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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就在你身边。大家好,欢迎来到由日新社推出的大唐人物系列访谈节目:《访问大唐》。
日新社:他,曾写下千古传诵的诗句:“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他,与元稹、白居易共同倡导诗歌革新运动——“新乐府运动”,使中唐诗风为之一变,影响深远;他与韩愈早年相识,后来又因何争讼一时;“悯农诗人”何以有酷暴滥杀之名?
今天我们把本期人物——中唐官员、诗人李绅请到了现场,请他聊一聊当年那些事。
您好,欢迎您!
李绅:你好,大家好!
日新社:有很多问题想向您请教,但在此之前,我先请您品茶,请!
李绅:(啜饮一口)
日新社:您感觉这茶怎么样,与您平日所饮的茶相比如何?
李绅:似有纯粮之气,为我平生所未见,此茶何名?
日新社:此茶颇不寻常,为明前粟叶加一粒秋后粟米,名“一粒粟”。是特别为您准备的。
李绅:一粒粟?(若有所思):“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日新社:“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您的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我太爷爷的爷爷的太爷爷……这么说吧,我中华多少世代都是吟诵您的诗长大的,《悯农二首》千载传颂,您也因此为后世所熟知。
李绅:这两首诗是我青年时代所作,(苦笑)那时我还是个悯农诗人,做官之后,我有时对百姓关心不够,以至有酷暴之名,惭愧、惭愧!
日新社:您指的是在淮南节度使任上的事吧!关于这一段,待会儿您要好好说说。可以讲讲您是怎么走上仕途的吗?听说您早年多遇贵人相助?
李绅:我早年有幸得遇几位赏识我的人。二十二岁那年,我受知于苏州刺史韦夏卿韦大人,韦大人很赏识我,那时大人爱女韦小姐才11岁,待字闺中……后来韦小姐嫁给了元稹(元稹后来成了我的好哥们)。二十六岁那年我赴长安应试,遇到吕温,吕温兄对我的诗,就是刚才提到的那首《悯农》评价很高。二十九岁那年,我再次去长安应试,结识了韩愈,退之长我四岁,当时他已通过吏部考试,不久即去国子监任四门博士,第二年,我再次应试,退之兄还向陆傪陆大人举荐了我——
日新社:这么说您和韩愈早就有交情?
李绅:是的。也就是在这一年,我结识了元稹和白居易。
日新社:李绅是“新乐府运动”的倡导者之一。他是唐代第一个有意识地以“新题乐府”为标榜和传统的古题乐府区别开来的诗人。李绅对唐代长篇叙事诗的发展也有贡献,他的长篇叙事诗的成就与影响仅次于元白。李绅《莺莺歌》《悲善才》等叙事诗,与元稹的《会真诗》《梦游春》《连昌宫词》、白居易的《长恨歌》《琵琶行》一样,是中唐时期长篇叙事诗中的代表作品。
您和元白所共同倡导的诗歌革新运动——“新乐府运动”,对中唐以后诗歌发展产生了重大影响。可以谈谈“新乐府运动”吗?
李绅:元和四年(809),我首先写了《新题乐府》20首送给元稹,元稹认为“雅有所谓,不虚为文”,于是“取其病时之尤急者,列而和之”,写作了《和李校书新题乐府》12首。后来白居易又写成《新乐府》50首,正式标举“新乐府”的名称。当时张籍、王建、刘猛、李馀等人,既写新题乐府,又写古题乐府,都体现了诗歌革新的方向。元稹原与白居易和我约定“不复拟赋古题”,后来见到刘猛、李馀所作古乐府诗,感到“其中一二十章,咸有新意”,于是又和了古题乐府19首。这样,在当时形成了一个影响很大的诗歌运动,文学史上称之为新乐府运动。
我说的只是个大概,详情见百度。那时我们几个志趣相投的朋友怀抱对革新诗风的理想,做了这件有意义的事,那真是一段快乐的日子。随着年龄的增长,政务也愈加繁忙,往日呼酒吟诗的快意日子再也没有了。
日新社:您所说的政务繁忙指的是元和十五年(820年),您始任翰林学士后的那段日子吗?
李绅:是的。蒙皇上拔擢,不才与李德裕、元稹同在翰林院——
日新社:三位被时人誉为“三俊”。
李绅:不敢当。不过我们几个确实要好,兄弟相称。李德裕就是“牛李党争”中李党的首脑,虽然比我还小十五岁,但他是李党的带头大哥,因为我们的密切关系,我自然也是李党的重要一员。
日新社:823年,一千二百年前,您和韩愈有过一场争论,是什么让你们各不相让,还闹到皇帝面前?
