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新闻记者 曹露婷 杨子宸 隋雪
你或许常有这样的感受：一觉醒来眼睛干涩；刷着手机突然视线模糊；眼皮“硌”着疼，发现眼睑多了颗白泡……事实上，这些都是眼表病在“作妖”。
在各类眼表疾病诊治上，角膜和眼表科团队高招百出，以攻克致盲疾病、粉碎谣言为己任，全力守护着清晰视力的第一道防线。
“角膜位于眼球最表面，对维持眼球结构完整性、形成视觉意义重大。”浙江大学眼科医院副院长、角膜和眼表科主任晋秀明是中华医学会眼科学分会角膜学组委员，也是国内角膜病、干眼病领域的权威。在他的带领下，浙大二院成为国内率先开展角膜移植、羊膜移植等高难度手术的单位之一。
每天，科室会接诊来自国内各地的眼病患者，努力为他们找回失去的光明。
爱眼科普全国公益联盟行动首站，定位在杭州。8月3日，潮新闻记者走进浙大二院眼科中心（浙江大学眼科医院）角膜和眼表科，来看看医生如何与时间赛跑，抢占挽救视力的重要时机。
【07:40】霍亚楠、黄晓丹两位主任医师来到6楼查房。
这个17岁男孩视力一直不太好，家长以为近视没在意，半年前通宵玩游戏后左眼突然看不见，被确诊为左眼圆锥角膜晚期，后弹力层破裂水肿，右眼为圆锥角膜进展期。几个月前，霍亚楠医生为男孩做了右眼的角膜交联手术，前一日又为他做了左眼深板层角膜移植手术，手术很顺利，术后恢复良好。
霍亚楠医生为男孩消毒术眼、贴上防尘纱布，详细嘱咐术后护理要点和用药规范。
【07:45】另一位14岁男孩经黄晓丹医生主刀做了“角膜皮样瘤切除联合板层角膜移植”手术。术前男孩角膜颞下方的皮样瘤直径超过6mm，导致散光很大，视力只有0.06。术后经检查，移植的角膜已变透明，状态稳定。黄晓丹医生直夸男孩很勇敢，局麻下手术配合得很好。
【07:55】门诊叫号还没开始，很多患者已等候在角膜和眼表病中心。这里是眼科医院门诊量前三的专科，医生们到诊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准备加号单。
【08:00】霍亚楠医生开始门诊。第一位患者此前得过角膜基质炎，后发展成角膜白斑，视力很差。一旁陪同的女儿连连叹气，后悔没有早点关注到母亲的情况。霍亚楠轻声安慰后，建议她们考虑角膜移植。
【08:08】15岁的女孩圆锥角膜单眼角膜交联术后复查，术后病情得到了很好的控制。“圆锥角膜是先天性疾病，通常在青少年期双眼会先后发病。”霍亚楠医生快速记录完病历，叮嘱女孩要定期复查，严密观察另一只眼病情的进展。随后，她将整理好的角膜地形图检查单递给病人。
近期，角膜和眼表科的圆锥角膜病人数激增。霍亚楠医生上午门诊要接诊50多位患者，其中就有十多位圆锥角膜病人。霍亚楠医生一一检查后向他们介绍注意事项，同时快速解答病人提出的问题。
【08:20】圆锥角膜、干眼、翼状胬肉，这三类眼病患者几乎交替着进诊室。随着眼健康知识的普及，越来越多病人能准确找到对口医生，诊疗和交流也更加顺畅。
【08:28】“早上好，先坐下。”黄晓丹医生麻利地调出病例，座椅调到裂隙灯检查桌前。面前这位大姐患睑板腺功能障碍，睑板腺口严重堵塞，热敷熏蒸和睑板腺挤压的治疗方式已不奏效，黄晓丹医生建议她做睑板腺探通手术。
【08:46】诊室进来一位26岁的年轻女士，自述被视物不清困扰半年，经黄晓丹主任门诊角膜炎治疗两周后视力恢复明显。这次复查，她抱着做近视激光手术的目的前来。检查后，黄晓丹医生告诉她角膜已恢复透明，随时能做摘镜术前检查。
