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X(推特)上,钟翔宇自标的身份是,“身在单极世界的垂死挣扎与多极化未来的诞生之间的马列说唱歌手和反帝政治评论家”,并公开亮明“爱国爱台反美帝”。这里的国,指中国,他解释道。

这么复杂的身份和鲜明的态度,在一个出生美国的马列嘻哈歌手、帅气台湾青年身上融合,有点怪,普通人会感到好奇。

早在2020年,他的《星星之火》等马列主义红色文化音乐,就在中文社区受到中国青年人关注。2023年《我不相信》这张专辑,批判美国推销民主的恶果、同情第三世界,不仅在海峡两岸引起广泛关注,在海外社交媒体上也有了一批反帝社会主义拥趸。

随着中美关系和台海局势的紧张,钟翔宇活跃在海外社交媒体上发表自己的看法,并且开始接受国内和海外媒体采访,明确反对美国干涉中国内政,拥护两岸和平统一主张。

今年6月,借新音乐发布之机,在台湾服役的钟翔宇通过连线接受了观察者网的专访,聊了聊“怪青年”左翼思想的心路历程,台湾几代人的民族情深,以及对当下中美和两岸局势等热点话题的看法。】

(采访/观察者网 高艳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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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翔宇接受观察者网专访 视频截图

台湾役男钟翔宇

观察者网:听说你在台湾地区服役,可能大陆读者会比较好奇,台湾青年人服役是怎么样的,需要做什么?

钟翔宇:1949年12月国民党撤退到台湾之后,台湾当局开始实施征兵制度。从那时起直到1990年,有些军种的役期是两年,还有一些例如海陆军则是三年。从1990年7月起,所有军种一律服役两年,然后从2000年开始,役期减为1年10个月,后来逐年递减。

到了2008年,马英九上台的那一年,役期减至一年。马英九上任后开始推全募兵制,于是从2013年开始,1994年1月1日起出生的男生,只要接受4个月的军事训练就可以了。不过,因为近年两岸关系恶化之故,从2024年1月1日开始,2005年1月1日起出生的男生得当一年兵。

我想这个时候不少人可能会好奇,当兵的我怎么能接受大陆媒体的采访?

那是因为我服的不是常备役,而是替代役。我们替代役役男,不具有军人身份,在所谓的“政府”或公共机关中服务,扮演的角色有点像公务员。我的主要工作内容是跑公文和帮忙监工等杂事,外宾参访园区时,我会担任翻译。

替代役是2000年推出的役别,它允许役男因家庭因素或宗教信仰拒绝当兵,但同时也以别种方式履行义务。

役男一定得符合条件才能成为家庭因素替代役或宗教因素替代役的役男,除此之外,其他役男想服替代役可以抽签。不过,我并没有抽签,也不是什么家庭因素替代或者宗教因素替代役,我当替代役是因为2018年台湾当局宣布全面停止常备役召集,换句话说,军队没有再开一年役期的梯次了,只剩下4个月军事训练的梯次,那时候基本上该当一年兵的役男早就退伍了,所以剩下还没服役的人,例如我,就被规定要服一年替代役。

观察者网:你从小在美国长大,为什么要回岛内服役呢?

钟翔宇:根据台湾地区的法律,从小拥有他国永久居留权的台湾人,一年內在台澎金马地区待超过183天就必须服役。我从2017年到2019年在台湾生活,所以去年8月收到通知,让我三个月以内回台湾准备服役,否则要面临所谓“国防部”的通缉,我只能乖乖回来服役,不然就会被通缉。

我想选择履行义务是比较理性的选择,而且自2020年疫情爆发之后,我就一直都没有回过台湾。三年没回,其实也蛮想念的,蛮想念我心中的家,所以我并不觉得回来服役是一件痛苦的事。

我现在的单位是消防署的训练中心。训练中心是所有台湾消防员受训的地方,台湾的消防员一定要在这里受训一年,然后考试及格才可以成为消防员。有趣的是,很多人听说我在训练中心服役都误以为我是消防员,但我并不是。

马列嘻哈歌手&政治评论员钟翔宇

观察者网:你的新歌叫《金色贫民窟》,与之前的相比听上去不那么激进了。用一个歌迷的话说,这首歌描绘的是年轻人迷失在后资本主义职场“rat race”(内卷)中的迷幻感,最后又激励年轻人要相信“人民能够创造历史”,还是毛主席话语。为什么想写这么一首歌?

