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血,好多血,医生!”
肿瘤病房内,张广雷搭着父亲的肩刚翻了个身,突然一大口污血从嘴里喷出,溅到白色被罩上。

刚暂停化疗疗程,张保民的食道肿瘤突发破裂,周围脏器组织加速坏死,原本从不喊痛的他,像被上了酷刑一样,狰狞着脸发出凄厉痛苦的惨叫。

医生赶来途中,张保民抓着栏杆拼命摇晃,又抓起身下溅了血的床单塞进嘴里,瞪大眼使劲咬着。嘶啦一声,床单一角竟被撕出了洞。
由于淤堵食道的肿瘤过大,即便破裂医生也不敢贸然动手术切除,只能姑息治疗,在出血处进行压迫止血。然而熬了三天后,张保民却逼着广雷去办出院。

明明呕出大口污血,被爆发痛折腾得昏厥,为何张保民还催着儿子出院?癌症恶化到终末期,只能两手一摊,活活疼死吗?
肿瘤破裂、疼到昏厥
“爸,算我求你了,就跟我上医院瞧瞧吧。”敞亮的卧室内,大儿子张广雷杵在床边,苦苦哀求。
瘪得只剩骨架的张保民却一扭头,固执地怼道,“上那鬼地方干啥,没病都能给你折腾出一堆病,我死都不去。”

广雷急得踱步,却不知父亲拖着不治病的执拗劲儿,专门是用来气自己的。而他每月给父亲的2000块生活费,也都被张保民攒起来,暗地里塞给了小儿子志伟,自己只留下百十块的零头。
5年前,广雷和弟弟志伟商量父母养老的事儿,俩人决定抓阄来一家养一个。张保民嫌弃在村里种地的广雷不挣钱,一直偏心做生意当小老板的志伟。可天不遂人愿,抓完阄一看,自己却得跟着广雷窝村里养老。

当晚张保民就气得吃不下饭,看着慢腾腾收拾行李的老伴,啪一下把碗盆扔进水槽摔门出去。行李铺盖卷虽然搬到了广雷家,可张保民没事就搭车上城里,进志伟的店里坐会儿,再掏出一沓钞票塞进志伟兜里,心满意足地回了村。
去年十月,张保民又上村头等车时,突然胸口喘不上气,晚上扒拉饭一吞咽,嗓子就刀割般得疼,浑身瘫软无力。以为是发烧上火,张保民就在床上躺了几天,腹痛上厕所时竟拉出了黑乎乎的血便。

张保民吓坏了,赶紧叫广雷拉自己上医院,做了全套核磁共振,才得知自己食道管上竟长满了瘤子!广雷搀着父亲安慰,媳妇也慌忙跑缴费处交钱拿药,张保民却掏出手机,给小儿子志伟打电话。
“哎呀爸放宽心,医院都往严重了说,先等等看,过段时间我来看你。”志伟的话,仿佛才让张保民吃了定心丸。

搀着父亲住进床位,大儿媳下楼买生活用品,夫妻俩都不是滋味,可也不好明说什么。接受着化疗的张保民,整天眼巴巴望着门口,可小儿子志伟的身影从没来过。
今年初,张保民查出溶血指标太低,暂停了化疗疗程。张保民被父亲搀着翻了个身,一大口浓稠污血呕了出来,整个人像被抽干了一样缩成一团,死咬着牙,嘴里却发出凄惨的呻吟,
“啊,啊啊,疼,疼死了,啊啊!”

绝望崩溃撞墙,咬烂床单
“爹,你别动,撑着啊,我去喊医生!”
看着白色的床铺溅了一滩黏稠黑血,嘴角脸上也沾满血渍。吓坏了的张广雷飞快跑出门去喊医生,“医生,我爸吐血了,快看看。”

短短几秒,广雷赶到医生办公室,却没见着一个大夫,急得满脸通红,双手止不住发抖。又赶紧跑回病房,张保民正抓着栏杆来回摇晃,又抓起溅了血的床单使劲撕咬。
广雷心疼得赶紧去拉,突然嘶拉一声,薄薄的床单被撕开了洞。可张保民丝毫没停下来,扬起后脑勺向身后的墙重重砸去。
正当广雷拽不住父亲时,主治大夫终于赶到了病房。掀开沾满血渍的床被,护士搭把手将绝望挣扎的张保民推进了治疗室。

来不及收拾一团糟的床铺,广雷和媳妇也跟了过去,焦心等待时又跟弟弟志伟打了电话,“咱爸病情加重了,你赶紧来看看吧,说不定最后一眼了。”
即便故意往重了说,电话那头的志伟也是不紧不慢推辞道,“中,我这店里忙完,就马上赶过来。”

等了四五个小时,张保民被推回病房,脸色煞白,却不再挣扎喊痛。广雷忙跑过去问医生情况,“大夫,我爹这啥情况啊?”
“还是食道肿瘤恶化速度过快,侵犯周围血管,组织器官成片坏死,就突然破裂出血了。”大夫顿了顿,又说,“还是发现得太晚了,手术切除风险更大,只能暂时压迫性止血……该见的人,都赶紧见见吧。”

懊悔出院,痛苦临终
医生的话无疑暗示了张保民为数不多的生存时间,三天后下午,他牵挂在心尖的小儿子终于空着手来了,憔悴的张保民破天荒露出了笑容,摸着志伟的胳膊,说了句出其不意的话,“儿子啊,赶紧给我办出院,叫我住你家吧。”

广雷站在一旁,难以置信又尴尬地看着,或许心寒,他低头出去了。
不知道张保民又说了些什么,当天晚上,志伟就给父亲办了出院,拉回了自己家。广雷和媳妇也收拾完行李,回了空荡荡的家。
隔了一周,广雷又提着几箱牛奶水果蛋白粉,搭车上了城里弟弟家。志伟一开门,却眼神闪躲,直把他往客厅里拉。广雷搁下东西,径直推门进了次卧,却闻到一股刺鼻作呕的粪臭味。

再一看,父亲霉绿发黑的床褥上,沾满了暗黄的排泄物。
广雷又走近一闻,父亲下半身浓重刺鼻的尿味,直戳颅顶,让他忍不住干呕。桌上盘子里俩干硬馒头,也趴着一堆乱飞的苍蝇。
母亲也瘦得可怜,坐在对面轮椅上,眼神呆滞,头发凌乱地搭在后面。

短短一周,张保民像是又瘪掉了十几斤肉,几乎成了一具枯骨,随着嘴唇嚅动,脸颊更夸张凹陷下去,“广雷啊,你来了……叫我,叫,跟你回去吧。”
广雷震惊得嘴说不出话,向来好脾气的他出门就给了志伟一拳,“不想养爸妈就给我,亲爹妈你弄成这样,你是不是个东西?”
志伟猛地推开,嘴里骂骂咧咧,却催着让他把爹妈拉走。

那天,广雷叫了救护车,把爸妈都送进了村上县医院,住进了同一间空病房。张保民临终前个把月,广雷没再去地里干活,每天拎着烧好的热粥鸡蛋和打碎的肉沫,一勺勺喂给父母。
69岁的张保民没再说话,却看着小心吹粥的脸,流下了热泪。食道肿瘤仍折磨得他满脸痛苦,可大儿子儿媳日夜守着,让他终于享了最后一点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