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前他蜷缩在病床上,就像一个安静的胎儿”——这是一位大人物的最后时刻。

这样关于哥德尔的描述,让人忍不住想到大卫·芬奇的《本杰明·巴顿奇事》,生死轮回,形成一个吊诡的闭环。

想来一生成就横跨哲学、数学、人工智能等领域的这位爷,应该多少洞穿古典神秘主义中“衔尾蛇”的隐喻。

我最早知道哥德尔,还是因为一本叫做《集异璧》的厚书——2021年的新版精装达到了惊人的128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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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异璧》,即《G E B》,可谓是书名翻译“信达雅”的典范之一。

书中提及的三位大佬,哥德尔(Gödel)、艾舍尔(埃舍尔 Escher)、巴赫(Bach),埃舍尔我是相对最熟悉的,因为他的作品和穆夏的一样,特别适合做装饰画——(据说)穆夏的很多画作后来都被用作塔罗牌牌面,可惜,国内并没有一本穆夏的综合质量颇高的画作集。埃舍尔的亦是。

拜当年的韩国电影《我的野蛮女友》所赐,很多人知晓巴赫,是因为插曲选用了经典的卡农,曲调轻松简单、过耳不忘,后来的《river flows in you》与某年苹果发布会上的所用的《red》都有这种卡农的影子。

巴赫(Bach)的作品可听,艾舍尔(Escher)的作品可看,唯有哥德尔(Gödel)的作品“不可捉摸”,近乎“玄学”。

试问,你能不能用你爹妈能理解的表述,解释下【不完全性定理】说的是啥——

第一定理 任意一个包含一阶谓词逻辑与初等数论的形式系统,都存在一个命题,它在这个系统中既不能被证明为真,也不能被证明为否。 第二定理 如果系统S含有初等数论,当S无矛盾时,它的无矛盾性不可能在S内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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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我不能。

不过,如果你接受哥德尔是个天才,就不难理解为何他在普林斯顿大学的时候,能与爱因斯坦这位方方面面都与哥德尔几乎完全相反的学术巨擘,每天下午下班后结伴边聊天边回家。

这两人并肩而行的身影一度是普林斯顿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因为只有同样天才的爱因斯坦才能与之有共鸣。

同时,我们似乎也能理解这样看透世界真相的人,最后死于被害妄想症。

在人生的最后几个星期,哥德尔一直拒绝进食。

可以这么说,这位大人物居然(几乎)是饿死的。

想到最后发疯的尼采,我这样的俗人难免好奇,是不是天才与精神病从来都是一线之隔?

或者,“有病”才是正常的,因为无知而快乐过一辈子,反而是“不正常”的?

果然啊,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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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大的奥地利作家斯蒂芬·茨威格,曾通过一生最后的作品《昨日的世界》为那个时代一部分天才的起起落落遣词造句,他笔下的那个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是属于维也纳最后的黄金时代。

“乱世出豪杰”,似乎带着一种茶壶里煮饺子——倒不出货——般的悲壮,无数人物成长后被迫永久远离故乡。

这其中,就有1906年出生于捷克布尔诺、毕业于维也纳大学的哥德尔。

与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相似,哥德尔也是富二代,只是没前者那么富可敌国,富裕而安宁的生活没有让哥德尔成为纨绔子弟,而是在优良家教和不错的学校教风共同作用下,不仅培养出了极强的上进心和自制力,也很早就激发了数学上的天赋。

聪明的哥德尔在23岁就取得了维也纳大学博士学位——可能今天有人在23岁还在纠结能不能本科毕业,“别人家的孩子”就已经成为【PHD】并留校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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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期间还有段趣事。

当时欧洲数学领域的带头大哥【希尔伯特】提出了一系列(开始是10个,后来又有扩充)待解决的重要数学问题,并称“只要解决了这四个问题,数学就可以拥有无懈可击且不可动摇的理论基础”。

结果,那时22岁的哥德尔,在不到6个月的时间里,就在博士论文答辩中解决了希尔伯特提出的第4个问题,并在1年后证明了试图解决前3个问题的努力都是徒劳的。

换句话说,年仅23岁的哥德尔,就已经“颠覆”了无数数学家之前的期望——构建一个兼具自恰性与完备性的数学理论系统。

与之相似的,是狄拉克的一段轶事。

1921年,狄拉克19岁,当时他转入布里斯托尔大学数学系念书。他的数学天赋很快就让不少老师“架不住”了——

有次上课,一位讲师写了很多板书后意识到自己有错,于是,他转身问狄拉克:“我做错了一步,你能指出来吗?”