钟翔宇:我希望我的歌能被更多普通老百姓听懂,能引发他们的共鸣。

之所以取这个歌名,跟我多年前看到的一段阳和平的采访有关(国际友人美籍农业专家阳早(Sid Engst)与寒春(Joan Hinton)的长子,1952年出生在北京,长在西安国营草滩农场——编者注)。阳和平叙述了他的家人1966年从西安农村迁往北京的经过,他说他的父母作为参与中国革命的外国人,如果想要过得舒服,就不会从美国移民到中国。当时中国老百姓挣扎在温饱线上,但作为外国专家的他们被安排住进了奢侈的友谊宾馆,后来又转移到更高级的新桥宾馆。当时中苏决裂,各种矛盾正在升级,阳和平用了“金色的贫民窟”来形容他们复杂的心情。

听到“金色的贫民窟”这六个字,让我想到你所提的rat race文化。当然年轻人追求某种程度的财务稳定是应该的,所以那首歌有这段歌词:“贫穷很难幸福,这条真理我想大家都清楚”,但为钱发愁也不应该是人生的一切。

我看见很多白领上班族周一至周五拼命工作,周末一到就酗酒,就想这样子过生活难道有尊严吗?我们追求财务稳定,难道不是为了让自己有能力去做我们想做的事情吗?

人生总是要有奋斗目标,但我看见很多专业管理阶级 (Professional Managerial Class - PMC) 的白领上班族,本质上只不过是机械地日复一日、漫无目的地为奋斗而奋斗,而且他们的工作就是所谓的——我用比较粗的语言去讲——就是bullshit job。人是要劳动的,我认为他们之所以忧郁的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的工作称不上劳动。PMC不但没有直接参与价值的创造,而且被搞得根本没有多余时间去享受和探求文明的成果,例如艺术、文学、科学真理等等。

但我觉得,对这种现象不满不应该选择躺平。躺平解决不了问题,所以我才会在第三段里面写,“人是世界和自己命运的主人”。用伟人的话说,就是“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

观察者网:这种躺平或者内卷文化,不只是在台湾,也有你在美国等其他地方看到的情况吧?

钟翔宇:我想世界各地多少都有这种现象。

观察者网:《我不相信》这首曲子,主题是批判美国在全球推销所谓民主造成的困局,MV看到人头皮发麻;你提到这个MV被美国的一个黑人议长转发了。在中文媒体微博上这首点击也特别高,大陆网友的评论很有意思,有人说,你是“白区的同志”,这些评论你看得懂吗?

钟翔宇:我懂他们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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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相信》歌词片段

观察者网:你也知道这几年中美关系变坏,海外尤其是美国政客和媒体对中国抹黑得很厉害,我们当然也在反击,中国人对美国的认识这些年也在发生新的变化。你生在美国,长在美国,歌词里却这么犀利地批判美国,这种认识是怎么一步步形成的?

钟翔宇:这十几年来我看到美国老百姓的生活水平并没有提升,而是停滞不前,甚至还下降。在美国生活的我深刻感受到,美国的统治者并不在乎美国老百姓的民生。一个如此富裕的国家,想搞好自己境内的问题是非常容易的,但他们并没有想要这么做。而且,他们还把我们辛辛苦苦赚来的纳税钱用到世界各地去制造麻烦,拿去送给祸国殃民的泽连斯基。

他们有钱养活华尔街的那些金融寡头,有钱去包养泽连斯基,却没有钱修复破烂的基建,搞好美国老百姓的民生。连自己国人都照顾不好的政权,难道会为其他地方百姓的利益着想?我不相信。

