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墨脱的渊源
刘战友口述/朱雪梅整理
我是2021年到墨脱任职的。说我是新墨脱人也不全对。之前我曾三次徒步进墨脱。第一次是2007年，我所在的处室需要到墨脱去执行一个任务，领导对我说：小刘，全处就你最年轻，你看，是不是你去？我还说啥呢，直接就接过任务，去了，谁让我年轻呢？后面又有两次任务，大伙儿直接说：墨脱，小刘去过，他有经验。得，再来两次。这又到墨脱任职，看来，我和墨脱渊源很深。
其实，早在2003年，我与墨脱老兵就有过一次交集。
- 我“纠”了一个墨脱兵
大约是2003年10月份，单位组织联合纠察，我带队纠察连去纠察。10月份的林芝，已有些寒意，好在天空很蓝，阳光明媚。当行至尼洋河边时，看到一个兵，穿着军装没有戴军衔。那时12月份才有退伍老兵，我心想：
“格老子，这个时候你就开始冒充退伍老兵吗？抓！”
我们走上前去，照例先行军礼，然后让他出示证件。那个兵看起来多老实的，诚惶诚恐给我们还军礼，给我们说他是今年退伍的，并拿出了退伍证。我有些怀疑，说：
“这个时候咋有退伍的，假的吧？”
“首长，我是墨脱的，我如果不提前出来，就封山了，就只有等明年出来了。回去之前，我想来看看泥洋河。”
我接过他的退伍证，确实是正规的，又打电话到军务科确认，确有此人，说墨脱的先出来等到十二月份才走。我说：
“你咋不穿便装呢？”
“没得，当兵的时候带了一套来，早烂了。墨脱没有合适的。”
当兵多年，常遇到油嘴滑舌，百般抵赖的，心硬得很。这遇到一个老实巴交的，心里顿时生出了心疼，为防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让他去买套便装。他为难地说不知道哪里有卖。得，好人做到底，我们几个就带他到不远处的香港路去买。
到了一个服装店，这个小伙子也不挑剔，随便就指了一套衣服。让我大跌眼镜的是，老板说多少钱，这傻小子价都不还，马上就准备掏钱。那时的西藏，跟内地一样，买衣服都要砍价的。我赶紧按住他掏钱的手，跟老板讨价还价一番才让他掏钱。更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他付钱从挎包里掏钱，竟背了一军用挎包的现金。我问他咋回事儿，他说是退伍费。2003年，我们单位的退伍费早都发在卡上了，谁还带一堆现金满街跑啊？他木讷地说：
“我们都是发钱的。”
“兄弟，你带着一挎包钱，太不安全了，这样，附近有个农业银行，我们带你去存起。”
“不，首长，我回去了就不得来西藏了，我要用钱咋办嘛？不能又到林芝来取，路费好贵啊。”
“你在这里存了钱，回到你老家也可以取。”
他显然不信我的话。我们只得带他到农业银行，让大堂经理给他解释。那天那个大堂经理超级有耐心，给他解释了大概半个小时。然而他还是半信半疑。也理解，在墨脱呆了几年，与外界脱节了几年，这几年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哪里就能明白。虽然木讷，但防范意识还是有，生怕这几年的退伍费被骗了。无奈，大堂经理只得找来他们的值班行长，行长又给他解释了半天，并在办业务的那张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号码，承诺如果回老家取不出来钱，打电话找他负责。我这可怜又可爱的墨脱战友，才小心翼翼把挎包里的钱掏出来存了。
事隔近二十年，我现在又到墨脱来任职。虽然墨脱在十年前已通车，但墨脱仍处在相对封闭的一个环境，这儿的战友仍保留着少有的纯朴和善良。让我时不时的想起那个“被纠”的战友来。
- 一碗面条的战友情
2007年，我不是到墨脱执行任务吗？且不说三天爬山涉水多艰难，带的干粮已耗尽，离墨脱还有多远，不知道。饥肠辘辘已无力前行。正当我惆怅满怀时，见到迎面走来一穿军装的战友，简直是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细问竟是墨脱独立营专门派来接我的黄战友。他背着一个背兜，背兜里背了一把挂面，四个鸡蛋，两个番茄，一把小白菜。这应该是墨脱迎接战友的高规格礼遇吧。你不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感觉？感动，感激，温暖都不足以表达我的心情。一问，离背崩乡还有几公里，赶紧就近找了一家藏民房子，就是那种昏暗的茅草棚棚，也顾不得卫生条件如何，借用他们的锅灶煮了一碗番茄鸡蛋面。端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好似山珍海味，琼浆玉液，竟有点舍不得下口。
与黄战友情就此结下，后来两次进墨脱，他都在。我这再次进来任职，又和他搭档。因为一碗面条相识，因为一碗面条，战友情更坚实。
- 初见墨脱的疑惑
初到墨脱，我发现两个奇怪的现象，连队的着装，有穿87式常服的，还有穿83式服装的，我当新兵都发的是米黄色衬衣了，这儿竟然还有穿白衬衣的。我们部队，不是最讲究着装整齐问题吗？怎么回事？细问之后才知道，真不是连长不抓着装，确实是没办法。配发的军装，每年开山才能背进来。那个迷彩呀，常服啊，一大包，又大又重。背起过河，掉河里就掉河里了，爬山，掉山沟里了就掉山沟里。又不可能再补发，大家就将就旧的，穿得也不整齐了。
另一个就是墨脱的业余生活枯燥乏味，连篮球架子都没有，却不打扑克牌。我说我们单位经常打“双升”，怎么不打呢？大家都苦笑：早打腻了。
现在的墨脱官兵，着装整齐，纪律严明，宿舍楼窗明几净，操场宽敞大气，篮球赛场上战友们奔跑欢呼……这十多年的变化太大了，我发自内心为之骄傲，为之自豪。回想起以前的艰苦岁月，更加珍惜现在生活的来之不易。
（注：本文插图均为作者拍摄）
作者简介：
朱雪梅：四川乐山人，九五年地方入伍，先在教导大队学习，后分配至115医院，九八年调至拉总，零八年调回四川省军区。16年自主择业。现居住成都。曾有作品在《解放军报》《军嫂》《西藏日报》等刊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