李绅:和党争有关。我先介绍一下背景:长庆二年(822年),元稹拜相,不久就被李逢吉阴了,失去相位,元稹罢相后,牛僧孺(牛党首脑)和李德裕都有望进中枢,皇上倾向于德裕,而李逢吉(宰相)更希望牛僧孺上位,在李逢吉的操作下,李德裕也离京了。这样,我们几个哥们只剩我一个还在中枢,皇上甚是器重我,那时李逢吉势倾朝野,没人能奈何得了他,也只有我敢阻他,他上的折子如果皇上问我,我不惯着,能否则否。所以李逢吉视我为眼中钉,早就想把我踢出翰林院离皇上远点,天假其便,当时有个御史中丞的缺,逢吉老贼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使出一记笑里藏刀,奏请皇上此职由我去补。他说公垂(我字公垂)老弟为人清正(太可恶了),如果由他执掌监察部门,实我大唐之幸(你赶紧滚蛋)!
因为御史中丞的官阶不低,也是个比较重要的职位,皇上同意了。这样,我也离开了翰林院。最高兴的是李逢吉,据说那天他们八个人七个小时干掉六箱五粮液。
日新社:此后您和李逢吉的交锋也就减少了吧?据说就是在御史中丞任上,您和韩愈有过一次争执?
李绅:我本以为事情结束了,实际并没有,李逢吉并没打算放过我,比起把我赶出翰林院,他更想把我赶出京城。
日新社:但是总得有理由吧?况且皇上对你不错,他应该不敢太放肆。
李绅:有时候还是因为自己的弱点被对方抓住,给了对方可乘之机。我这人性直,有时太较真,这个弱点被李逢吉抓住了,也许李逢吉早就算好了我去御史臺必定会出事。
日新社:果真出事了?
李绅:823年六月,韩愈被任命为为京兆尹兼御史大夫。按唐制,以京畿多为权贵居住之地,难于治理,故欲崇重御史台之权威,凡京兆尹上任,必先赴御史台参见,称为台参。
我赴御史台上任(823年九月)后,发现韩愈上任后一直未台参,这不合规定和礼数,我作为御史中丞必须表态,就参了他一本。
其实韩愈不台参也能说得过去,因为韩愈兼任御史大夫,也就是说,按实职(京兆尹)韩愈必须赴御史臺参见我,但按虚职,韩愈倒是我的顶头上司,因为他自己就是御史臺的老大,没必要再到御史臺来参见我这个老二(这踏马都是谁设计的?真踏马巧妙啊?逢吉兄费心了!)
我李绅不软糯,参劾了韩愈,韩愈也是不怕事的主儿,对信佛的皇帝都敢叫号说他想把佛灭了,他能在乎我?况且他也有他的理,所以驳起我来也很大声,就这么,我俩你来我往,谁也不服谁,闹得沸沸扬扬,险些不可收拾。正当我们双方打得鼻青脸肿的时候,李逢吉跑到皇上面前说:皇上,不好了,他们打起来了!我看他们伤得不轻,是不是让他们找个清净地方养养伤?
李逢吉为我选的那个清净之处远在千里之外,逢吉,这么远,你确定不会想我么?
韩愈也丢了京兆尹之职,我俩一想:为啥打起来了?就算你我是干柴烈火,谁使我们相遇?脑子里立马浮现出一个暗笑的面容。
皇上让我们就一些事情当面对质,当着皇上的面,我俩把前前后后的事情一说(退之兄口才了得,人如其文,讲了一个时辰仍是滔滔),事实越来越明了,结论是,除了对自己的处事方式有所反思外,都认可逢吉兄真踏马是个整人鬼才!在皇上的关照下,我没有离京,但还是离开了御史臺,离开了这个还可以不时接触到皇上的地方。我去了户部。
(说到此李绅停下,喝光了整杯“一粒粟”)
日新社:从元稹罢相,李德裕离京到您离开翰林院继而又离开御史台,可以看出李党已失势,因为中枢好像没有你们的人了。
李绅:是的。我去了户部之后,李逢吉党仍不满足,仍没放弃对我的追杀,不将我逐出京城我看他决不会罢休。那时宠信我的穆宗皇帝已宴驾,我失去了最大的靠山,敬宗皇帝初即位,李逢吉担心敬宗皇帝再次起用我,所以他加快了将我逐出京城的步伐,他和他的党羽日夜寻我的短处,后来他们想出个阴招。
日新社:?