【09:02】一位妈妈急匆匆带着两个孩子走进诊室。黄晓丹医生用棉签轻轻翻起男孩的眼睑，睑结膜又红又肿，是典型的变应性结膜炎表现。得知孩子已经停药两周，她立刻向这位母亲强调变应性结膜炎长期用药的重要性——停药不但让孩子眼痒受罪，炎症还可能会破坏角膜缘干细胞，引发视力损害。
“现在家长们忙，许多都拖到假期才带孩子来看病，有些已很严重。”暑期，科室里过敏性结膜炎的孩子也扎堆，大多是五六岁——正是刚发病的年龄。
【09:15】二楼的检查区人头攒动，许多眼表疾病的检查都在这里完成。
秦祯蔚主治医师在给一位男患者做眼前段照相检查，这项检查能直观呈现角膜、结膜的健康状况，为诊断眼病提供相关依据。
【09:20】一位年轻女孩种假睫毛后眼睛充血，秦祯蔚医生发现她睫毛根部的分泌物很多，建议她进一步做角膜共聚焦显微检查。结果显示睫毛毛囊中有不少螨虫，确诊为蠕形螨相关性睑缘炎。
【09:26】王丽娟技术员为病人做干眼综合分析，评估泪膜破裂时间、泪河高度、睑板腺分布和形态、脂质层厚度等，医生可根据检查结果综合评估病情并选择个性化治疗方案。
【09:42】晋秀明主任在主刀一台“皮样瘤切除联合板层角膜移植”手术。此前，他已做完四台白内障手术，上午还要完成三台高难度的角膜移植手术。
手术显示屏上，角巩膜缘直径约5.5mm的肿物已被彻底切除干净，即将为患者移植健康的供体角膜植片。
【09:52】晋秀明主任用手术镊夹起处理好的供体角膜材料，轻轻覆盖在患者角膜切口处，再用缝线将供体角膜从8个方向固定缝合，下针快而准，对称缝合后，又快速打结、调整。
一番行云流水地操作下来，移植的供体角膜与病人自身的角膜衔接自然，眼表也变得相当美观和平整。“小伙子，很快好了，再忍耐下。”手术进入尾声，晋秀明主任不忘给局麻病人送去鼓励。
【10:20】晋秀明主任的第二台角膜移植手术正紧锣密鼓地进行着。63岁女病人，右眼病毒性角膜炎反复发作，角膜早已形成白斑。前些天得知她角膜溃疡后弹力层突出，晋秀明主任第一时间将她收治入院，接受急诊手术。“这意味着角膜很快要穿孔，容易引发眼内炎，后果不堪设想。”
跟预想的一样，术前病人出现角膜穿孔，不幸中的万幸，她已在接受手术治疗。
【10:30】这场手术的重点，在于把溃烂病变的角膜组织切除，再进行供体角膜移植。晋秀明主任使用负压环钻切割创面后，再沿着切口小心剪除病变组织。
由于病人角膜穿孔严重且居中，移植的角膜尺寸要达到8.25 mm，其使用的移植供体角膜质量要求也更高。
眼库的陈建耀技术员负责评估和把关所有角膜供体，供体角膜大小、内皮细胞密度、角膜透明度等都要根据病人实际需要做合理匹配。
【10:50】手术完美结束，这位病人即将重新看到世界。
这样的角膜移植手术在角膜和眼表科来说很平常。据悉，浙大二院眼科中心是国内率先开展各种角膜移植、羊膜移植、角膜交联、胬肉切除等各种眼表重建手术的眼科单位之一，角膜和眼表科年手术量超3000例。拥有国内先进眼库，自2016年成立以来，已开展近千例角膜移植，为失明患者带来光明。
【11:00】林琳副主任医师在实施胬肉手术。这位53岁的病人眼表有两处红褐色的结膜色素痣，一处已经接近黑眼珠，形状不规则，另一处在内眼角。门诊时，林琳医生发现他两处色素痣中间还有一块明显隆起的翼状胬肉。这场手术将一次性解决这两类眼表问题。
“结膜色素痣会影响外观，这位患者同时还有胬肉，更应该慎重对待，术后病理学检查可以帮我们排除恶性黑色素瘤。”
手术开始，林琳医生边做边与患者沟通，确保没有不适症状。将胬肉和色素区域一并切除后，进行自体角膜缘缘干细胞移植，这样能降低翼状胬肉的复发率。大概15分钟，手术就完成了。
【11:20】林琳医生仔细跟患者交代术后注意事项以及复查的时间，叮嘱他务必清淡饮食少喝酒、少晒太阳。
