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26）日，杜阳林长篇新作《立秋》分享会在成都阿来书房举办，小说以一个靠自我奋斗进入城市的农村青年为核心，叙述了主人公凌云青商海浮沉、市场搏杀的人生故事，书写了一个中国民营企业在时代大潮中的所有艰辛历程和每个发展路口的成败抉择。该小说在文学杂志《收获》首发。
在分享会上，《收获》杂志副主编谢锦率先谈到，《立秋》的择稿，其实经历了编辑部好几轮的讨论，他们认为这是一部略显特殊的作品——相比于其他纯文学作品，它的文学性略显不足，但小说却有着很强的关照现实的力量。这个评价，激起了今日嘉宾们观点交锋：一部好的小说，是文学性技巧更重要，还是现实性更重要？
阿来（左一），谢锦（左二），本场对谈主持人、作家走走（右一）
谢锦认为，虽然文学技巧相对较少，但《立秋》有着两个特别突出的优点：扎实和丰沛。主人公从农村到城市，先在省城找了个“铁饭碗”，再辞去“铁饭碗”下海经商，经历了许多成败曲折。谢锦说，写这些阶段性的作品有很多，但把这个完整的过程写出来的小说却很少，是中国民营企业艰辛发展的一个缩影，“因为真实，所以非常扎实。它太踏实了，所以不需要取巧。”
而《立秋》丰沛的、血肉丰满的情节让谢锦十分动情，比如人物开饭店遇到了吃白食的，做工程的遇到了“皇亲国戚”，“虽然很多小说也会写，但《立秋》的优势在于写出了主人公如何解决问题的方法和细节，是充满了鲜活的生活元气。特别是主人公处理的每一步。其实都不是完全的胜利，而是既妥协又抗争的状态。”在她看来，《立秋》是一部“真正站在大地上的小说。”
阿来
“《立秋》冲击了我，感动了我，让我从这个少年到企业家的成长，看到了这个时代逐渐开放的过程。”中国作协副主席、四川省作协主席阿来说，在阅读这本小说时，自己其实处于一个比较矛盾的境地，“有两个文学观在打架，《立秋》真实有感染力、冲击力，但是在创作中，我也形成了一个顽固的文学性的标准，比如修辞、字词句的斟酌与锤炼、谋篇布局等等，希望有更多的尝试和突破。”
在阿来看来，有真实感的作品，一直以来有着非常强的生命力，比如路遥的《平凡的世界》，作品好似粗糙一点，但多年来有那么多读者对它痴迷和热爱；还有高尔基的《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等等，几乎是自传性地对生活底层的书写。对此，阿来提出反思性的问题：“当我们一直强调文学性的时候，我们有没有追求一种过度的文学性？是不是以损失和伤害真实的力量、具体的生活内容、人生经历、社会变革中戏剧性的现实为代价？”
丛治辰（左），杜阳林（右）
文学评论家，北京大学中文系副教授丛治辰认为，《立秋》不能说技术性不强，因为把现实故事讲好需要更加丰富的技术，而不是玩弄叙事技巧、叙事结构、时间空间的安排等等，这应该就是谢锦所说的“扎实”之意。在《立秋》中，丛治辰认为，作者写出的诸如城里人接待乡下亲朋时的心理等等状况，揭示了到如今还出现的城市、乡村问题，这为我们认识现实提供了更加复杂的视角。他认为，如果文学创作只是在技术层面上不断打转，在经验层面不断匮乏，文学便会逐渐失去读者。“先锋文学就是不断创新，在疲惫的审美趣味中翻出新意来。其实先锋，就像是时尚一样，往往是以复古的方式出现的，当一个潮流推到极致，可能又会出现回归，最终成为一个螺旋上升的过程。”
“文学作品是以经验为主，还是文学为主？这是一种分工、分类层面上的问题。”文学评论家黄德海举例反问，诸葛亮的前后出师表是文学吗？高适从军的时候创作的作品是文学吗？如果要按照分工，他们写的很多其实是公文。“在我们的语文教育中，往往把议论文等等不叫文学，只有风花雪月才叫文学。像《立秋》这种实用性的、经验性类型的文学，早就应该有一席之地。”
黄德海（左），丛治辰（右）
黄德海借用《陈奂生上城》《平凡的世界》这两部作品类比《立秋》。“陈奂生进城时，城市不过是赚钱的场所；《平凡的世界》要进城打拼，看看是否能留下；《立秋》则是已经进城，‘我’能给这个城市做什么？给原来的乡村做什么？”他说，中国的城市，其实从来没有离开过乡村，在这个城市空间里，有城市的原住民，有乡村里的来的人，让城市成为了一个复杂的自为的空间，“所以这部小说的大量的现实描写，一方面呈现出了城市的开阔空间，另一方面，它让读者思考，‘我’以‘我’的血肉之躯去碰得头破血流，到底是我的问题，还是这个社会的问题？”
谢锦从编辑的角度，再次对《立秋》的扎实与丰沛的细节描写给予了肯定，她说，其实在编辑的工作中，当他们发现一部小说已经有了特别突出的优点，但同时存在一个特别大的弱点的时候，他们先会与作者沟通修改，但修改后问题仍然存在，他们往往会选择保留这个“弱点”，因为此时这个“弱点”成为了小说特别打动人的部分，“因为这是作家无法用任何的文学技巧去掩饰的部分，是非常亮点和动人的地方，从这里可以看到作家最真实的东西，那这个东西的存在，就是允许了。”
红星新闻记者 毛渝川 蒋庆 编辑 曾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