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的一天,万国公墓的谢晋元墓前,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一个左目失明的八旬老人,颤颤巍巍的跪倒在墓前,痛哭流涕的喃喃道:

“谢团长,我来看你了……”

这位老人,就是“八百壮士”里唯一的幸存者杨养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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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勇抗战 痛失左眼

杨养正,本名杨得馀,1915年出生于湖北随州。1933年,18岁的杨养正迫于生计加入了随州当地的保安团,从此开始了他的从军之旅。1937年8月13日,日军继发动“卢沟桥事变”后,又将魔爪伸向了上海。一时间,昔日繁华的上海滩成为了日军的屠戮场。

日军对这次的进攻势在必得,甚至还放出了“三个月内灭亡中国”的狂言。他们的侵略速度不断加快,直至1937年10月下旬,日军已一路攻至真太公路,势头直逼大场左翼。为保留力量,蒋介石留下88师的524团驻守四行仓库,而杨养正也是在这时被调到上海的。

杨养正

杨养正被88师师长孙元良任命为机枪连一连一排排长,奔赴上海支援驻守四行仓库的友军。在这之前,他和524团连长上官志标、医官汤聘辛因为在转移阵地时和部队走散,正处于孤军奋战的状态。直至10月26日四行仓库防守战正式打响,杨养正他们才终于回归了部队。

524团的士兵都是些和杨养正年龄相仿的年轻新兵,基本都在十七八岁,好多人甚至连老上级谢晋元都没见过。但即便如此,在副团长谢晋元的带领下,战士们仍奋力抵抗敌寇,始终没退后半步。杨养正和30名机枪手就像钉子一样,牢牢地扎根在了防守战的最前沿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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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晋元

10月27日,首战结束,日军以数百人的死亡被迫停止进攻。此时的四行仓库在战火的焚烧和炮火子弹的袭击下变得千疮百孔,但杨养正他们仍然在竭力坚守。28日晚,学生兵杨慧敏冒死为谢晋元的524团送来旗子,令全团战士大受鼓舞,也深深激励了23岁的杨养正。

在四行仓库孤军奋战的这些天,虽然他们时刻面临着日军的疯狂侵略,但外界人士却从未中断对战士们的帮助。在日军成天不间断的炮火覆盖下,上海总商会会为524团送来白糖和食盐,青帮大佬杜月笙会为他们送来光饼,每个上海人都将他们视为拯救上海的最后希望。

淞沪会战时的四行仓库

10月29日,杨养正等人又一次和日军展开了激战。这次的日军有增援加持,攻势相较前几次而言更加凶猛,大有要全歼杨养正等人的意图。敌人的精锐部队利用小钢炮、平射炮和机关枪疯狂扫射四行仓库,天上也有敌机投掷炸弹。一时间,杨养正的处境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但杨养正并没有被吓退,而是继续带领其他士兵一起死守仓库,坚决不让日军靠近分毫。他们整整奋战了四天五夜,接到撤退命令后,他们开始掩护524团主力撤退。这一路上,杨养正所面临的最大阻碍就是日军坦克。他的左眼就是因为炮弹炸开,而彻底失明的。

“当时,我的士兵打坦克没有打到,我就把轻机枪接过来,用钢芯子弹打。我打完了一梭子,就把敌人的那个坦克给消灭了。”

10月30日,由于长期作战仍无法扭转局面,蒋介石决意放弃上海,让驻守四行仓库的524团全体撤离。杨养正等人跟着谢晋元被送到了新加坡路一个废弃的意大利兵营里,从此开启了漫长的“孤军营”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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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时的杨养正

之所以叫“孤军营”,是因为这处废弃军营外围满了众多看守的外国士兵。而且为了防止524团的战士们逃跑,租界的外国人还在兵营四周装满了铁丝网。好多人本来就对撤离仓库的事心有怨愤,这下又被困在营里寸步难行。几个月不到,一个个的意志都萎靡了不少。

