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和老公结婚一年后，生下了儿子小果冻。月子中，婆婆和妈妈同时来照顾我。
两个妈妈相处融洽，没有出现月子中的不和，没有为不同的育儿理念而争吵。
尤其是婆婆，非常有眼力见，主要在厨房忙着一日三餐，尤其是我的月子餐，总是精心搭配，细心烹饪。
婆婆还忙着为我们一家洗衣打扫，至于对怎么养育儿子，她总是听话照做，偶有更好的方法，她总是委婉说出来，从没有自以为是地冲撞过别人。
所以在月子期间，我心情一直很舒畅，一点都没有因为婆媳矛盾而郁闷过。
连我妈都觉得婆婆任劳任怨，从不多言，而且还能煮一手好菜，劝我以后一定要孝敬婆婆。
出月子后，婆婆总是恰逢其时地来帮忙。给孩子打预防针那天，婆婆总是会买好菜过来，等我们回到家时，差不多就可以吃到现成的午饭了。
再隔个三五天，我妈带孩子有些疲惫时，婆婆总是会出现，笑盈盈地说这几天我来带宝宝吧！我妈就放心地回家轻松几天。
婆婆真的是总在我们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默默付出后，又体面地退出。
我常对老公说：“你妈妈虽然其貌不扬，但做事干练麻利，总是把家收拾得干干净净，你啊真是随了你父母的优点，肯定从小就幸福！”
而老公总是若有所思地这样回答我：“我妈是真的好。”
老公一直这样回答，以前我没有多想，我觉得孩子总是肯定自己的妈妈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直到后来婆婆闹着离婚，我才渐渐明白老公为何一直说婆婆是真的好。言外之意应该是公公有问题。
02
我和老公彦军相识半年后就结婚了，我们在三线小城算是门当户对。
他爸爸已退休，工资还挺高，据说有一万多，他妈妈是普通的家庭主妇。
当时我们就觉得他爸妈不相配，公公帅气儒雅，有富态的官相，还谈吐幽默。
而婆婆就显得普通多了，穿着一般，好像从没有新衣服来让她亮亮眼，总给人一种素净疏离之感。
公婆答应我们，婚后就和我们分开住，所以我们就没有多想这来自不同世界的两个人到底是怎么相处的呢？
我想着分开住了，没有了日常的接触，没有了生活习惯的磨合，就避免了不必要的纷争和矛盾。
后来我产假结束，我妈因为车祸，腿部受伤，手术后要卧床休养，不能来带小果冻了，这时我只好让婆婆来带。
婆婆就一直带着小果冻，很少回公公那，除了逢年过节，我们才和公公聚在一起。
在小果冻要上幼儿园之前，婆婆提出想回家了，她说有些事该断就断。
婆婆说的该断就断，我还以为是要离开我们才说这样的话。
03
可随知一个月后，我和老公被通知公公婆婆要离婚了。
我以为听错了，老公拉着我到了公婆家，一路上只说了一句话：两人到底是走到这一步了。
见我们过来了，公公阴沉的脸有所缓和，让我们坐下来后，郑重其事地说：“你妈要和我离婚，我不同意，但你妈非要离，两套房子在我名下仍然归我，这么多年家里开支都是用我的收入，存款不多，但也都归我。如果你妈愿意就继续过，还是和以前一样。”
从公公的语气来听，他们好像已经谈妥了离婚的条件，让我们过来做个见证。
我上前拉住婆婆的手，本想劝劝：相伴三十多年了，为何不能一直走下去呢，何况婆婆的退休金是农村社保，一个月只有几百块，真和公公离婚了，一个人怎么过呢？
可随知婆婆竟然同意，答应得非常爽快，就连老公都拉着我让我别劝了，他说他早就顺其自然，尊重他们的决定。
我想问问老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唉了一声，只说一言难尽，反正他们一直面和心不和，夫妻关系早就名存实亡。
看着老公这么心烦，我不忍问个究竟。
三天后，我们又到了公婆家，这次是婆婆让我们回去。只见婆婆打开一个小行李箱，她让我们看仔细了，她只拿了自己的衣服和一些属于她的东西。
婆婆对着公公说今天最后一次整理了家，以后这就不再是我的家了，从今开始我不再对这个家有任何义务了，要是将来有了啥事，可别牵扯到我。
婆婆说得义正词辞，颇有凛然正气，感觉她是第一次这么高调地在公公面前说话。
那时他们已经办完了离婚手续，我们看到了婆婆净身出户的决心，也看到了公公对这段婚姻的决绝。
04
