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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在精读The Tyranny of Merit(《精英的傲慢》),一本关于政治、社会、宗教和意识形态的英文原版,可把我的心力都耗尽了。

一般此情此景我是没有能力开启一篇推送长文的,但最近发生的一件事情,又实在是有趣得很。一下子在实践中重验了许多书中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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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我发了一条朋友圈,一张多年前的旧照。一位男性友人见状给我发来一张甜妹时期的照片,感慨说,还是很喜欢甜甜的我,但也承认自己当时很浅薄。我说是啊,他忽略了我甜妹外表之下的辣姨灵魂。

当曾经“傲慢的精英”开始反思,事情一下子鲜活了起来。

我们结识于公众号后台的一条商务消息,之间的聊天,也基本围绕着商业。他总给我一种要干大事的感觉,爱聊宏大命题,也爱用宏大词汇。

屏幕对面的人也许很聪明,很优秀,涉猎很广,但我没有如他所愿地崇拜他。他和我见过大多精英男一样,喜欢自说自话,从不真正看见别人。

互为网友了好几年,一次出差,我们终于碰面。

第一次吃饭,我期待延续一贯对话的风格,进行一场有质量的商业对谈,谁知画风突变,他纯当我是只漂亮娃娃(他对我的形容)。

他选了一家fancy但大可不必的旋转餐厅,一丝不苟地关注着餐品,服务,风景,氛围,是否有impress到我,多次确认我的表情。

以上当然都很体面没有问题。问题是,他并没有关注我关注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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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吃饭前,我对他的印象还不错。高大,绅士,儒雅,有着北京文化人的底蕴与实诚,是个不错的朋友。

但相处了一会儿,就发现他那干爽气质下,莫名藏着一股违和的老练圆滑。明明那时大家都是创业青年,本该多一丝江湖义气地相处着,他却三番五次要为我付差旅费用。

问题是机酒我也早定了啊。

无孔不入见缝插针的孔雀开屏让人一头雾水。

那次之后我们联系明显变少,也没再见过面。

他大概是感到挫败了,如此一番操作还没拿下我?怎么有人对这一切无动于衷?精英文化里可没有第二套语言。

我也觉得自己很客气,默默离场,没有捅破。如今想来,对沉浸在这场表演中的他来说,唯一的观众不捧场已是最大的打击。

直到前几天的真诚对话,我才坦白说,当时我觉得他挺傻逼的,现在我是真欣赏他的坦荡和真实。他似乎挣脱了身上隐形的束缚,和自己真正链接上了。

这很难很难,我试过,我知道。

他说,“以前为了讨你喜欢编了很多答案,现在是真知道自己要什么了。”

当我和身边几个关系较好的精英男性友人分享此事时,他们一致认为,像我这种不被高级餐厅,奢侈品,鲜花,霸道总裁式买单行为打动的,对他们来说才是真正难搞的,让人无法下台。

他们通常也不是不想对症下药,是根本无计可施。

我们这一代被优绩主义(meritocracy)裹挟,衡量我们的一直是学校,成绩,工作,年薪。

这里面没有爱的教育,只有成功的教育。

我们从小就是被驯化的工具人,出厂自带目标,考名校,赚大钱。一直追名逐利,但我们从不追问意义。后来,我们终日忙碌,没有时间追问意义。再后来,我们麻木不仁,不敢再追问意义。

我们需要爱,但我们又不懂爱。

我们的目标,向来脱离一切细微具体,直接嫁接一套宏大虚无的叙事。我们一直都误以为,成功,就是唯一被爱的方式。

我有几个长期单身总在date的女朋友,每次见面都会和我吐槽,那些简历里全是身高,名校背景,财力标签的精英们,都无趣得很。他们总是不合时宜,不管三七二十一,不分青红皂白,孔雀开屏了再说。有着无差别不自知的傲慢。

和他们相处,你要用符号代替想象,用成就掩埋感受,用浅薄超越深刻,你可以尽情talk shits but don't you dare to see to feel to bond.

你永远无法和他们建立起真正的情感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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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擅长打磨一副完美面具,为无数场表演登台,享受灯光掌声喝彩。当台前幕后的自己,距离越拉越远,我们也不再有勇气诚实面对真实平淡的自己。

不仅是人与人之间,连我们与自己都很难建立起真正的链接。

空心,孤独,无意义感,成了优绩主义下现代人的精英病。

这样的人如何自爱与爱人?

一个漂亮娃娃(还是他对我的形容),是成功人士的标配,还是真正与之共振的灵魂?

我觉得很多人不是不在乎,是不知道,没办法知道。

毕竟他到现在还开玩笑说,如果再遇到一个像我一样让他心动的,还是会想方设法骗到手的。

连他自己用的都是“骗”。

听他这么说,我倒是不气,只觉得可惜。

我知道我们没有什么不同,都受同一套教育,都被优绩主义绑架,成为精英是我们唯一被社会认可的方式。只是我又比他幸运一些,至少在爸妈和我组成的小小家庭单位里,我见到过爱真正的样子。

所以哪怕我也在虚与委蛇的世界里,和大家用同一套语言相处,戴同样完美的面具。仍有爱,守护着我内心里小小的,却也无穷大的领地——一个社会规训无法碰触的纯爱之地。

将自己长期放置于一套框架之下,是惯性,是合群,是安全,是easy的。但也会慢慢意识到,人的真心没有消失,只是变得迟钝。

当我们识破优绩主义的谎言,他既无法带我们打破阶级,也无力证明努力一定有用,但生活仍要继续时,我们被动地慢下来,去激活心中小小的原生态领地。

那里有我们天性里的良善与纯真,我们被允许,也被鼓励做真实,具体,鲜活,独一无二的自己。

傲慢的精英开始反思,我感动的原因是,当紧绷的人开始松动,爱就有了缝隙。

今日作者

夏日,麻料,巴黎‍‍‍‍‍‍‍‍‍‍

场简单的跨国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