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私家歌舞团,古人的逼格可高出某许太多了。虽然古人用字似乎不那么尊重人,他们把这个叫“畜”(xù),这个字有饲养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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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有个姓姜的官员,颇好此道,他死之后,文豪柳宗元为他写墓志,竟然堂而皇之地把这事刻在墓碑上,说他“好游嗜音,以生富贵,畜妓,能传宫中声,贤豪大夫多与连欢。”

虽然用了“妓”,不用“伎”,但明显这人的歌舞团主要是歌舞团,没有其他副作用,且传的是高雅之音,朋友们去,主要是欣赏歌舞的。是否有其他服务,倒在其次,何况那是酒饱饭足,大饱眼福、耳福之后,密帷中事,自然不足为外人道,更不好写在墓碑上。

但畜伎、畜妓,其实都不含侮辱意思。

汉字的引申意特别多,饲养或许是对于禽兽的,但没必要再为人专门造一个字。所以,畜字引申于他物或人,意思可就多了。

培养、培育之意,用于植物。明代人把养盆景,也叫“畜”。

繁衍、滋生之意,用于病,而且很形象。因为病起于细菌等,古人虽然不知细菌,但他们认为病是畜的,炼丹的葛洪就说,饮食过度之畜疾病,而不能节肥甘于其口也。

就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吃,过度吃,那是滋生疾病之源。

用于人,那可就毫无贬低之意了。

而且,也不仅仅用于女人,也用于男人。

国君收容臣子,也叫畜。国君治理天下万物,也叫畜。

父母对于子女之喜爱,也叫畜——“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

看来,畜伎、畜妓。都无侮辱之意。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们虽然用的字眼不怎么样,表现出来的,确是“俗而不淫”,甚至强行高雅。

比如柳宗元所赞的那位姜君,他“畜妓”,竟然变成了传播传承高雅宫乐的代言人。

你不能说他们私下里无床帷之事,因为唐人畜妓,等于是纳妾了。

但他表现出来的却是雅。

唐诗人白居易也畜妓,最有名的是小蛮和樊素。

白居易还写诗自夸自赞,“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说她们的唱功和舞技,樱桃小口微张,袅袅之音绕梁;小蛮腰一扭,宛如杨柳迎于春风。

当然了,你非要对这两句诗有其他想法,我也不反对。因为她们地位实等同于妾,樱桃小口,杨柳蛮腰,自也有用武之地。

但白居易明显的只喜欢歌舞,只表现高雅。而且,他经常是喝几杯之后,听歌赏舞,所谓——

两枝杨柳小楼中,袅袅多年伴醉翁。

这糟老头子,嗐,还自称翁,可见对于自己的年纪有很清晰的认知。一个白胡子老头对着两位如此年轻貌美、技艺高超的舞伎。画面虽然不堪,但高雅之意盎然。

因为即便自称醉翁的白居易醉翁之意不在酒、不在舞,恐怕也有心无力。

那还不如好好欣赏歌舞。

这歌舞,让人沉醉,让人微醺,让人飘飘然不知身在何处,如沐春风。

白居易甚至说,有了这两位的歌舞,“世间应不要春风”。

唐人豪放,宋人拘谨,但于此道,风格却极为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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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其实是基因早在汉代已经成型稳固。

汉代人畜伎,那才叫一个逼格。

汉高祖刘邦有个客卿,叫陆贾。口才便给,常为刘邦出使他国,口舌定天下。当时的广东,尚不属于汉的领土,有个汉人统治了这个地方,称“南越”。

刘邦不想打仗,便派陆贾出马。

陆贾到广东,一番说辞,夹挟汉威,南越王尉他不得不称臣。而且,尉他对于陆贾极其喜爱。送了他很多东西,包括钱。

陆贾因此得官。

刘邦死后,吕后称制。吕后的统治方法是,不服的全都干掉。

陆贾口才再好,也干不过刀。所以蛰伏,准备养老。

他有五个儿子。他把南越王送他的名牌包包卖了,每个儿子分给200金(实为铜),然后说,你们各自过各自的生活吧。

他自己开始养老了。

他弄了一辆豪车,车上载着歌舞伎、鼓琴瑟者十余人,妥妥的一个歌舞团,而且男女均有。

他自己呢,高卧车中,手携宝剑,在舞乐之中,优哉游哉,驾车云游天下。

给五个儿子也分派了任务。

陆贾但凡到哪个儿子家里,那个儿子就得给他的歌舞团、司机等等所有人管饭管酒,而且要“极欲”,就是一定要让他们吃住玩得最舒服。

但娃儿们放心,爹不会在你们任何一个人家里待太久,最多十天。十天一换,那么五个儿子,大约两个月才一人轮到一次。

也不要嫌爹烦,放心,爹一年在每人家中住,一次不超过十天,一年不超过三次。免得你们见多了嫌烦。何况,爹朋友多得是,未必去你们家。

爹老了,死在谁的家里,那么爹的歌舞团和宝剑就归谁。

就这样,陆贾带着他的宝剑和歌舞团,云游天下,悠哉乐哉。有空了,他就去丞相家里坐坐,去太尉家里坐坐,还给太尉周勃、丞相陈平训话出主意。

陈平得益良多,一高兴,送了他女婢一百人,豪车五十两,钱五十万。说,您老后半辈子吃喝我管了。

陆贾虽是高祖遗臣,但竟然优哉游哉地在歌舞声中过完余生,黯然去世。

看来,唐宋之风,基因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