我用中文写歌是因为我希望我的主要听众跟我一样也是中国人,特别是台湾人。我希望我在歌中传达的一些资讯能帮中国人——尤其是台湾人——打破一些有关美国的幻境。

《我不相信》MV截屏

与此同时我得强调,我并不讨厌绝大多数美国人民,美国伟大的一面是美国普通老百姓多年耕耘的成果,我认为各个国家、民族和文明的文化瑰宝和优点,都值得所有其他国家的人去参照和学习。我觉得中美两国人民应该继续交流,甚至更深入的交流,只有这样才能彼此学习好的方面,与此同时打破一切幻境。

我举个例子,911事件发生的时候,我们被灌输美国之所以遭恐怖攻击,是因为恐怖分子仇视我们的自由,但我阅读历史书籍之后很快就发现,最常推翻民选政权的无疑就是美国政府。

如果美国政府那么在乎民主或自由,为什么当年要支持蒋介石呢?为什么会扶持韩国的李承晚?思考这些问题之后,我就更深入地研究历史,研究美国内部的矛盾。多年的知识吸收和消化,让我逐渐形成我现在的这些认知。

观察者网:你的《星星之火》专辑影响力比较大。尤其是星星之火,片头引用了非洲人民社会主义党主席奥马利‧耶什泰拉(Omali Yeshitela)的演讲,抨击了帝国主义对第三世界的奴役和扩张,歌词大陆读者都很熟悉。那张专辑还有“美国梦”、“要么是社会主义,要么是野蛮状态”等单曲。按照普通人的认知,在当下全球化、资本主义文化一统天下,世界社会主义革命运动处在低潮期,星星之火震撼人心,但也给人一种时空错位感,你希望这首歌能够唤起一些什么,希望什么样的听众跟你产生共鸣?

钟翔宇:对,您的意思是说我们现在已经不是革命时代了,或至少是现在这个年代是革命低潮时代,但我并不认为世界社会主义革命浪潮过去了,或者是现在处于低潮。

我觉得我们应该换个角度去想,我们看看美国好了,现在有多少人知道美国社会不行了?有越来越多的人正在追求改变。他们知道问题所在,但可能还不知道这些问题的来龙去脉,或者有时候会找一些替罪羊。很多人甚至把他们所见的问题都归咎于他们想像中但实际上并非如此的中国。虽然他们的无知导致错误的结论,但这也并不否定他们的直觉。我觉得革命是动态而非静态的。

1949年,中国解放战争在获得胜利,但1949年能说是中国革命的终点吗?当然不能。我们现在生活在以美国为首的单极世界制度的垂死挣扎和多极化未来的诞生之间,这难道不是革命的年代吗?

当然,写这首歌的时候,我的立场跟思考方式跟现在相比,算是比较幼稚、比较不成熟的。未来的我应该也会觉得,我现在的政治认知也不怎么成熟。老实说,我那时候并不知道我想鼓舞什么样的听众,只是认为想听的人自然会听。

思想这种东西不能强加于人,我把一些我认为的事实摆在听众眼前,希望能引发大家的好奇心,让他们去思考。

观察者网:你歌词里面有很多马列主义和革命语言,让人很好奇这些左翼思想是怎么一步步形成的。台湾左翼、大陆左翼,还是美国及海外的马克思主义者,哪些人和事对你的影响比较多一些?

钟翔宇:讲到左翼,我想先稍微离题一下。在欧美和深受美国影响的地区——例如港台地区——有个奇葩现象,就是绝大多数以左派或leftist自居的人,实质上都是西方霸权主义的侧翼,在美国国内可以说是民主党的侧翼。

中情局在上个世纪培养出所谓的新左派之后,事实就变成这样。美国的中情局发现他们无法正面进行意识形态战争,所以二战后在思想斗争方面,开始采取较为间接的战略。他们不再那么直接地去反共,而是去培养一个不会危害美国帝国主义利益的左派。

这些人名为左派,但他们走的路线是右翼。这些人从上个世纪起就是世界各地颜色革命的主力军,总司令部在华盛顿,地方指挥控制中心则是当地美国大使馆和受美国控制的非政府组织。所以越来越多认真反对以美国为首的单极世界秩序的人们,已经开始抛弃“左派”这个标签,但我们的政治经济思想依然是左翼的。

