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和老伴坐在准备飞往海南的飞机上，等待起飞。
这时，儿媳婷婷的电话突然打来：“妈，我马上要去出差三个月，你帮我照顾朵朵。”又是一贯冰冷的语气。
我叹了口气，而后冷静地回答了一句：“我和你爸现在要去旅游了，你让你爸妈帮忙照顾吧。”
说完，我就在她的错愕声中，痛快的挂了电话，关机！内心无比喜悦。
2
五年前，儿子第一次领婷婷回家。她是特别文静秀气的一个姑娘。记得当天她穿着一条白裙子，梳着马尾辫，拎着一箱牛奶，进门就甜甜地跟我们打招呼“叔叔阿姨好。”
我儿子是特别自来熟的性格，在家里说个不停，给我们老两口讲他和婷婷怎么相遇的糗事，以及婷婷怎么对他好。而婷婷在这个过程中则是羞涩地低下头。
对于从小想要个乖巧女儿的我来说，简直太喜欢这个未来儿媳妇了。所以，我当时就拉着婷婷的手说：孩子，等你嫁过来了，我一定把你像女儿一样疼！
而我也确实一直像我承诺的那样在做。
每天早晨，我提前做好婷婷爱吃的早饭。我们家没有吃水果的习惯，但是知道婷婷早餐喜欢喝鲜榨果汁，我就每天早上用新鲜的水果给她榨汁。
听儿子说，婷婷容易失眠。每晚睡觉前，我就特别给她热一杯牛奶。
然而我做这一切，并没有换来婷婷一声感谢，她每次都是心安理得地接受着。
记得有一次婷婷下班回来得晚，我一直等着，等到她回来了赶忙就去帮她热牛奶。我把牛奶热好，敲了敲她卧室的门。婷婷开了门，看都不看我一眼，一直盯着手机。
我把牛奶递给她：“快趁热喝了吧。”她不耐烦地接了过来，也没回应我一声。我有点尴尬，就走出了她卧室。
结果，我刚一出门，只听啪的一声，特别大的力道，婷婷把门关上了。我当时心有点凉，感觉像被人嫌弃一样。难道是我做错了吗？
但我还是安慰自己，可能是这个孩子比较腼腆，不擅于表达吧。
3
我们现在住的这个房子，是我和老伴老早买的，房产证上的名字是我老伴的。
儿子和婷婷他俩结婚以后，就一直住在这里。由于儿子经常出差，我和老伴已经退休了，所以家里一般就我们三个。婷婷有时候，周末也会带她的朋友们过来玩。
有一次，周六刚吃完早饭，我正在收拾厨房，老伴正在拖地，婷婷在客厅看电视。
突然门铃响了，婷婷立马从沙发跳起来跑去开门，一下子涌进来七八个他们同龄的年轻人，男男女女都有，好不热闹。
我赶忙擦干手招呼他们进来坐。婷婷那些朋友，倒是挺懂事地跟我和老伴打了招呼。
老伴热心地给他们端上家里的点心，牛奶。婷婷全程也没有理我们，甚至也没主动介绍她的朋友。只要跟我俩打照面，就冷着个脸。
考虑到年轻人有自己话要聊，我俩在家里也不方便。我就跟老伴说：“咱们去新修的那个广场转转吧，把空间留给年轻人。”
我走到门口了，婷婷才说话：“妈，我朋友今天过生日，他们可能要待晚一点，你和我爸中午到外面吃点饭。”
“哎，好好好。”老伴赶忙回答到。我们出了门，又是啪的一声，我和老伴面面相觑。老伴看出来我的不高兴，就安慰我：孩子嘛，没啥坏心眼，你别想太多。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俩就出门了。
我们一直待到天黑了，婷婷没打电话，我俩也不好意思回去，怕破坏了年轻人的兴致。
后来，外面下雨了，广场没地躲雨，附近商场也都陆续关门了。我跟老伴躲在商场门头下，老伴冻得缩着脖子直跺脚。怕他冻感冒了，我提议我俩回去看看，不行我们就躲卧室里不打扰他们。
