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相忘于江湖

1943年1月初的一天,山东齐河大黄乡大李庄。

夜深沉,寒气逼人,冀鲁豫1分区司令员刘贤权还是没有一丝睡意。这一次,他要离开战斗了2年之久的冀鲁豫1分区,到临近的渤海军区任政治部主任。

一夜急行军,合身而卧已是黎明时分,但刘贤权怎么也睡不着。

过了一会儿,他干脆坐起身来靠在冰冷的床头,两眼紧盯着木窗棂子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大李庄在冬日寒夜静得瘆人,偶尔传来几声不甘寂寞的狗叫声,在寂静的村庄上空显得格外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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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年27岁的刘贤权是江西吉安人,14岁加入组织,参加过五次反“围剿”,担任过通信班长、连指导员、代连长、红2师卫生部政委。长征到达陕北后,担任过红2师敌工干事、民运科长。

1939年2月,刘贤权跟随萧华的东进纵队到了冀鲁边地区。

第二年冬,刚刚出任鲁西1分区司令员不久的刘贤权得了严重的伤寒病,陷入持续昏迷,没几天头发也快掉光了。在女军医王晴的悉心照顾下,才硬生生把他从阎王爷的花名册上拽了回来。

经此磨难,25岁的刘贤权和22岁的王晴渐生情愫,经上级批准结为伴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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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后期的刘贤权

王晴是河北安国人,父亲闯关东杳无音讯,由母亲抚养长大。

在信教的姐姐帮助下,王晴有幸进入北京协和医院助产学校,是校长林巧稚的得意高徒,并成为一名优秀的护士。但是,日寇的铁蹄从东北步步紧逼,偌大的华北放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

“一二·九”运动以后,王晴接触到了地下组织。

三年后,正式成为到冀鲁边区救国军军医的王晴加入组织。萧华的东进纵队来到冀鲁边后,王晴所在的游击队编为6支队,王晴也成为东进纵队卫生部的军医,并和刘贤权相识、相知、相爱。

刘贤权调任渤海军区后,一分区卫生所所长王晴也一同前往。

看到刘贤权在黑漆漆的夜里辗转难眠,细心的王晴帮他掖了掖老乡家里单薄的被子,盖住了刘贤权冰凉的双手。刘贤权不好意思朝妻子笑了笑:“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好好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王晴问:“贤权,你是舍不得1分区,还是担心路上的鬼子?”

知夫莫若妻,刘贤权也不再隐瞒什么:“既舍不得1分区的老乡和战友,也担心一路上不安宁啊。自从五一大扫荡,咱们根据地缩水很多,鬼子和汉奸无处不在,睡觉也得睁着一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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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河革命烈士陵园王晴烈士墓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村外突然响起爆豆一样的枪声。

作为身经百战的老红军、老八路,刘贤权从枪声里就听出是鬼子的主力,因为除了三八大盖还有日军大队标配的歪把子机枪声音。此外,日军迫击炮和山炮爆炸的声音,也从不同方向传过来。

战争年代,枪声就是命令,刘贤权和王晴以最快的速度跳下床来。

两人刚刚冲到院子外面,负责护送的齐禹县大队副大队长李达、政委张治安也从各自寄宿的老乡家里冲了出来。几个人很快凑到一起,一起研究从各个方向传递回来的敌情。

根据反馈的消息来看,四面包围的日军大概有七八百人,但是,日军由于不清楚八路军的火力配置情况,并没有急于发起进攻,而是让随行的四五百名伪军在最前面当炮灰。

齐禹县是齐河、禹城的合称,县大队经过2年发展有3个连300余人

但是,随着形势急转直下,有2个连集体哗变,只剩3连100余人。1943年初,县大队充实扩充到2个连,但是战斗力较强的还是老3连改称的1连,这次护送刘贤权的任务就由1连执行。

带队的领导,是县大队的政委张治安、副大队长李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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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治安

一行人昼伏夜行,经过一夜急行军刚刚从刘桥村抵达大李村。

县大队的行进路线,对外是严格保密的,除了冀鲁豫军区和渤海军区,对外一律封锁消息。所以,无论是刘贤权还是张治安、李达,都觉得在夜幕降临之前,可以在大李庄好好睡一觉。