近期不少患者是抱着做屈光白内障手术、近视激光矫正手术目的来的，希望先解决胬肉问题后能够接受更加精准的其他治疗。此外，许多爱美的年轻人也希望通过胬肉手术恢复光滑平整的眼表，无障碍地佩戴隐形眼镜。
【13:05】霍亚楠医生刚刚结束上午门诊，匆匆赶到手术室。这个下午，有5位患者在等待她手术。在4楼手术准备区，霍亚楠医生仔细地与病人沟通手术过程、术后注意事项。
【13:08】还没到工作时间，护士们已经在处理、预约下午的病人信息，等待区已经排起长队。
【13:30】霍亚楠医生开始第一台角膜交联手术，下午手术的都是圆锥角膜早中期病人。这两个月来，中心的圆锥角膜患者就诊数直线上升。
这位23岁小伙从小以为自己是弱视，直到近期在浙二才确诊，他在接受角膜交联手术的点药。霍亚楠医生控制着注射器，保证核黄素持续、规律滴入小伙右眼。这个过程要持续14分钟，为的是让药物充分渗入到角膜基质层。
【13:45】手术进入第二个阶段——照光。这个过程需要病人全程配合，紧盯仪器内的指示灯光，在UVA照射下促使角膜胶原纤维产生光化学反应，起到加固角膜基质强度、改变角膜物理性质的作用。
“看正上方，眼睛不动，很快结束了。”霍亚楠医生不断提示着小伙，帮他集中精神。
医生们在门诊偶尔也会碰到一些“固执”的家长：在孩子确诊圆锥角膜后，下意识抗拒手术治疗。霍亚楠医生感叹，事实上角膜交联手术风险低、创伤小，能在视力损害过程中及时“刹车”——阻止或延缓圆锥角膜进展。
早在2015年，浙大二院眼科中心率先于省内引进角膜交联手术，为数万早期圆锥角膜患者挽回光明。
【14:20】黄晓丹医生在做第二台角膜移植手术。这位女士27岁，确诊圆锥角膜已经五年多，之前靠戴RGP（硬性角膜塑形镜）来矫正圆锥角膜引发的大散光，但随着病情进展，GRP摩擦角膜形成白斑，老办法已经无法维持好的视力。
【14:30】这是一台深板层角移手术，黄晓丹医生采用当前最先进的big bubble大气泡法，在角膜基质层打上大气泡，气泡成功将角膜基质层跟后弹力层彻底分开。随着一层层慢慢剥离，残余的角膜基质层被清理完毕，呈现出非常薄、透的后弹力层，其中的每个步骤，都非常考验主刀的手术熟练度。
【14:50】覆盖供体角膜，细致缝合，手术完成得很顺利。“这类手术很好地保留了病人本身的角膜内皮，术后的排斥反应也会更低。”术后，黄晓丹医生会心一笑。
【15:00】五楼的干眼治疗中心有不少患者在等待治疗。夏天，许多人喜欢待在空调房，空气中湿度的严重不足，加上更长时间的近距离使用视频终端，干眼问题突出。近几个月来，干眼治疗中心一直处于高强度作业中：干眼SPA治疗日均超过100人次， IPL（强脉冲光）最高日诊疗量则突破20人次。
【15:05】杨硕副主任医师正给一位60岁大叔做IPL治疗。大叔患睑缘炎伴有干眼，回家没有遵医嘱热敷，由于油脂分泌旺盛，严重堵塞睑板腺口。杨硕医生给他戴上防护眼盾，涂上凝胶，准备同时进行上下眼睑的治疗。
【15:07】杨硕医生开始操作。大叔是第三次接受治疗，杨医生很了解他的耐受程度，选择中档的能量强度。探头连续接触眼睑，光热能直接作用于睑板，有助于软化睑酯、控制炎症、加速异常睑缘新生血管的封闭。
去年，干眼治疗中心在国内率先开展IPL上下眼睑综合治疗，根据临床观察，这项升级治疗的效果明显优于单纯的下眼睑治疗，且对睑板腺囊肿等相关病变也有一定治疗作用。自此，中心持续在对该项治疗进行相关培训，推广经验。
【15:15】朱奕睿主治医师在给一位蠕形螨相关性睑缘炎合并干眼患者做IPL治疗，在62-70度瞬间热能作用下，睫毛根部分泌物内的螨虫将很快被杀死，配合茶树精油除螨湿巾等治疗达到彻底除螨目的。
