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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平山阻击战的当天夜里,鲁南军区又调十六团返回滕东。到达目的地,十六团一营驻下户租村,隔河与东郭、钱家村的敌人相望。

团首长传达军区首长指示说,华野总部一天一个电报催要津浦线上北进敌人主力的番号,军区集中了四个团打了七天,也没侦察到来“将”是谁,为此,才调十六团返回,任务是抓两个俘虏,弄清敌人番号。任务就交给一营。

一营同驻东郭的敌人一连打了三天,毫无收获。前两天,战场均在下户租村前河滩上,不仅没捉到活的,连死的敌人也不丢。第三天,为了把敌人引出,一营佯败撤上北岭,结果敌人不追,像猴皮筋样一伸即缩。

晚上,萧剑秋同王士英同志商量说:“这样打下去,恐怕再打七天也完不成任务。我想只可智取,不可硬拼。能偷两个回来,不就完成任务了吗”王问:“怎么偷法?”萧剑秋说:“你只要同意偷,具体行动我安排。”

营长同意后,萧剑秋找来三连指导员李臣,交待他带一个班、一挺机枪、一个枪榴弹筒去钱家村。路线要迂回,沿河东岸向南,到钱家村正南折向西,找到去滕县城的公路后,回头进钱家村。这样绕个大弯,能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若是偷不到俘虏,就给他个火力突击。

李臣带小分队出发了。萧剑秋送了他们一程,李臣就不让他再前进。可是,等候的味道真难受,萧剑秋心急火燎,分秒难捱。

没多久,钱家村、东郭的枪声就象开锅似的响成一片,照明弹把天空照得一片通明。萧剑秋想,完啦,偷袭不成功,才捣了它一杆子。正在失望之际,几条黑影过来了,正是一班长魏道吉等五人架着两个俘虏。

萧剑秋急问:“指导员呢?”小魏说:“还在后边!”他继续说:“我们进了钱家村,碰上当官的门卫换岗,一班三个都被我们捉住。其中一个不老实,大声喊叫,我用手榴弹往他头上一敲,没觉着使劲,他的脑袋就开了花。指导员让我们五人把这两个架来,他又去捣它一杆子去了。”

萧剑秋同王士英同志分别审讯了俘虏,两人供词一样,都说是整编十一师的,本来是同七十四师并进临沂,到了沂南被调回徐州,顺津浦路北上。这说明敌人想以“双王牌”并进,重点进攻临沂,当发觉我华野主力已不在鲁南时,才又改变了部署。

拂晓,窜来东郭、钱家村的敌整编十一师的这个旅已撤回。军区指示,十六团任务完成立刻返回。

当一营行进到曲阜东郭地区时,团部下达宿营指示,要一营驻湖上,团部带一个营驻土门,另一个营驻屯里。湖上村地处平洼地,河对面村庄驻敌一个旅,一营两面受敌。指示正好被第一分区周司令看到,认为不妥,即令十六团调回第一营驻土门,将十六团阵地收缩,并以倒品字形布防。

第二天早晨八点,敌人进攻屯里,萧剑秋带队向团指挥所报到,副团长让他先休息,他便找地方睡觉去了。一觉醒来,战争结束。团邓政委说:“屯里一战,三营营长牺牲,八连连长负伤。”三营长是名老红军。萧剑秋说:“不是昨晚就调三营长回司令部吗?”政委说:“他们偏要他住一夜。谁知把一个经过万里长征的老同志给送进了‘鬼门关’!军分区首长爱惜老同志的一番苦心也成为泡影!”

根据侦察的情况,团决定一营夜间隐藏去湖上伏击。萧剑秋带一、三连和重机枪连去湖上,王营长此时还生着病,带二连进屯里,以保证进入湖上的部队右后方的安全。等到早晨九点多,敌人不仅不过河,反向一营左右两翼的后方迂回。右后方过来的敌人被二连阻击在屯里。伏击变成了阻击,萧剑秋决定撤回,用两挺重机枪拦截左后迂回的敌人,保护部队转移,其余同志以班为单位,分散后撤到指定的集合点。

萧剑秋一个人走在通往屯里以南的土岗上,观察着部队的运动和屯里的情况。突然从屯里东南小山上传来了叫萧剑秋上山的喊声,原先是军分区林参谋长和政治部李主任。

首长问屯里放了多少人,萧剑秋说三十余人。李主任说:“你看看石板上的记数,敌人已经打了五百多炮啦!”萧剑秋说:“敌人炮弹多,打呗!反正他填不满交通壕。”李主任说:“那你的二连呢?”

萧剑秋指给李主任看,在村东南沟乱石里,战士们三人一组带一挺机枪和一个枪榴弹筒,在交通壕里游动射击,引敌人打炮。敌炮火力延伸,二连即全部进入战壕,待敌人冲上来,就把他们打回去。敌人退了,二连也出来,敌炮又开始对交通壕射击。

李主任很感兴趣地说:“你也会唱空城计!”萧剑秋说:“这是兵少逼出来的。”李问:“你还有多少人?”“一百三十二人。”萧剑秋提议整编成一个连,免得光说大话,尽使小钱。李主任知道他的意思,没表态。

晚饭后,李主任的警卫员给他送来一本书,缩编本的《日日夜夜》。第二天李主任来问萧剑秋:“看完了吗?有何感想?”萧剑秋说:“看完了,没感想。”李主任“啊”了一声说:“白送你一本书呀!”萧剑秋说:“那位营长姓沙,我姓萧,他是俄国人,我是中国人,对不上号!”李主任说:“别发牢骚啦!昨晚几位同志商量了一下,别无兵源,准备调十五团两个连给你。”萧剑秋说:“十五团总共五个连,这种挖肉补疮的办法不好,请首长再考虑。”