台湾“太阳花”运动的学生领袖,以所谓左派自居。有台湾民众证实,该运动与CIA有关。

这种现象的出现,表明数十年来这些地方的左翼处于被动地位,以及中情局认知战争的强势。美国左派的最大问题是,很多人是以“共产主义者”自居的白左,但瞧不起劳工群众。而且在文化议题上遇到意见分歧的时候,就说对方是法西斯或反动分子,而不会想去进一步理解为什么这些群众会有这样的思维,这就完全违背了群众路线。

所以我很难明确地说到底是哪几个人或事件对我的影响比较深,我只能说我研究的历史和我所观察的西方左派,塑造了我现在的许多观点。

观察者网:那么大陆的左翼和红色文化,是如何影响你的呢? 是不是看了不少毛选和马列著作?

钟翔宇:大陆的左派也比较复杂。我比较确定的是差不多2019年的时候,我接触到一些极端左派,就是列宁所说的那种左派幼稚病的人,他们自称“真正共产主义者”的大陆人,可我感觉他们没有一个人是反对颜色革命的。这样某种程度上影响了我的思维,我就觉得,所谓左派的危害不输于右派。

反观一般老百姓对共产党扶贫的肯定,对一个国家和政党的评价,最重要的还是这个政党有没有捍卫主权、有没有照顾人民的情感、有没有为人民服务。

毛选我读过,列宁、斯大林、马克思、恩格斯的书我也都读过。台湾青年普遍都不会读这些理论书籍的,我为什么要读这些书,一方面是因为我们从小就听说要“反共”,可是我要去反对一个东西,得先去了解它。在连共产党是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之下,如何去反对它,这样合理吗?

还有一件对我影响比较大的事情,是我上大学的时候,大约2013-2014年,一位来自埃塞俄比亚的教授,他教我们比较经济学和发展经济学。在学习发展经济学的时候,我们读了很多邓小平的著作,也学到了改革开放以后的一些政策,比如双轨制。有一天,教授问我们,“你们研究过毛主席的经济政策吗?有读过他的著作吗?”大家都说没有。这时候,教授就叫我们先去了解一下毛主席,再来一起讨论。

这个非洲教授简单说了一句:I Like Mao。因为这个老师的关系,我开始读毛主席的著作。我后来就买了一本语录,过了不久,又买了整套毛选。

芋头番薯配辣白菜的钟翔宇

观察者网:你的成长经历蛮奇特的,你是出生在美国的中韩混血,可以这么说吗?能不能讲讲家庭环境如何影响了你对世界的看法?

钟翔宇:我要澄清一下,我不是中韩混血。我爷爷是1910年出生于山东掖县(现莱州)的清朝人,我爸是他第八个小孩,如果算前面夭折的的话,是第九个。我爷爷年轻的时候(1930年代)跟着他哥哥闯关东。那时候整个东北被日本人占领,朝鲜半岛也是日本殖民地。为了维持生活,他们决定离开东北到朝鲜做生意,我爷爷当时并没有永久离开中国的打算。

我爷爷跟他哥哥先到朝鲜的池江道(道相当于省),1945年日本投降和朝鲜光复之前,我爷爷到了现在的首尔,日帝强占期间,那个城市叫京城。因为南北朝鲜分治的关系,我爷爷1945年之后就回不了祖国。

我之所以不认为自己是中韩混血儿,是因为我父亲不是韩国公民。我奶奶确实是韩国人,但当年韩国政府不承认外国男子在韩国生的孩子是他们的公民。因此,我父亲作为韩国华侨,但没当过一天的韩国公民。而且那时候的韩国政府还没有跟北京建交,他们唯一承认的所谓中国政府是台北当局。而那时候的国民党为了讨好世界各地的华侨,就让我父亲这样的韩国华侨成为所谓的“中华民国国民”。我爸爸从小读的是华侨学校,上课用的教材都是台湾的,从小读的是中国书,跟我台南籍的妈妈一样接受的是中国的教育。