据悉，每年中心IPL治疗达到5000人次，多台设备同时开展，足以负荷繁忙高峰期的需求。
【15:26】“开设干眼治疗中心目的，是为了给广大患者提供个性化、专业化且循序渐进的治疗方案。”杨硕医生表示，针对干眼程度较轻、睑酯堵塞但睑板腺结构相对正常的，可以通过“热敷熏蒸+睑板腺按摩（干眼SPA）”的方式疏通睑板腺，助排睑酯。
【15:33】熏蒸后，护士会用专业手法，用特殊镊子按摩受热的睑板腺，将堵塞在腺体内的不健康油脂挤出来，疏通腺管。结束后，每位患者都会拿到一张注明睑板腺疏通情况的治疗单，以及一份家庭自我管理的宣教书。
值得一提的是，干眼治疗中心还有一台高端干眼治疗“武器”——热脉动系统(LipiFlow)。它的原理是使用眼睑加热器加热睑板腺、融化睑酯，同时利用眼杯与眼睑加热器之间产生的脉冲式压力间歇施加于眼睑上，使热敷与睑板腺按摩同步进行。
拥有干眼症患者和眼表疾病专家两种身份的晋秀明医生有过两次LipiFlow体验，他对这项治疗竖起大拇指：治疗头从内而外保持42.5度加热，能更加彻底地溶化不健康脂质，全程只有12分钟，安全无痛。“治疗完了我还沉浸其中，酸涩感确实一下子就减轻了。”
【15:45】手术、门诊，于上下午交替进行，是角膜和眼表科的日常。下午的门诊区，同样热闹。
【15:50】晋秀明主任的诊室主打“节奏快、氛围好”。
刚点完打印病例，晋秀明主任已伸手去取下一位病人的挂号单，随即问出一句半天就要重复数十次的开场白：“眼睛怎么啦？”诊室里，病人进进出出，但他一直处于被团团围住的状态。
“半天有差不多70号病人，不快怎么行，哈哈哈。”招牌笑声刚落，晋秀明主任已经转头向患者交代用药方案。
【15:58】一位父亲带着三岁的男孩进来诊室，称孩子可能眼睛受过伤。“很棒，看这里。”透过裂隙灯，晋秀明主任发现男孩角膜有白斑，属于轻度的角膜混浊，不一定是外伤形成，建议他再做进一步检查明确。门诊中的家长对孩子的眼健康都很紧张，每到这种时候，晋秀明主任总会给他们宽宽心。
【16:07】一位大姐急匆匆进来诊室，声称自己的老毛病又发作了，晋秀明主任风趣地调侃“没好好用药，侥幸心理了。”一旁的男病人从袋子里掏出一瓶保健品，询问滴用在眼睛上有没有效果。晋秀明主任接过一看，是一瓶口服的脂肪酸，立马回答“这可是胶囊哈，本人可没听过能滴眼啊。”病人和家属一听也乐了，直言这次来看病真的值。
【16:22】林琳医生刚给一位变应性结膜炎的女孩开完药，女孩12岁来自舟山，前段时间发病，在当地县医院配药，效果不佳，这次母女俩攀山涉水来挂专家号。小姑娘双眼结膜持续红肿，奇痒无比，诊断为“春季角结膜炎”，需要长期规律用药。林琳立即让一边的母亲扫码关注了浙二互联网医院，手把手指导线上自助开药，凭借历史处方，药物会邮寄到家，今后配药的问题得到完美解决。
【16:28】林琳医生的工作台花了很多“小心思”：电脑左上角贴着一张“干眼症-睑板腺疾病MGD”的眼表示意图，墙上、桌上相关的干眼宣教材料也一应俱全。她笑着说许多人初诊时不懂什么是干眼症，干眼症种类繁多，治疗过程有一些居家护理注意事项，来不及解释时会引导病人先看图，资料给患者带回家边看边做，这样的诊间宣教高效又直观。
【16:34】诊室进来一位53岁的翼状胬肉术后复查的大姐，经过裂隙灯检查，结膜修复很好角膜清，视力也好了。大姐双眼胬肉都是林琳医生主刀切除的，她直言现在看东西“飒飒清爽”，连呼林琳医生三个好：人品好、医术好、态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