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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哎呀!你咋才来拍我嘞?!我都等了你多少年了,你咋才来拍我嘞?!——开个玩笑,你要拍兰州人,我就是个老兰州,75年,我在兰州75年,算不算老兰州?那肯定算!比我时间长的,木有!直截了当地说,我就是个兰州的活地图,这个路原来叫东华路,这里面原来还有个鼓楼。——我不是75岁,你看着我像75岁?我今年90了,我是山东人,老家在德州。我15岁来到兰州,在这儿长大的,一待75年,一辈子都搁这儿了。我是在老家出生上了学,上了个小学就没上了。我兄弟姊妹多,我有个哥有出息,他在毛呢厂当工人。国民党的厂子,一开始他们厂在北京清河,日本鬼子一投降,也不知道怎么滴,他们厂迁到兰州来了。1945年来的,那时候老家的条件苦,出来还有个活路,所以我哥把我也带过来了。我1930年出生,来的那年我正好15岁。——跟你说这些干啥?有用吗?木有用,俱往矣!”

(人在甘肃,兰州)

(2)“不对,我记岔了,是那时候抗日,我哥先随着国民党的厂子来到兰州。后来日本鬼子投降了,我哥就让我也到兰州来了。山东老家是农村,兰州是城市,我相当于进城了。后来我哥不在制呢厂干了,就到报社去了。我哥是兰州日报的元老,这个报解放前叫和平日报,一解放就改名叫兰州日报。因为我是小学文化水平,来兰州后我哥就给我想办法,说你当学徒去吧,学一门手艺,能吃一辈子。我就找了个钟表匠,拜了师父,跟着他学修表去了。钟表眼镜,都修都修。我们那个厂原来是私人的,后来解放了,共产党把国民党赶跑了,1955年,社会主义改造,我们厂就归国家了。解放前我是学徒,解放后我搞技术,那都算工龄的,我就在厂里当技工。我们厂叫兰州市钟表厂,我是正式职工,一直干到退休。哎哟,我退休也是30年前的事了——跟你说这些干啥?木有用,都俱往矣了!”

(人在甘肃,兰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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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跟钟表打了一辈子交道,别的咱也不会,就钟表咱还懂点。我们兰州市钟表厂,后来改名了,叫亨得利,我干了一辈子的厂子,摇身一变成洋名了。我一个普普通通的钟表匠,也不知道该怎么讲。不过,你说我可能没啥名气,但我的师父很有名气。兰州南山叫皋兰山,山上有一口大钟,就是我师父集资铸造的,我跟我师父亲自跑去南京晨光厂铸造的。你抽空上去看看,那上头还有我的名字。虽然我是个钟表匠,但认识的人都很有水平——你别看我的文化水平是小学生,但是跟我往来的没有一个白丁,不是医院的大夫,就是大学的教授。好几个兰州大学的老师,那都是我的朋友。我们是老朋友了,我给他们修表认识的,他们都是我的顾客,时间长了就成朋友了。我的朋友还有人写书,他书一出来就送我一本。这些年我的朋友去世了,都是我给他们送葬的。唉,木有用,俱往矣!”

(人在甘肃,兰州)

(4)“我一个山东农村的穷孩子,来兰州后学了门手艺,不仅有了饭吃,还娶了个媳妇。我老伴也是修表的,我们是同行,我当学徒时认识的。后来我们又一个单位,兰州市钟表厂,双职工。我们有六个孩子,四个儿子,两个姑娘。孩子长大的时候正提倡‘读书无用论’,文化越高越反动,所以我的孩子都没有培养读书,六个孩子,没一个大学生,都是工人。他们赶上了文革,上山的上山,下乡的下乡。不过现在也都退休了,他们都抱孙子了。他们那个时候计划生育抓得紧,他们都是一个孩子,所以我的孙子辈还是六个。我的孙子孙女赶上好时候了,他们都是大学生,有的读到了研究生。我的大孙子,大学毕业后家安在了北京,他跟同学结的婚,娶的是个南方人。跟你说,现在我的重孙子就有五个,北京两个男重孙,兰州都是女重孙。哎呀,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人在甘肃,兰州)

(5/5)“我老伴已经走了,走了十几年了,她才活了七十多点,我一个人生活十几年了。带我来兰州的哥哥也去世了,他的孩子去了别的地方。我还有一个姐,也已经走了。不过我家没有短寿的,我哥哥姐姐都长寿,我今年90岁了,都还有哥哥姐姐活着呢。我身体也很好,现在我看报纸不用戴老花镜,我眼神就是这么好。年轻时我喜欢爬山,经常上山,兰州南山北山,我一没事就上去了。爬山爬多了,我的腿扭伤过,从八十多岁开始吧,膝盖变形老化了。我没动过手术,以前就是贴膏药,河南少林寺的膏药我都试过,木有用。医院还往里头给我打针,他们不治还好,越治越厉害了,我不让他们治了。唉,木有用,俱往矣!现在我每天就出来晒晒腿,土办法,晒晒好些。原来我是拄一个拐,最近两年才拄双拐——你早几年不来拍我,早几年你来拍我,我腿脚还灵光着呢,站起来就跟你走啦!”

(人在甘肃,兰州)

2020.7.2,兰州,张掖路步行街

有没有人在兰州的网友?张掖路步行街,去帮我看看这位老爷爷,看看他是不是还在那里坐着晒腿,一搭腔话匣子就打开了,幽默风趣,爱开玩笑,一句一个口头禅:“哎呀,木有用,俱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