开心,两人像见到旧友一般,在院子里聊家常聊哲学。临走时,谢烨很不舍,她给顾城留下自己在上海的地址。两人都没有说告别的话,彼此心照不宣,这只是是故事的开始,远不是结束。

顾城曾这样记录他们的相遇:

我知道,我有两次生命,一次还没有结束,另一次刚刚开始。后来在开往北方的火车上我就遇见了她。我们坐在一起,我一看见她就知道是她。<顾城 谢烨>

02.

为了离谢烨近一点,顾城跑去了上海,在谢烨家附近的武夷路买下一所小房子。房子很简陋,是竹子和砖搭建的。屋子简陋,然而诗人的心非常丰盈。他每晚都会去接谢烨,送谢烨回家。

谢烨的父母很不喜欢顾城。谢文娥觉得顾城很古怪,衣服扣子总是上一颗下一颗,有次因为打不到出租车,见顾城愤怒地将20元人民币直接撕碎。谢文娥吓一大跳。

谢烨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她固执地跟随自己内心,要嫁给顾城。谢文娥没办法,让顾城去精神病院做个检查,如果正常,那就结婚。

顾城极不情愿地迈进了医院,和医生大谈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这直接给医生干懵了,一整个震慑住,医生说,回去吧,这思维及表达能力,哪里像是有精神病的人?

1983年,春节联欢晚会首播的那一年,顾城和谢烨在上海结婚,两人去鼓浪屿度蜜月。

婚后半年来到北京生活。顾城很满足这种生活,从他认识谢烨的那年开始,一直到1985年,这七年,他写了900多首诗,是他生命中创作高峰期,占他一生中一半的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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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1986年6月,顾城和谢烨参加北京作协举办的「新诗潮研讨会」。谢烨、李英和文昕分到了同一个宿舍。

李英当时23岁,是北大的学生,也是《诗刊》的编辑。在和谢烨同住期间,经常听到谢烨和顾城的爱情故事,谢烨说她们的通信内容,又是如何坚持要嫁给顾城的,她被感动得直掉眼泪。‍‍‍‍‍‍‍

李英是有私心的。她第一眼见到顾城,就爱上了。后来她形容自己每次见到顾城,「像进殿堂朝圣一样,我的精神世界被他的光环所笼罩」。其实那时的李英,跟一个叫刘湛秋的诗人纠缠着,陷入在一场婚外恋中。

李英在谢烨和顾城面前表现得脱尘拔俗、清洁如水,她说自己和刘湛秋都没牵过手。

这次诗会下来,几人成了朋友。

1987年,谢烨和顾城要去德国参加明斯特诗歌节,在他们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李英按捺不住内心,当着谢烨的面,直接向顾城表白。顾城没管在一旁翻看杂志的谢烨,回复李英说,你和我天生是一摸一样的,我们太像了。

谢烨是什么表情?不得而知。顾城和李英两人谁都没有关注她。

同年5月27日,顾城夫妇收到去德国的签证许可,顾城背上妈妈给准备的一些肥皂,29日,匆忙出国。顾彬接的机。

顾彬说,顾城不懂英文,只会说一句sorry,和一句Thank you。他从机场出来,推着车,不小心轧到了前面一位女士的脚,他满脸通红地跟人道歉,说的却是Thank you ,Thank you。后来他不再愿意学英语,他说谢烨会就行。

这一趟没白来,两人待了大半年,12月初回到香港。

李英

04.

1988年,顾城在烤火用的旧报纸上,看到一则新西兰激流岛的卖房广告,他一直有隐世的想法。于是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又加上贷款,买下了那幢房子,并把谢烨和李英一起带了过来。

刚到新西兰不久,谢烨就在奥克兰医院生下了「小木耳」。那时夫妻两人也刚好符合技术移民条件,被准许永久居留新西兰。‍‍‍‍‍‍‍‍‍‍‍

小木耳出生后,顾城反倒从爸爸的角色退成了「巨婴」。

他不满谢烨把过多的爱给了小木耳,两人开始出现频繁的争吵,矛盾多了很多。谢烨跟钟文倒过苦水:我可以举很多例子,比如我去外面打工,让他到了饭点给小木耳(儿子)喂我调好的奶糕。如果我下班回来晚了,他竟然可以吃掉我给儿子准备的奶糕。他就是这么一个没有生活能力的人。

钟文回复她说,小谢,你当初嫁给他时,就应该知道,他本来就是这样一个“大孩子”,永远不会长大,生理上会长大,但心理上不会长大,所以才能写诗。

谢烨没有反驳。

后来,顾城试图用自杀来保全自己的地位。谢烨最终选择妥协,将小木耳寄养到毛利人家,顾城的心情才慢慢好转。

1990年7月,谢烨给李英办理来新西兰的签证和机票,开始了「三人行」的生活。有人问谢烨,是不是根本不爱顾城,不然怎么会容忍李英的到来,还一手替她操办出行事件?谢烨回答,不是不爱,是太爱。心甘情愿作出牺牲。

在这里,三人共同生活1年8个月。李英出国时,带着刘湛秋给她的美元。但从未提及她和刘湛秋关系。

三人这种畸形关系,谢烨很淡然,她并没有觉得顾城不「专注」她。很显然,这些都没有触及到谢烨的底线,她还能容忍。‍‍‍

岛上,最幸福的莫过于顾城。两个女人围着他,他画画、养鸡、种菜,干了很多事。唯独不愿意学习英语,一句也不说。木耳讲一口英文,他则一个字母都不会说,无法对话,见面就用微笑代替尴尬。‍‍‍

05.

