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时节,拳头大小的桃子像婴儿的笑脸,密密麻麻坠在枝叶下,有粉红的、青白的,沉甸甸的果实,把树枝都压弯了。阳光从斑驳的树隙里洒下缕缕射线,树荫下随处可见散学归来的儿童,躺在软绵绵的草地上,两只小手绕过头交叉做枕头,微闭着眼享受自然的芬芳。不远处,戴着草帽的农人一手扶着犁耙,一手挥着竹条,呵斥着水牛犁田干活。

桃子成熟的时候,是老家脉地湾最美丽的风景。微风轻拂,漫山遍野弥漫着丰收的喜庆。果实轻轻摇晃,枝干颤颤巍巍,当夕阳映照果林的时候,果香四溢,乡亲们脸上笑容满面,他们用布满老茧的手抚摸着桃子身上细细的绒花,满怀对今年一季水果的收成换取农药、化肥、孩子学费的期盼。

那时,哥哥和姐姐跟随父亲在石门小学读书,我在离村3公里远的七房湾上小学,周日休息,母亲带着我们忙着在后山上摘桃子,一箩筐一箩筐或红或白的桃子被爸爸挑回家,在堂屋门口堆得像小山似的。门的另一边是鸡的房子,上面总放着稻草垒的小窝,母鸡边咯咯咯叫边张开翅膀往下跳,留下一枚温热的鸡蛋,这成了我们的营养重要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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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子是我们湾子村民的收入之一,家家都有几百上千斤。从树上摘下来的桃子,母亲专挑又大又红的放进萝筐,天还没亮,母亲点起煤油灯,一盏灯端进灶房,烧火煮碗油面条吃了,便和湾里的男将们一起各自挑着担子出门。

母亲一直很瘦弱,但一生性格好强,她的双手扯着扁担下的绳子,一晃一晃地在后面紧跟着乡民们的步伐。她们这次打算挑到县城去卖,那时,我们湾里没有通公路,得走十几里山路到胭脂湾,再坐大客车去黄陂街上沿街蹲守叫卖。

等客车到了黄陂县城木兰车站,天也大亮了,朝霞把东边天空染得金灿灿的。母亲挑着桃子,在尘土飞扬的大街上走着,集市在城中心,离车站还有两里路。母亲跟着队伍一路小跑,黝黑的脸上汗水直淌,发梢凌乱,她顾不得这些,呼哧呼哧的喘息一步步向前迈进。好半天才赶到集市。

集市上人挤人,卖气球的、卖洋布的、炸面窝的、热闹极了。卖桃子的也有好多家,他们大声喊叫着,“桃子五角钱一斤了,又大又甜的桃子。”母亲找了个地方,把担子放下来,再把扁担放在地上,坐在扁担上。

这是母亲第一次进城卖东西,不好意思叫卖,只好笑吟吟地看着别人叫卖。不过,我家的桃子红红的,甚是诱人,好多人拎着长篓子找母亲购买。母亲称秤时,总是秤旺,临走时还往买家篓子里送一个。

下午两点,母亲的桃子卖完了,箩筐里空空如也。母亲从一摞钞票里抽出零分子钱,买了两个面窝吃,而后,又前往商店买些生活必需品——一双尼龙袜子、一块格子手帕,当然,也不忘给馋嘴的我们买了糖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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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估摸着母亲该回来了,我在村口瞄着母亲身影的出现。天快完全黑了,有些饭早的乡邻的屋顶已是炊烟袅袅,影影绰绰的一小队人,挑着空萝筐从大路上慢慢靠近村口,在队伍的最后我看到疲倦不堪的母亲。她抚摸着我的头,温暖地放一把糖在我手心。

12岁那年,我们全家搬到镇上石门中学父亲任教的学校宿舍居住,自此,我二十几年未曾回过老家,每年春天,家乡的桃花是否如我离开时般灿烂盛开,夏天是否硕果依旧。远在他乡的日子,我时常回忆起家乡的一草一木,也特别怀念那个在树林摘桃子的午后,姐妹们互相嬉戏打闹,留下一串串欢声笑语。

本文作者亚利授权新集旧事发布,亚利,女,国企员工,中级经济师,文学爱好者,黄陂长岭脉地湾人,现居广州。酷爱读书旅游、热爱家乡,多次在公司内刊、网络平台发表散文,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