第二天天黑以后,就可以伺机越过津浦铁路,进入渤海军区。

谁也没有想到,日伪军偏偏选择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四面合围了大李庄。

县大队副大队长李达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刘司令,张政委。昨天一到大李庄,我可是分派人手守住了进出村子的各个路口,即便是村子里有汉奸地主,也休想跑出去给鬼子送信。”

刘贤权点点头:“老李,现在不考虑内鬼的问题,还是先打退鬼子突围。”

政委张治安:“老李,这里除了刘司令就数你是主要的军事干部,就由你指挥突围吧。”

李达命令1连连长李铁军指挥3个排成“品”字形展开,准备迎击日伪军的进攻。刘贤权不忘提醒他们:“敌众我寡,上兵伐谋。鬼子来了给我狠狠地,如果是皇协军可以来一个攻心战。”

连长李铁军说:“鬼子当了缩头乌龟,顶在前头的都是皇协军。”

张治安灵机一动:“我有个主意,先不要开枪,等皇协军靠近了和我一起喊中国人不打中国人,然后李副大队长和李连长带领队伍突然杀出,打皇协军一个反冲锋,说不定还能有点缴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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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协军

张政委“诱敌深入”的计策果然奏效,皇协军一触即溃。

到底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皇协军在我军“攻心战”下军心浮动、踌躇不前。

副大队长李达见火候差不多了,马上朝天开了一枪,皇协军马上一窝蜂往后退去,李连长带领队伍一个反冲锋,皇协军丢盔弃甲败退回去,我军还缴获一挺歪把子机枪和2把捷克式冲锋枪。

在鬼子的督战下,皇协军又发起几次进攻但都无功而返。

太阳偏西后,日军撤下滥竽充数的皇协军亲自冲锋陷阵,这一下我军的伤亡马上直线上升,1连3个排都出现不同程度的伤亡。尤其是最前面的2排,在日军猛烈火力下伤亡很大。

刘贤权和张治安一合计,这样硬碰硬是不行的。

1排1班长麻袋想出一个好主意“上房”,守株待兔把鬼子放进村子里打巷战,然后用手榴弹招呼他们。刘贤权和张治安点头称是,县大队1连边打边撤,把日军引到一个地主家的大院子里。

等日军从打谷场一到前院和后院,县大队的手榴弹从天而降,随后2排长牢克营的机枪也叫了起来,不大功夫就有50多个日军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其余的日军见势不妙赶紧撤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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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少将刘贤权

激战中县大队损失很大,1连108人只剩下30多人。

副大队长李达、连长李铁军、指导员任英和2个排长先后牺牲。1班长麻袋所在的班,只回来3个人,其余全部牺牲了。混战中,一颗流弹打穿了刘贤权的左肺部,又打中了抢救伤员的王晴。

刘贤权重伤昏迷不醒,妻子王晴当场牺牲,时年24岁。

迷迷糊糊中刘贤权睁开双眼,只见正被人背着往前跑,原来是齐禹县县长兼县大队大队长孙馨远带人前来增援把他救了出来。而王晴、李达、李铁军等烈士的遗体,都被就地掩埋起来。

这一天,是1943年1月14日(农历腊月初九)。

大李庄突围后,刘贤权被安置在伦镇一带的老乡家里养伤。直到一个多月后,刘贤权的伤势有所缓解,这才和警卫员在县大队护送下跨过津浦铁路,由潜伏在皇协军的队长张凤岐掩护藏在据点里。

不久,渤海军区派来迎接的一个连到了,将刘贤权顺利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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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军资料照

事后查明,泄露刘贤权行踪的“内鬼”是冀鲁豫军区一个姓姜的作战参谋,此人被日军收买成为特务,刘贤权调任渤海军区的情报和路线,就是被这个败类传送给了日军驻济南的特务总部。

大难不死的刘贤权,后来担任国冀鲁边军区、渤海3分区司令员,东北民主联军6纵政治部主任,1纵3师政委、师长,38军副军长,志愿军47军副军长,1955年被授予开国少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