在婆婆为我们照顾小果冻期间，我也耳闻过公公的一些花边新闻。
但只是听说，何况我们和公公住的地方有点远，婆婆在我家一心一意带小果冻，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的情绪。
之前我觉得婆婆对这些风言风语那么冷静，是出于对公公的信任和包容，现在看来是婆婆对公公不抱任何希望了。
他们曾经出双成对地出席我和彦军的婚礼，看着我们拥有一个完整的小家庭。这是他们对彼此最后的体面，对这场婚姻结束时最好的交代。
我好奇着，问彦军他父母的事情：走过大半辈子都相安无事，为何就不能再迁就一下，相伴一生呢？
彦军说他父母其实是自由恋爱结合的，在那个年代可是少有的。
这听得我惊呆了。
看上去这么不匹配的两人，原来也有过心灵的共振。
那为何现在离婚了呢？
彦军说他懂事后，就没有见过父母恩爱，家里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公公后来借着单位北迁，离开了家，直到被调任才回来。所以彦军从初中开始大部分都和婆婆住一起。
至于为啥吵，应该是公公逐渐嫌弃婆婆了，处处看不顺眼，婆婆做什么都是错的。
05
婆婆拉着行李离开，落寞的背影，透着无家可归的凄凉，我对她说以后还是和我们一起住。
婆婆摇摇头，说以后如果还要我来照顾小果冻，我还来，但现在只想安静地回乡下去。
我和彦军驱车送婆婆回到了乡下。老屋有四间，虽然油漆掉色，石灰剥落，但依然敞亮结实。
婆婆打水快速清洗，把被子拿出来洗晒，我们也帮着一起打扫，收拾一番后，小屋明亮起来了，婆婆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一边舒展了笑颜。
那天我们陪着婆婆吃了午饭，彦军去房内休息了，我走到做针线活的婆婆身边。
“你一定很好奇吧，我还以为会一人带着儿子直到他成家立业呢，他爸愿意参与儿子重要的人生大事算尽责了，所以不管他对我如何，我都不计较，但离婚的决心不会改变。”
“可我听说你们还是自由恋爱结合的呢……”
我还没有说完，就迎来婆婆爽朗的笑声，“是不是没有经过媒人介绍而相识结婚，就是自由恋爱呢？”
我被婆婆问得脑子直转圈，一脸疑惑地开始听起了婆婆与公公的往事。
06
公公是跟家人搬到了婆婆的村子里，比婆婆小三岁，两人在村里是点头之交，没有惊鸿一瞥，没有日久生情，甚至都没有好好交流过。
公公兄妹众多，搬来一年后奶奶就去世了，家里只靠爷爷卖豆腐为生。
村里人觉得他们可怜，就常常接济他们一些粗粮和穿过的衣服。
公公年轻时有机会去省城学习，当时不少邻居前去道喜，顺便还送些吃的。
那时婆婆家也想送礼，但看到已经有那么多人送了吃的，婆婆就想到了送衬衫和鞋子。
想到这，婆婆就赶到集市扯好衬衫料子，买了鞋底，开始为公公做起来了。
在公公出远门前，婆婆把衬衫和鞋子送到了公公手里，多年没穿新衣的公公很惊喜，忙说着谢谢琴姐。
公公从外地回来后，给婆婆带了一个美丽的蝴蝶发卡，偷偷地送给了婆婆。
婆婆很欢喜，但真的不敢往感情方面去想，两人差距可见一斑。村里人也觉得公公大有前途，怎么可能会安居在农村呢？
可三年后，公公从省城回来，工作被安排在县里，但不是很开心，甚至还有点情绪低落。
没人知道公公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之后的他经常去婆婆家坐坐聊聊。
一个傍晚，村里人干活回来，好些人在小河边洗脸，公公突然对着刚洗好脸的婆婆说：“琴姐，要不就跟我吧！”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惊呆了在场所有人，村子保守，但起哄传播的人也多。
婆婆的父亲更是认为婆婆那时没遇上合适的，就是因为要等公公这个最好的人来婚配。
当年十二月，公公婆婆就结婚了。
07
“结婚后我才知道，当年你公公和一个城里姑娘分手了，工作也被下调了，他回村时刹那的眼神充满了一辈子的忧伤，和我结婚其实是他逃避的开始。”婆婆平静地叙说着，如释重负般的豁然。
婆婆说婚后生活，两人应该都努力过。
婆婆更爱慕公公，一切以他为尊，操持家里的一切事务，包括他两个妹妹的出嫁，给老人养老送终。