几天后,团里给一营送来二百解放战士,不是快速纵队的,是二十六师的,士官都有十年左右的军龄,年龄35—40岁之间。经过两天的了解,这些解放战士对吃煎饼不习惯,对失败不服气,还看不起我军的装备。

于是,萧剑秋决定整训七天,要治理员召开各连事务长会,专门解决干煎饼软吃的问题。通过整训,广大解放战士明白了战争胜败的决定因素是战争的性质——正义与非正义,而不是天时、地利。

萧剑秋举例说:“在峄县城,坦克不是可以通行无阻吗,为什么没有开出城门就当了俘虏?马励武坐峄县城指挥,只三天三夜即城破被俘。决定胜负的基本因素是人,而不是武器。”在讨论中解放战士深有感触地说,他们刚进入鲁南时如入无人之地,可是战争一打响,也不知哪里来了那么多军队和老百姓,犹如汪洋大海!看起来人心的向背是个大问题呀!

七天的整训结束了,团首长传达军分区首长的指示,以一营为骨干(营长和二连留原地),和曲阜独立营、泗水县大队组成七十一团,打击向我内地窜犯的敌人。参谋长任团长。

当夜,部队进到公路北侧高家庄。这个村子前几天刚被敌飞机轰炸过,一连一名战士全家只有怀抱中的一男孩幸存,萧剑秋让这位战士回家照顾孩子,要宋治理员安排好他们的生活。

第二天下午,一营化装的戒备战士在公路上捉了两个还乡团人员,接着一连班哨击退沿泗河而上的一股敌人。太阳落地时,三连报告由东来一股敌人已进西岩店。

天黑后,一营转移到尹家城,一连连长陈广聚带一班向西岩店的敌人进行火力侦察,连续三次突击都没有反应,这说明对方是一支有战争经验的部队。

第二天一早,萧剑秋又来到公路上,看到西岩店村东南角有几付望远镜对一营这边观察。不一会,敌人便兵分四路出动。右路出村西口过河直取金庄,左路向东去占据高地,正面两路约四百敌人向南扑来。

萧剑秋问团长:“怎么办?”团长说:“给敌人火力杀伤后转移。”在无可利用的地势和左翼无保证的情况下,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但话才出口,他又改为“坚决打,不准撤!”。萧剑秋明知不妙,但没有象已往那样抗争,便指示两个连进入阵地,各顶一路,不到五十米的距离不许射击。

敌人的右路已经占据了金庄,向一营阵地侧射。正面敌人在迅速上岭,距离一营只有百米左右。一个战士走火响了一枪,敌人停止前进,似有散开的动向。为了不失掉穿“糖葫芦”的战机,萧剑秋指示打,正面之敌被我强烈的火力压在地上,不敢爬起来,只能用火力还击。占据金庄的敌人继续沿河西向一营左后迂回,若不是尹家城南土台子上的半个班抗击,早就过河占了南小岭。

一连连长陈广聚对萧剑秋说:“我们被包围啦,撤吧!”萧剑秋说:“你没有听到团长指示坚决打,不准撤吗!”萧剑秋同通讯员李宪盈合作,他当弹药手,萧剑秋当射手。先立射,后跑射。正打得起劲,陈广聚又来要求撤,萧剑秋不予理会!

陈广聚第三次来到萧剑秋跟前说:“教导员,你真狠心把咱们这两个连扔在这里吗?”这句话戳到萧剑秋心上,使他想起了鲁南会战前二连两个排长开小差,郭主任对他说的一番话:“老萧啊,一营可不能出问题啊!十六团就靠一营吃碗饭啦!”

一连是全团战争力最强的连,三连是全团的团结榜样连,战争力也比较强。如果这两个连完了,将是多么大的损失呀!自己已往对错误指示自己都是坚决抵制,今天为什么采取呕气的态度呢?

萧剑秋心到这里,决心不再执行这个错误的指示,便对陈广聚说:“一连保护三连向东南芦城方向撤!”三连撤出阵地后,敌人攻势增强,萧剑秋又对陈广聚说:“留下七班给我,你带全连走!”经过一番争吵,还是萧剑秋留了下来。

他指挥七班断后把敌人的火力引来,到村南和土台子上的半个班一同保护主力撤出危险地区。但在过小河沟时,他的通讯员小李负伤,在土台子上,他自己右腿中弹三枚。

七班长命人抬着萧剑秋边打边撤,在南山沟里遇上了先期到达的团长。他看到萧剑秋一言未发,既不坚持他那“坚决打,不准撤”的荒唐指示,也不下达新的指示了!

从山上跑回来的一连卫生员小魏给萧剑秋包扎,剪开棉裤腿一看,钳在膝关节下的一个弹头还露着屁股,萧剑秋叫小魏用尖嘴钳把它弄出来。到了团部,郭主任和卫生队长孙安国接过担架把萧剑秋抬进屋。孙队长看后问:“谁给包扎的,怎么三个洞只包扎了两个?还给留个洞出血呀!”

到了军分区驻地椿树沟,彭副政委在村口等着,叫他的警卫员端来一碗鸡蛋汤。他询问了萧剑秋受伤的情况,派两名医护人员送他到东家庄卫生处。萧剑秋在担架上回想着这次尹家城战争失败的经过,心情非常沉重,深悔自己不该不负责任地执行团长的错误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