父亲高中毕业后跟很多华侨一样到台湾地区念大学。那时韩国人非常排外,尤其是排华。尽管我奶奶是韩国人,但在韩国人眼里,我爸就是个中国人。在那种排外的环境下成长,我爸那一代的韩国华侨基本上都视自己为中国人。而且面对排挤,甚至还会加强他们的爱国心——我指的是爱中国。

我奶奶是韩国人,有趣的是,她会说一口流利的山东方言,她健在的时候只跟我讲中文。我爸那边的亲戚有些留在韩国,但大部分后来都移民到美国,所以我爸比较少回台湾或韩国。我妈是台南人,她是祖籍福建漳州的第六代台湾人,她这一边的亲戚几乎都留在台湾岛内,所以她移民美国后还经常回去探亲。我出生后,妈妈几乎每年都带着我回来,所以我对台湾乃至整个中国的感情就是这样被培养出来的。

至于身份认同,从小我爸妈就教育我是中国人,而且因为我朝鲜语不通,也没有在朝鲜或韩国的文化中长大,所以称不上韩国人或朝鲜人或什么混血儿,我顶多是稍微沾到了边而已。

台湾有一种说法,1949年从大陆来的老兵,他们叫老芋仔(芋头的闽南语是芋仔,谐音是“娥啊”,四声啊),因为整个大陆地图看起来像芋头。台湾本省人则叫番薯。像我这种半本省半外省的叫芋仔番薯,我会说我是芋仔番薯配辣白菜。

我印象非常深刻的是,在1990年代大多数台湾人都还自称中国人。其实很多台湾中年人现在还是一样,无论他们的政治立场如何,像我们消防训练中心的一些长官,他们都会说我们中国人或者是全省各县市的消防局等等。

因为台湾海峡和朝鲜半岛一样属于冷战前线,所以在了解家庭历史的过程中,是避不开那段时期的地缘政治的。

我爷爷在我出生之前就过世了,所以我没有见过他,但我知道他不是共产主义者,他只不过是一个想家的、爱国的、有国归不得的普通中国人。他想得到家乡的消息,晚上会用短波收音机偷听大陆的短波电台,有时候会和我爸一起听。

我爷爷很久以前就告诉我爸爸,在抗美援朝战争的时候,中国人民志愿军跟朝鲜人民军是完全不扰民的;而肆无忌惮扰民的,是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及其傀儡韩军,这颠覆了我对朝鲜战争的认知。

而且我也知道美国是用大杀器的谎言来合理化2003年的伊拉克战争,所以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很多事情千万不能人云亦云,不能不求甚解,要自己去研究。

我知道希特勒不是什么好东西,因为我读过他的著作,了解他的主张,接触过多方面的资料之后,才确定小时候读的历史课本在这个话题上没有骗人。

但讲到斯大林,我们的课本会把1932-1933年的苏联饥荒,说成是斯大林刻意造成的饥荒,原因是“他是个无恶不作的杀人魔”。

可是在我认真读了许多资料之后,得出的结论是,沙俄跟早期苏联在还没有工业化的时候经常发生饥荒,但在斯大林的领导下,苏联人民在短期间内完成了工业化,让整个苏联与饥荒永久告别。而且最早把那起饥荒描述成人为灾难的是美国亲纳粹的报纸。

我想说的是,我的家庭背景确实在许多阴错阳差之下影响了我的世界观。因为我从小被教育我是中国人,我的直觉告诉我海峡两岸都是中国人民的领土,是两岸人民的祖先共同开垦和建设的。

这400年来,台湾是从大陆过来的人跟台湾地区的原住民一起建设的,而大陆改革开放之后的发展,台湾人从未缺席过。虽然我小时候还不那么理解两岸的分歧,可是直觉一直都告诉我,两岸的问题应该由两岸人民自己来解决。台湾人要是因为这些纠纷而放弃大陆,就实在太愚蠢了。

台湾同胞钟翔宇

观察者网:作为台湾省青年,你公开支持两岸和平统一。但如今美国在不断挑动台海矛盾,前几天有一段音频很流行,中国空军警告美国空军说,“我是中国空军,你已接近我领空,请立即离开,否则将遭到拦截!”中方一直在克制,但如果一不小心擦枪走火,后果难以预料。台湾的老百姓是怎么想的?

