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王晓莹
当地时间12月1日，美国联邦最高法院首位女性大法官桑德拉·奥康纳因晚期阿尔茨海默症与呼吸系统疾病相关的并发症去世，终年93岁。1981年，奥康纳被时任总统里根任命为最高法院大法官，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位女性大法官。她在任25年，经常投下左右裁决结果的关键一票，直到2006年因照顾患有阿尔茨海默症的丈夫而退休。
桑德拉·奥康纳 资料图
曾被40多家律师事务所拒绝
回忆起奥康纳，现任美国联邦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约翰·罗伯茨说，奥康纳“作为美国首位女性大法官，开辟了一条历史性的道路”。
奥康纳1930年出生在美国得克萨斯州，父母在得克萨斯州与新墨西哥州交界处拥有一块面积250平方英里（约合647.5平方公里）的大牧场，她小时候就在这里策马驰骋，养成了独立自主、意志坚强的性格。“那段成长经历带给我自信和独立，因为你必须自己解决问题，不能总向他人求助。”她在一次采访中回忆道。
牧场赐予奥康纳的不只是强健的体魄，因为牧场地处偏远，获取外界信息较为不便，阅读书籍和报刊就成了奥康纳小时候的乐趣。她的母亲每天会花好几个小时为女儿朗读《华尔街日报》《洛杉矶时报》《纽约客》等报刊杂志。奥康纳还学会了修补栅栏、使用步枪、开大卡车等“硬核”技能。
学生时代的奥康纳
奥康纳16岁时被斯坦福大学录取，获得经济学学位后又进入斯坦福大学法学院继续深造，1952年获法学博士学位。她的大学同学中，有后来成为美国联邦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的威廉·伦奎斯特，也有她未来的丈夫约翰·奥康纳。博士毕业6个月后，他们就在1952年12月结婚，并相伴57年，直到2009年约翰·奥康纳去世。
奥康纳大学成绩优异，毕业时在102名学生中成绩排名第三，但当年法学出身的她却无法如愿从事律师职业，奥康纳被40多家律师事务所拒绝，只有一家公司愿意给她一份秘书工作。最终，奥康纳在加利福尼亚州圣马特奥县当了一名地区副检察官。她在2003年的一次采访中提到，为了得到这份工作，她给圣马特奥县检察官写了一封长信，“阐释了所有我认为自己对他的有益之处，并提出如果有必要的话，我愿意无偿工作”。一开始，她真没从这份工作中拿薪水，还只能与检察官的秘书共用一个办公室，后来才拿到了一些微薄的报酬。
奥康纳短暂工作一阵儿后，在美军部队担任律师的丈夫被派到驻德国法兰克福的部队服役，她也跟随丈夫去了德国，在美军当了三年民事律师。从德国回到美国亚利桑那州后，奥康纳夫妇在1958年到1962年先后生下三个儿子。大儿子出生时，她还在一家购物中心提供法律咨询服务；二儿子出生后，她干脆完全回归家庭5年，直到孩子们都上了学，奥康纳才重新出来工作。
“我就不能成为最后一个”
1965年，重返职场的奥康纳担任亚利桑那州助理检察长。任职4年，她以行事缜密出名。之后，她在1969年以共和党人身份当选亚利桑那州议会参议员，后来还成为该州参议院多数党领袖，这在当时的美国尚属首次。
奥康纳很好地平衡了工作与家庭的关系，孩子们说，他们无论是上学还是参加体育、音乐等课外活动，都离不开母亲的悉心教导，他们家的后院也成了街坊四邻孩子们的“活动中心”。
1975年，奥康纳回归老本行，被任命为亚利桑那州马里科帕县法院法官，1979年又被任命为亚利桑那州上诉法院法官。在她的倡导下，关于工人报酬、离婚、犯罪认定、不动产等一系列法律得以修订或出台。
1981年，美国联邦最高法院大法官波特·斯图尔特退休，时任共和党籍总统里根提名奥康纳接任大法官。里根对她的评价是“博学多才”，据说这多亏了奥康纳在斯坦福大学的同班同学伦奎斯特的大力推荐。1981年9月25日，一身紫色套装的奥康纳宣誓就职，成为美国联邦最高法院历史上首位女性大法官。
奥康纳1981年宣誓就职
奥康纳曾表示，“既然我成为了第一个（女性大法官），我就不能成为最后一个，我希望尽全力做好工作，并以此鼓励女性在未来从事这样的工作。”她说，“自从我走进最高法院后，各州的法院也在他们的高等法院接纳了更多女性。”
在奥康纳的回忆中，她第一次去最高法院法庭时，甚至找不到女厕所。后来，这种情况得到了改善，她也在12年后迎来了另一名女同事——最高法院第二位女性大法官露丝·巴德·金斯伯格，后者在2020年9月去世。
奥康纳进入美国最高法院后的大法官合影
左右裁决结果的关键一票
奥康纳自称是司法保守派人士，但在担任大法官20多年间，她更注重实用主义，偏爱含糊的标准而非明晰的规则，在美国联邦最高法院9名大法官中，她经常成为左右裁决结果的关键一票，并因此被称为“最有权势的女人”。
1992年，奥康纳在裁决中投出关键一票，支持1972年对“罗诉韦德案”的裁决，确认堕胎权受宪法保护。不过，“罗诉韦德案”的裁决在2022年又被美国联邦最高法院以5：4的投票结果推翻。在另一起关于堕胎权的裁决中，她再次投出关键一票，否决了州政府层面对“部分生产堕胎”的限制。
奥康纳还就2000年总统选举佛罗里达州计票争议投出关键一票。当时，共和党候选人小布什与民主党候选人戈尔在佛罗里达州所得票数差距小于0.5%，双方因是否重新计票问题争执不下，最终小布什方面上诉至联邦最高法院。在这起案件中，奥康纳的一票使最高法院以5:4的投票结果叫停了佛罗里达州的重新计票，那一年的美国总统选举结果也因此尘埃落定，小布什如愿入主白宫。
奥康纳和丈夫
“有些决定是通过划定非常细微的界线来做出的……有些案例的裁决就是以5：4的一票之差来决定的，这一点也不奇怪。”奥康纳在2013年的一次采访中说。“作为最高法院的一员，你有义务按联邦法律行事，即便（你的裁决）并非公众最喜欢的解决方案。”
2006年，奥康纳因丈夫的健康问题而退休，但继续在美国上诉法院审理案件。当初奥康纳成为最高法院大法官后，为了避免利益冲突，她的丈夫在1981年关闭了自己在亚利桑那州凤凰城的律师事务所。丈夫生病期间，奥康纳义无反顾地离开最高法院，将大部分时间用于照顾丈夫。她偶尔还会前往学校宣讲，鼓励年轻人参与到政府的架构中。2009年后，奥康纳的丈夫因阿尔茨海默症去世。她曾说，丈夫患病早期无法独自在家，她就带着丈夫一起上法庭，“每天都有很多肩负护理责任的人做出像这样艰难的决定。悲伤的是，这些改变命运的决定只是照顾阿尔茨海默症患者日常的一部分。”
2009年，奥康纳被时任民主党籍总统奥巴马授予“总统自由勋章”，这是美国公民能获得的最高荣誉。授勋仪式上，奥巴马对她的评价是：“奥康纳开辟了一条新道路，为她身后所有年轻女性架起了一座桥梁。”
2018年，88岁的奥康纳退出公众视野，她在声明中称，自己已经出现类似阿尔茨海默症的早期症状。她曾被人问过一个“墓碑问题”：你希望如何被后人记住。奥康纳的回答是：“我希望我的墓碑上写着：一位好法官长眠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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