三人的命运,在1992年彻底发生变化。那年德意志学术交流中心给顾城发来邀请,去做驻会作家,赴德创作和访学一年。顾城起先犹豫,不舍得离开,在谢烨的鼓励下,他最终还是决定去。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顾城和谢烨再次踏上前往柏林的飞机。

走前,谢烨曾在李英面前哭,暗示她应该离开。她说,如果我们回来的时候你还在,那就是我的命,我就彻底接受这个现实。‍

李英决定离开。她和一个50多岁的英国老头私奔了。这老头是她和谢烨在岛上的英语老师,向李英求过一次婚。第一次李英拒绝了。这一次,李英同意。她说在老头这里,有被爱的感觉。这种被爱的感觉,应该指的是独一份。年底,两人火速去了悉尼。李英过上了「正常」的生活。‍‍‍‍‍‍‍‍‍‍‍‍‍‍‍‍‍

顾城从德国回来岛上,见不到李英,情绪开始爆发。谢烨安慰他,让他写本书,在书里发泄自己的情绪,这样会好很多。‍‍‍‍‍‍‍‍‍‍‍‍‍

顾城写了本《英儿》,本意是想忏悔,但写着写着,发现他还很爱李英。在书里,他写两人的野合,写她的乳,写得事无巨细。光写《初夜》,就有三个章节。

顾城不会敲字。这本书,是由顾城口述,谢烨打字,最终出世的。顾城每讲一次,谢烨的心就要抽抽一下。每个字,都像一颗带刺的仙人球,在一个女人心里无情碾压千万次,鲜血淋漓后,最后才呈现在大众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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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烨也动摇了。她的心慢慢倾向大渔,一个在德国追求过她的中国人。准备离开前,两人爆发激烈地争吵。谢烨说,你写那样的书我受不了,我老一个人哭。这个时候,只要有一个人来安慰我,我都会爱上他!

那个来安慰谢烨的,就是大渔。‍‍‍

顾城问了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他问谢烨,要是没有书这个事情,你会爱上大渔吗?‍

谢烨沉默。

06.

谢烨的离开,让顾城害怕起来。他已经失去了英儿,不能再失去谢烨。他见谢烨要决然离去,就说,把木耳留下吧。木耳不该成为大渔的儿子,我会让他好好长大。‍‍‍‍‍‍‍‍‍‍

谢烨怒吼,我能相信你吗?你踢木耳那一脚我能忘记吗?你也说过谁做三木父亲都比你强!‍

顾城不甘示弱,你什么都要……你要大×,要三木,还要我的一切。名誉你也要,实际你也要,精神也让我给你,你好写小说……

1993年10月8日下午,最后一次争吵爆发,顾城用斧头砍死谢烨,随后又自缢于一颗大树之下。

可怕的事情发生后,顾城的姐姐顾乡在桌子上,发现顾城写下的最后一行诗:

一个人弄错了爱/就像投错了胎/你的样子就十分奇怪/一辈子也改不过来/你的心问你的脑袋/怎么总不明白/要是你心里明白怕已没了脑袋

和诗一起的,还有几封遗书,其中一封是写个儿子木耳的:

木耳:

你将来会读这些话,是你爸爸最后写给你的。我本来想写一本书,告诉你我为什么怕你、离开你,爱你。你妈妈要和别人走,她拆了这个家,在你爸爸悔过回头的时候,她跟了别人。

木耳,我今天最后去看你,当马给你骑,我们都开心。可是我哭了,因为我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见你,别怪你爸爸,他爱你、你妈妈,他不能没有这个家再活下去。

木耳,好孩,你的日子长呢,留给你的屋子里有你爸爸画的画,124号。你爸爸想和你妈妈和你住在那,但你妈妈拒绝。我只有死了。愿你别太象我。

爸爸顾城

李英得知这桩惨讯,听到消息后昏了过去。清醒过来后,她说,如果当初不走,斧头砍的就是她。李英没有死于斧头之下,50岁时死于鼻咽癌,葬在悉尼。墓碑是刘湛秋立的,墓碑写着:李英、麦琪/中国诗人、作家/刘湛秋的爱妻。

顾、谢死后的第二年,《英儿》出版。

翻开书页,还能清晰地看见顾城写在卷首语上面的话:“你们是我的妻子,我爱你们,现在依旧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