公公对这个家不冷不热，家里的需要倒是有求必应。但随着他事业一再高升，就渐渐显出对婆婆的嫌弃了。
七年之痒，十年平淡后，婚姻一地鸡毛，公公决定去北方工作。
分居两地，共同话题越来越少，薄弱的情感一再被距离稀释。随着父母逝世，孩子成年，两人共同的责任渐渐被卸载。
看似一家人的两人居然形同陌路，公公以工作为由，常年在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最夸张的一次在家只呆了三天。
“其实我知道他在外有女人，还不止一个，彦军大学时，他向我提出过离婚，当时我没同意，我不舍又不甘心，你公公一气之下连我的电话都不接……我瞒着彦军去找他，他骂我是村姑，没有品位，不解风情，还有骂得更难听的我都说不出口。”
公公骂完后，拉着外面的女人，头也不回地走了，把婆婆一人扔在了车站。
婆婆伤心欲绝，连夜买了车票，流了一路的眼泪，回家了。
这事婆婆从没有让彦军知道，从此孤独吞下背叛的苦水，但公公不到两年居然回来了，说是被调回原地任职，可婆婆怀疑是公公的作风问题影响了他升迁。
08
回来后的公公被安排了一个闲职，他怪婆婆去找他那件事被许多人知道了，为了保住工作，他只能选择被遣返户籍地。
婆婆已没有欲望和公公辩解讲道理了，原本就是两个圈子的人，不必强融。
可公公在家要么冷暴力，要么对婆婆的家务各种挑剔，有时还会口无遮拦地辱骂，在家就像土财主一样，把婆婆当佣人使唤呢。
还经常叫嚣如果没有他，婆婆就要饿死街头，全家都是靠他养活的。
提前退休的公公后来更是经常出入发廊洗头店，或是流连棋牌室，处处拈花惹草。
婆婆考虑老公要成家立业，不想家丑外扬，就一直忍着，后来公公也有所收敛，她就谢天谢地了。
“现在你们都成家了，小果冻可上幼儿园了，我不想再看你公公的脸色过活了，他总说我离了他不能活，所以就肆无忌惮地欺负我……”婆婆说着，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09
公公婆婆之间的是非恩怨，情感纠葛远不止这些吧，但好像全被风干在岁月的记忆里了。
婆婆自那次和我聊过之后，就不愿再多提及公公的事。
公公和我们交流一向少，对小果冻也不是特别亲热疼爱。但之前他提出搬来和我们一起住，他贴补生活费。
相处了一段时间，我发现公公嫌弃外边的饭菜，就是想要找个免费的饭馆。吃完后，他好去外面溜达。
公公客气了几天，后面就原形毕露了。他说我准备的早餐太单调，数落彦军做的菜品不丰富。偶尔我们去外面吃一顿，被公公责怪怎么没有带上他。
公公虽然走出去人模人样，但在家经常乱放衣服，找不到就会喊。有次洗好澡，袜子内裤都在水池里，我忍不了，当场发飙。
公公见状，就给我们当头一棒，说这套房是他全款买的，虽然房产证有老公的名字，但更有他的名字，让我这个外人放尊重点。
一句外人，让我放下了期待这个家和睦相处的所有幻想，让我更佩服婆婆为了摆脱欺负和不公，而恢复单身重新开始生活的勇气。
一气之下，我收拾行李回娘家了，老公带着孩子也只好跟我回。
十天后，我们回家了，我知道公公在那没有了现成饭吃，肯定呆不住，我可不想惯着他，我肯定要守住这套房子。
10
再来看看婆婆过得怎么样呢？
我们回乡下看她时，院子里已种上各种时鲜蔬菜，四间老屋收拾得窗明几净。
婆婆身上穿着一套墨绿色的碎花裙，精神奕奕，见我们来就洗了西瓜和番茄。
她说这些都是邻居送的，明年她一定会多种些瓜果。
我问婆婆乡下人少，肯定很冷清。
可婆婆说这会她才真正得到了安宁，晚上能看到月亮，自己像是枕着月光而眠。
婆婆原来还有一颗诗意玲珑的心，为何公公就不能发现这种真善美呢？
我们第二次去看她时，婆婆不在家。一打听，原来是出去工作了。
我们赶到那个地方时，婆婆正在指点几个人做花饽饽，婆婆说这是个零食加工坊，大部分产品都网销。
老板请她做师傅，顺便还可以帮忙做其他的食品。婆婆开心地说一辈子在厨房忙，没想到这会还可以用它来挣钱了。
婆婆很容易满足，操持了一辈子，终于可以为自己而奔现了。
偶尔我会想她和公公的婚姻无法维系的原因终究是三观不合，一个物质丰厚，一个精神高贵，两人没有圆满的互补，没有磨合期的包容，最终没有合拍后的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