看着524团士气低迷、毫无生气的现状,已经晋升为团长的谢晋元焦急万分,决心做些什么来改变军队的容貌。他带着524团的士兵们读书认字,还教大家做木工、组织体育比赛,将孤军营的生活改造的有声有色。有了谢晋元的鼓舞,战士们很快就燃起了斗志。

当时的上海满大街都是日本的国旗,上海民众见之悲愤难平,人在孤军营内的谢晋元也愤怒难消。为了表明中国军人宁死不屈的志向,他开始在营内升国旗,没成想竟引来了万国公会的搜捕。好在迫于民众压力,当局最终释放了谢晋元,但对他来说,麻烦却远没有结束。

外国人所主导的万国公会没能治服524团,但汪伪政府却不信邪,偏要啃掉谢晋元这块“硬骨头”。自从汪精卫的亲信陈公博担任上海市长后,他就多次向谢晋元抛出橄榄枝,愿以高官厚禄换取524团的投降。但谢晋元非但不同意,反而将委任状撕得粉碎,大骂陈是卖国贼。

谢晋元的坚决不妥协,彻底激怒了汪精卫,他决心彻底除掉谢晋元这个最大的绊脚石。1941年4月24日清晨,汪伪政府买通了上等兵郝鼎诚、龙耀亮、张文清和张国顺,趁早操之际对谢晋元行刺。因全身多处重伤,谢晋元最终不幸牺牲,年仅36岁。

谢晋元的死对杨养正造成了巨大的打击,事发当时,他也是现场的目击者之一。虽然上官志标及时阻拦,但身中六刀的他最终也没能制止叛徒行凶,自己也差点丢了性命。纵使过去多年,杨养正仍心痛难当,他的谢团长最后竟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中,这是何其讽刺的事实!

默默无闻 低调半生

谢晋元牺牲后,杨养正和524团的战士们因为不愿加入伪军,被打散分配到了各个地方。杨养正和雷雄等人被发配到安徽当苦力。1941到1942年这一年时间里,杨养正先后被关押在宝山营房、南京老虎桥第一模范监狱和安徽芜湖对岸裕溪口,后于1942年顺利逃出生天。

脱离日本人的桎梏后,杨养正成功加入了新四军,以战士的身份重新回到了抗日战场。他和雷雄等人互相约定,等到成功后再娶妻生子。而“杨养正”这个名字,也是在他途径河南叶县时,受对联“养天地正气,法古今完人”启发所改的。

1944年,抗战进入决胜阶段,杨养正由于身体原因离开部队,前往重庆军人残疾教养所休养。在此期间,他结识了自己未来的妻子赵孝芳,当时她还是个年方17岁的女学生。尽管两人有着12岁的年龄差,但杨养正和赵孝芳都对彼此很有好感,最终走到了一起。

1945年8月15日,抗战胜利,日本宣告无条件投降。日本战败后的第二天,杨养正和赵孝芳就举行了简单的婚礼,开启了长达66年的婚姻生涯。解放后,杨养正被政府安排至重庆南岸副食品水产公司任职,直至其1977年退休,他始终没有对外提及过自己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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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养正和老伴赵孝芳

2010年12月16日,杨养正因病在重庆与世长辞,享年96岁。在他人生的最后时刻,家人们最常听到的还是四行仓库。那悲壮激昂的《八百壮士歌》,承载着谢晋元和524团的悲壮往昔。很多人都觉得杨养正是幸运的,是值得尊敬的英雄,但他自己却总会谦逊的摇头否认:

“我不算什么英雄,对于日本侵略者,我只是做了每个中国人都会做的事。”

杨养正生前的生活很简朴,但他对国家大事却十分尽心。2008年汶川地震发生后,他将自己1000多元的退休金全捐了出来。他去世后,老伴赵孝芳也将此前社会上的捐款悉数捐给了其他有需要的抗战老兵。英雄虽已远去,但他的事迹将亘古场长存,致敬老兵杨养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