李绅:李逢吉勾结得势宦官王守澄,王守澄得空就对皇上说:陛下,您能登上皇位多亏了李逢吉李大人的力挺,如果先帝听信杜元颖、李绅的话,即位的就是他们支持的深王了。李逢吉又适时找出或制造些对我不利证据支持王守澄的说法。敬宗皇帝即位之初需倚赖李逢吉这样的大臣,只好听任李逢吉把我逐出京城。
日新社:据说您贬出京城的消息传开后,百官都向李逢吉贺喜。
李绅:有一个人——右拾遗吴思没有像他道喜,但很快就遭到报复,李逢吉把他也给贬了。此后李逢吉就听不到什么异议了。
日新社:很多人敢怒而不敢言吧。
李绅:是啊。不过有个例外,翰林学士韦处厚就上了一疏,他直言李逢吉之奸,对李罗织罪名陷害我甚是不满。也是苍天有眼,就在这个时候,宫中检寻旧书,不意发现了一箱奏疏,其中有我和裴度、杜元颖合献的奏疏,是我们几个请皇上立今敬宗为太子的奏疏。谣言不攻自破,敬宗感悟兴叹,我虽洗清了冤屈,但还是被贬出京城,因为我的罪名不止这一个。
日新社:李逢吉终于可以放心了。
李绅:并没有。他仍处处针对我,恨不得将人赶尽杀绝。
日新社:怎么讲?
李绅:宝历元年大赦天下,遇大赦,一般像我这样因罪选谪的官员会酌情调迁近处(离京城较近的地区)任职,以示恩赦,谓之“量移”。量移的具体政策由李逢吉制定并解释,这老贼真是挖空了心思想搞我,他规定已量移过的官员本次才可以量移,近年所贬的除外,这几乎为我量身定制,老李啊我受不了你的眼里只有我!想想也是,从政敌那里还能得到什么温暖么?我认了。
这时,韦处厚韦贤弟又站了出来,他指出李逢吉这么做就是针对我,万不可放任这种卑鄙的伎俩。因此规定细则改了,我得以量移至江州。
处厚真是个好人,我建议你们做一期他的节目。
日新社:我们会考虑您的意见。
李绅:我做了多年地方官。直到太和七年(833年),李德裕拜相,我的处境才好了一些,不过直到840年,我才回到京城。
日新社:840年,您从淮南节度使任上调回京城,随即拜相,这是您一生的高光时刻啊!
李绅:我在相位四年,844年因病辞职,不久再度出任淮南节度使。
日新社:这里有个问题,有件案子牵涉到您,更准确地说这件案子是您主持的,就是吴湘案。恕我直言,有评论说您制造了一起冤案,错杀了人,此案也使您备受争议,您自己后来其实也深受其害。因为您是当事人,有些话可能不大好说,就由我这个旁观者向朋友们简要介绍一下这起案件吧!
在李绅任淮南节度使期间,查江都县尉吴湘贪赃,加上他强娶民女,二罪并罚,其罪当死。这个判决在当时就有争议,有人认为吴湘罪不至死。又因为吴湘的叔父吴武陵(曾任尚书员外郎)与李德裕曾有过结,而李绅是李德裕一党,所以此案有挟私报复罗织罪名杀人的嫌疑。
于是上差御史崔元藻调查此案,崔元藻的调查结论是:吴湘贪赃属实,但强娶民女一事与李绅所报有出入。也就是说,定吴湘死罪有点问题。这个结果是李德裕不想要的,这等于推翻了李德裕和李绅之前的的死罪判决(因为仅凭贪赃不足以判处吴死刑)。
李德裕认为崔元藻办事不力,将崔贬谪。然后结束调查维持原判,批准了李绅所奏,处死了吴湘。
李德裕罢相后,吴湘之兄吴汝纳(已依附牛党)上告为其弟喊冤。因为受叔父牵连,吴汝纳进士擢第后久不得升迁,因此也早对李德裕心怀怨望。吴汝纳诣阙诉冤很和李党政敌的胃口,他们大力协助吴汝纳,希望借此彻底打垮李德裕。此时当权的崔铉、白敏中等召回崔元藻覆问此案,崔元藻对李德裕当初将他贬官怀恨在心,所以直言:根据调查吴湘罪不至死。认定这是一起冤案。李德裕因此一贬再贬,其他涉案人员也受到惩处,而当时李绅已死——
抱歉,我需要向大家说明这一点。
当时李绅已死,作为吴湘案主要责任人,也被追究了责任——追夺三任告身。撤销了他在世时的封赠,以示惩罚。
情况是这样的吧?
李绅:是的。我死以后,党争也接近尾声。我,我的同党、政敌也一样,一生都在党争的漩涡里升沉起伏。
日新社:通过对话,我们大致了解了诗人李绅的一生,作为政治人物,他位至宰相,从官位上已达到了政治人物所能达到的顶峰。然而我们对官员李绅很陌生,因为无法感知,但对于诗人李绅,我们有说不出的亲切,这也许就是文学的力量吧!
感谢嘉宾李绅!感谢他的《悯农》,千百年来,不知这首诗挽救了多少粒粮食。最后,让我们再次诵读一遍这首《悯农》吧: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本期《访问大唐》就到这里,如果您期待哪位唐代历史人物现身,请留言,我们会向他(她)发出邀请,并积极促成一次访谈,让大唐来到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