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我们反思的是，在罗某忠自杀的背后，精神病院是否存在收治漏洞？
文 | 沈 林
近日，湖南张家界市“千万富翁罗某忠在与儿子争执后被送精神病院”引发热议。8月25日，有消息传出，罗某忠于精神病院自杀身亡，经媒体向当地警方核实，警方回应，62岁的罗某忠已于8月23日中午在精神病院的厕所自缢身亡。
警方表示：“死因是自杀，上吊自杀，完全排除他杀。如果需要尸检，需要其直系亲属提出。”目前，罗某忠的遗体放在位于长沙雨花区明阳山殡仪馆。
据此前报道，罗某忠出身贫寒，后因城市建设，罗家获得数笔征地拆迁补偿款，罗某忠用这些钱作为启动资金，与姐夫一起拉沙子，开中巴跑乡镇线路，继而开办进口汽车修理厂等，慢慢累积了数千万元的资产。
2018年，罗某忠曾进行环球旅游，广泛记录各地风土人情。他还是张家界市摄影家协会会员，其拍摄的当地风光作品，常被一些机构收录展出。
罗某忠和子女原本相处融洽，转折出现在去年10月。2022年10月，罗某忠查出“脑胶质瘤”，同月做了全麻下行左侧额叶占位切除术。
公开资料显示，胶质瘤是一种恶性的脑部肿瘤，人的大脑组织主要有两种细胞组成，神经元和神经胶质细胞。胶质瘤就是起源于神经胶质细胞的肿瘤。
胶质瘤患者的主要症状包括头痛、恶心、呕吐、视力障碍、癫痫、认知障碍等，当肿瘤生长的部位恰好影响到我们大脑里特定的功能区域时，还会引起相应的神经功能障碍，比如肢体活动变差、感觉减退、看东西不清楚、言语含糊不清、大小便失禁等症状。部分患者还可能会发生癫痫、记忆力减退、性格改变、头晕、平衡障碍等症状。
据罗某忠的亲属介绍，自从罗某忠脑部手术后，双方因为家产分配问题变得剑拔弩张，关系每况愈下。2023年5月25日，罗某忠曾召集儿子儿媳、女儿女婿开了一个家庭会议，沟通借款偿还、家族产业传承及自己的养老问题，但家庭会议不欢而散。
5月26日，罗某忠自己报警后在家中打砸。当时一段视频显示，罗某忠当时持金属长棍，打砸室内的电脑、电视、橱窗玻璃等物品。砸完后，他坐在椅子上，擦拭手上的血迹。
民警到场时，罗某忠儿子联系张家界市精神病医院收治罗某忠。据该院接诊的唐医生介绍，像罗某忠这样的患者，15日的疗程结束后就能出院，病情也没有严重到“非要转院”的程度。但后来，罗某忠的儿子将其转院到长沙的湖南省第二人民医院，并在该医院被封闭治疗了超过70天，最终于8月14日出院。
对于罗某忠的精神状态，几方的说法都不太一样。
罗某忠儿子表示，父亲做完手术后，“总是怀疑我和姐姐欲意谋夺其财产，限制我行使物权（出租房屋），阻碍承租人的正常装修……在我拨打110报警电话，公安民警处警后，我父亲的行为并未有所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种种迹象均让我不得不怀疑，其精神状况是否正常”。他认为，其父是否患病，是医生说了算，“如果他没病，医院也不可能治”。
然而罗某忠的多名近亲属均认为，罗某忠系被“强制送医”。罗某忠的同居女友还对媒体表示，其术后行为正常，只是脾气比以往“急”，“他跟我说话逻辑非常清楚，整个人都是很清醒的”。
7月19日，罗某忠手写了一封“申诉书”，称自己没有精神病，并认为医院偏听偏信，完全不顾其精神状态正常的事实，控制其自由并强行用药。罗某忠曾明确地告诉他的姐姐和妹妹，他在医院内“生不如死”。罗某忠要求有关部门及时制止湖南省第二人民医院的“不合法收治行为”，如有需要，他请求上级有关部门，“对我所谓的病情进行鉴定”。
而湖南省第二人民医院此前向湖南省卫健委的相关质询做出的回复中否认了罗某忠“被精神病”：罗某忠于2022年9月因头部不适在某医院诊断为胶质细胞瘤，术后出现了疑心重，觉得子女都是要搞他的钱，脾气大，言行紊乱。2023年5月26日，其因家庭矛盾再次吵闹，打砸门窗、家具，打儿子，在民警的协助下，罗某忠被送入了张家界市精神病医院住院治疗，诊断为器质性精神障碍。因治疗效果不佳，罗某忠于6月2日由其第一监护人——儿子、女儿，以及张家界市精神病医院的医生陪同，转到湖南省第二人民医院继续治疗。主要诊断结果第一为“脑器质性精神障碍”，第二为“大脑神经胶质瘤并术后”。
罗某忠持金属长棍，打砸室内的电脑、电视、橱窗玻璃等物品。
值得一提的是，8月14日出院后，罗某忠下落不明，其子告诉长沙警方，他已经将父亲送到其他医院“继续治疗”，但“为避免我父亲的治疗再次遭到人为地、恶意地干扰”，他没有透露具体是哪家医院。
不久后的8月23日，罗某忠在精神病院厕所用衣服自缢身亡。
罗某忠的亲属表示，罗某忠之死是一个巨大的悲剧。的确，这一事件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解读，都是一出家庭的悲剧。而值得我们反思的是，在罗某忠自杀的背后，精神病院是否存在收治漏洞？
根据医院的说法，罗某忠被精神病院收治的主要理由有两条：一是他曾经被查出“脑胶质瘤”，从医学上判断，手术后有可能导致“脑器质性精神障碍”；二是他拿金属长棍打砸儿子家里的电脑、电视、橱窗玻璃等物品，自己手上还打出了血迹。
但除了罗某忠的子女，罗某忠的其他亲人包括社区书记，都说他手术后没什么异常。那么仅凭这两条能否成为罗某忠确实患有精神病的证据？而且在他本人也否认患病的情况下，按照《精神卫生法》，可以申请重新鉴定。可是为什么他在医院70多天，都没有等到鉴定。
而且，湖南省第二人民医院坚持只对送医的直系亲属负责，哪怕罗某忠的妹妹想去把人接回来都不行。虽然一般原则是遵循“谁送来谁接走”，但面对家庭情况复杂的病人，这会不会被钻空子呢？很难讲。因此，医院方面也表示今后将加强与患者户籍地警方、社区的联络。
事实上，被家庭成员强制送去精神病院而引发争议甚至诉讼的案例，并不罕见。今年6月，西安一妻子将丈夫送进精神病院，丈夫出院后又将其送进精神病院的事件曾引发热议。
此前也曾有法律人士指出，“被精神病”者住院期间的抗辩途径缺失亟待法律规范。尽管《精神卫生法》第25条规定了当事人对诊断有异议的，可以在接到书面诊断结论后10日内提出复诊申请，甚至对医院住院治疗与隔离措施有异议的，可以诉讼，但是这也只是事后的补救性办法，且这些法律规定极不具有可操作性，对受害者的权益保护难有实际意义。
精神病院应当如何避免被某些人当作合法拘禁场所，值得社会讨论，而这起千万富翁被儿子送精神病院最终自杀的事件，也值得我们反思和警觉。
部分资料来自红星新闻、上游新闻、华商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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