我们刚到门口，听到屋里婷婷同事说话的声音：“你婆婆公公人还怪好呢，一点不打扰咱们，还给咱们留自己空间。要我婆婆，都不让我带人来家里。”
我和老伴听到这里，相视一笑，看来年轻人也不是不懂事。
“他们也算好呀？你住过来试试？年轻人谁喜欢跟公婆住一起啊，一点隐私都没有，烦都烦死了。我一出卧室门，看见他俩都碍眼。”接着，就是他们的一阵哄笑声。
从来没想到，我们跟保姆一样付出着，却居然被嫌弃。我和老伴实在听不下去了，就悄悄下楼躲在其他单元。等他们陆陆续续走完了，我们才回家。
回家后，一晚无眠。我和老伴也商量了一晚。
第二天，婷婷从卧室出来后，看都没看沙发上的我一眼，径直走向门口准备开门出去。
我喊住了她：“婷婷，你过来坐。妈有话对你说。”
她特别不情愿地坐到了我旁边的沙发上。
“是这样的，考虑到我们老了，跟你们年轻人生活习惯也不一样。我和你爸打算出去租个房子，就在咱们隔壁小区。你们平时有啥需要，我们照顾着也方便。等以后你俩有孩子了，如果需要我们帮忙，就跟我们说。如果没啥事，我和你爸就先不打扰你们了。”我认真地跟她说了心里的想法。
可能确实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婷婷立马笑了，还拉住我的手：“妈，看您说哪儿去了。我就是担心我经常带朋友回来，会影响您和我爸休息呢。我还想着找个时间我俩搬出去住呢，让你们休息休息。”
“还是妈想的周到，你和我爸以后也能清静清静了。”
看着笑得跟朵花一样的婷婷，我心里五味杂陈。第二天我和老伴就搬了出去。可能距离产生美，以后我们关系会变好呢？
4
婷婷和儿子结婚的第二年，给我们添了个小孙女，全家像掌上明珠一样疼爱着。
婷婷父母也在本市，老两口跟我们一样也是退休了。亲家母平时没事就跳跳广场舞，亲家在家附近下下棋，要么就是两人一起旅游。
婷婷产假结束上班后，我和老伴就肩负起了照顾孙女的任务。
每天她出门前，我们到她屋里接走小孙女，等她下班回来了再把孩子送回来。有时候她上班累了，孩子晚上就也跟着我们老两口。
我和老伴退休工资一起7000多。除了房租的钱，剩下的我俩也不怎么花，基本上三天两头给小孙女买玩具买衣服买绘本什么的。享受着天伦之乐，日子累却也幸福。
有一天，我来她家送孙女儿。
到门口了婷婷在打电话，可能是打给她朋友的，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婷婷笑个不停，然后说了一句：带娃那么累老的快，我才没那么傻，让我爸妈过来带呢，他们还得旅游呢。我爸妈也可高兴，他们才不喜欢带孩子呢。
我有点意外。虽然心里不舒服，只能当没听见，过了一会才敲门送孩子。
5
天有不测风云。在孙女儿两岁时候，儿子出差回来的路上遇到车祸，当场去世。留下了120万的赔偿金。
我们老俩口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之余，考虑到婷婷一个人带着孙女孤儿寡母的，心里实在不忍。
于是，和老伴商量后，我们放弃了赔偿金的继承权，把我们的那一部分也让给了婷婷。
万万没想到，有天正逗着小孙女儿玩，老伴突然吐血，到医院检查才发现是胃癌，初步需要20万左右。
我和老伴从年轻时候，感情就一直很好。现在老了靠着每个月退休金过，给婷婷他们之前每个月也帮衬了不少，所以也没攒下什么钱。这可怎么办？我急坏了。