钟翔宇:没有人希望战争。据我观察,大部分台湾民众都不想发生战争,所以现在很多的台湾年轻人对当局很无奈,可这并不表示他们支持国民党,也不表示他们希望马上统一,其实大部分人都希望可以继续维持现状。

我讲个故事好了。几个星期前,我到竹山去吃瓮缸鸡,餐厅老板知道我在训练中心服役就开始和我讨论当兵的问题,他说他很怕台湾成为下一个乌克兰。

我好奇老板会怎样反应,所以脱口说泽连斯基是个祸国殃民的混蛋,为了自己的利益,把乌克兰老百姓当炮灰,他们打仗,不是为了自己国家的利益、自己民族的利益,而是北约的利益、美国的利益、华尔街的利益。

结果这位老板说,他很怕蔡英文成为那样子的人,他不希望台湾有那样的下场。他说,如果两岸打起来,台湾人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打,而是为了美国的利益,是美国人的炮灰。

其实很多人多少都知道这个事实,只是在台湾现在的环境下,太直白地说出来是一种忌讳。新闻上最吵的那些人,他们无法代表广泛的台湾人民。当然我的一些立场目前也无法代表台湾人民。

观察者网:所以从目前的选情来看,你怎么看两岸局势前景?

钟翔宇:很难讲,因为从现在到2024年选举,中间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们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国民党好像没有想要胜选的打算。如果国民党想要赢民进党的话,最好的方法是郭柯配(郭台铭和柯文哲),这样赖清德就没戏了。

大部分人对民进党很无奈,但是他们也并没有支持国民党,有些人可能就是含泪投蓝,有些人可能说给柯文哲一个机会看看。这样反民进党的票就分裂了,不就像2000年连宋分裂一样吗?其实那时候陈水扁得到的票数不到40%,但因为反对民进党的那一边分裂了,阿扁就渔翁得利。

但其实现在台湾谁上台跟改善两岸关系好像关系不大,因为我感觉两岸的矛盾根本就是美国操纵的。台湾地区领导人的候选人都要会见美国在台协会的美国人;每次选举的时候,候选人都要跑一趟美国,让美国爸爸筛选,这是哪门子的“主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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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台铭和柯文哲在金门远望厦门夜景 图自台媒

观察者网:对台湾和平统一的前景,你怎么看呢?

钟翔宇:我是乐观的,但是我觉得还需要点时间。我们有的就是时间。

美国现在为什么会这么抓狂,就是因为以它为首的世界秩序快要不行了,这是他们的垂死挣扎。虽然短期内可能动荡会日甚一日,可是我们把眼光放远一点,考虑到比较长远的未来,我是挺乐观的,势不可挡。

美国现在会在军事方面挑衅大陆,大陆会做出反应,可是我觉得大陆做出反应不是为了表达想攻打台湾的意愿,在我看来,大陆采取的策略是“以武求和”。我看到一个视频,大陆的空军说,“台湾是中国的,只有中国人民解放军才能保护台湾”。他是用“保护台湾”这四个字来形容他们的行动,我觉得那样说很好。

观察者网:台湾跟你有同样想法的人多吗?

钟翔宇:不多,但大家多少都开始在寻求新的答案。我不会掩饰我的看法。我有一些朋友也被我说服,而且越来越多的台湾人和我想法一致,不过总体而言还是不算多。但至少越来越多人意识到了,民进党不把台湾老百姓的利益放在眼里。

观察者网:刚刚你提到,绝大多数台湾老百姓还是想维持现状?是什么意思?

钟翔宇:1990年代大部分台湾人主张的是暂时维持现状,然后迟早统一。现在的“维持现状”是放着不管,其实他们很多人希望“台独”,但又知道“台独”不切实际。我觉得这也没关系,只要他们觉得不切实际,他们不愿意为此上战场,那就是没戏了。

只要中国大陆继续发展下去,我想迟早大部分台湾人会看到他们的利益所在,会发现和平统一其实是我们最好的选项。只要美国因素不在的话,两岸的分歧可以关起门来心平气和地讨论,自己来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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