然后，我想到了儿子的赔偿金。
对于每个父母来说，花儿子拿命换来的钱，谁能开得了口呢？
可是另一边是老伴啊，他一直是本本分分心底善良的一个人，我怎么忍心不给他治疗呢？思来想去，我终于决定去找婷婷。
“不可能。爸都快70的人了，他还能活几年？万一治不好怎么办？这可是我老公拿命换的。”听我一说借钱，婷婷直接打断了我。
“没那么严重孩子，医生说了你爸的情况只要切一半胃，五年生存率也有90%呢。”我耐心地跟婷婷解释着。
“那也不行，你问问医生，敢写保证书吗？只要不是100%，就不能拿钱冒这个险。”婷婷一脸冷漠地看着着急的我。
“这笔钱是我老两口借你的，我给你写个欠条。这个房子等你以后卖了，也有小100万呢。多余的钱都是你的。”
本以为这下婷婷该同意了。可是她又以房子老了不好变现为由，坚决不同意，还把我赶出了门。
6
走在路上，我心里无比凄凉。没想到我老了老了看走了眼。想着是个腼腆善良的孩子，我当女儿一样疼的孩子。没想到在她眼里，我们老两口的命这么轻贱。
怕老伴知道了伤心，我没告诉他。可是我骄傲了一辈子，也忍不下这口气啊。平时的事也就算了，这件事是坚决不行。我必须教婷婷怎么做人！
正好，过了几天她被外派出差了。
我就去了好几家中介，跑了几天之后，终于低价把家里房子卖了！
对，就是婷婷现在住的这个房子。我本打算等婷婷再遇到合适的人了，我们把那套房子改成她的名字，就当陪嫁送给她。还当她像女儿一样，有需要了就帮衬她！
现在我庆幸，幸好房子没有改名字。所以，在没有给她打招呼的情况下，我把锁换了，房子卖了！
等她出差回来：“你们怎么回事，没我同意怎么就卖房子了，我们俩住哪儿啊？”
婷婷气急败坏的给我打电话，“你爸急需做手术，我们急需用钱。”
她怎么可能不懂呢，我还是解释了一句。
“那你也得经过我同意啊！”婷婷好像丝毫记不起来谁是房主了。
“抱歉，我们没有义务，这是我们自己的房子。”我说完就准备挂电话。
“妈，你怎么这么绝情，好歹还有你孙女儿呢。你儿子不在了，你就这么欺负我们？我要找个地方说理去！”
“婷婷啊，你说出去看看大家向着谁？做人得知道感恩吧？你爸妈这么多年帮过你们的小家吗？我们老两口只要能想到的就帮你们，换来你一句谢谢了吗？120万的赔偿款，我一分没要，问你借20万你都不肯。”
“我们一再容忍退让，只换来你把我们当软柿子捏！以后如果你当婆婆，遇到这样的儿媳妇，你怎么做？”自知理亏的婷婷，灰溜溜地挂了电话。
7
好在，老伴的手术很顺利。在家里休养了一年后，我买好了机票，准备带他去海南散心。
我们老两口商量好了，以后谁也不管了，只为自己活。我们也是骄傲了一辈子的人，年轻时候干工作风风火火兢兢业业，自认也没亏待过任何人，没做过任何亏心事。
何苦要老了老了给别人帮忙不落好，还给自己添堵呢？
卖房子剩下的钱，虽然不多，也够我们后半辈子用了。旅旅游，散散心，养养身体。以后就只为自己活了！
至于孙女儿，我当然牵挂！有人说我狠心，自己孙女也不管了。
我是想通了，以后她长大了如果是个懂事的孩子，自然记得爷爷奶奶的付出！如果，她也被妈妈教成了白眼狼，那我又何苦再去自找没趣？
慢慢的，飞机起飞了，越飞越高，穿过眼前的迷雾，一束明亮开阔的阳光出现在眼前。就像我此刻的心情一样，豁然开朗明媚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