狄拉克发现了错误并解释了如何纠正,讲师向他表示感谢,并继续讲解。

好家伙,这到底谁给谁上课啊?!

这两件几乎同期的事儿提醒我们,人足够强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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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今天相似,牛人也是要混圈层的。

崭露头角的哥德尔后来进入石里克开创的“维也纳学圈”,那是汇聚了卡尔纳普、费格尔、魏斯曼、菲利普·弗兰克、纽拉特、卡尔·门格尔、维特根斯坦、卡尔·波普尔等等一众当时的大佬和未来的准·大佬类似沙龙一样的“组织”。

“维也纳学圈”帮助哥德尔扩展了自己的顶尖人脉,也从与他人的交流中获得了更多启发,这些都会为后来的“不完备性定理”做足了铺垫。

之后,野心勃勃的小胡子为了妄想中的“德意志第三帝国”,扼住了欧洲的心脏。维也纳开始朝着黑暗的未来加速前进,无数人有意识地准备着手从这里逃离——越快越好。

几番折腾和来回,1938年,哥德尔终于在美国安定下来,与之相伴的,是早在1934年就已经出现的严重精神障碍疑似症状——最后致他于死命的被害妄想症,正是由此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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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之于我,这本《哥德尔传》如果能在这里戛然而止其实也很不错了。

因为随着时间的递进,哥德尔在哲学、数学、人工智能等领域都提出一系列颠覆性的理论,让我们“探寻理性的边缘,发现世界的本质”、“怀疑”存在的意义的同时,哥德尔本人也在精神疾病的困扰下一步步“怀疑自我”。

突然,我是能理解为何金圣叹砍出了70回的《金版·水浒传》。

随着病情日趋严重,哥德尔将对数学的“偏执”,扩大到对周围的一切,连心理医生也不知如何是好——因为如果医生承认哥德尔的“逻辑推断”,那么,就是承认了这位“天才患者对一生失败”的【肯定】;如果医生否认哥德尔的“逻辑推断”,那么,也还是“肯定”了他一生失败、毫无作用的观点。

这就与典型的“逻辑悖论”——

“我的下句话是对的 我的上句话是错的”

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我不知道是否应该如此形容——

数学成就了伟大的哥德尔,也毁了传奇的哥德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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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我们之前絮絮叨叨了很多,并没有太多“实质性内容”。

坦率地讲,哥德尔当年“混迹”的维也纳学圈,确有两种彼此矛盾的思潮,一种务实,主张重构资本主义意识形态;一种务虚,过分强调古典哲思追求的那种形而上。

像哥德尔和卡尔·波普尔,显然更偏“务虚派”,务虚的极端,自然是因为“病态的怀疑”而走向“虚无”。

因由美国作家侯世达的旷世奇书《哥德尔、艾舍尔、巴赫:集异璧之大成》在1979年的横空出世,哥德尔的名望被推上了新的高峰。

我想,有了前面的一些或有趣或叹息的描述,让我们再读《哥德尔传》的末尾——

哥德尔坚信他的证明恰恰说明人类的创造力是非比寻常的。 他一贯的主张是,人类总能通过直觉认识到一些真理,人类认知的自洽性无须证明,哪怕最先进的计算机也难以企及。 如果哥德尔的定理及由这些定理推导出的结论是正确的,就意味着能够完美复制人脑推理、学习、计划和解决问题能力的计算机将沦为无源之水,永远不可能被制造出来。 在知识鞭长莫及的认知极限之外,确定性成了虚无缥缈的空谈,哥德尔深知,只有人类的精神不可替代,并且独一无二。

才能明白哥德尔确像一位伟大的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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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拨开浓云,平缓的说出“that‘s it!”

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后,他就回归到自己的初始态——婴儿,然后等待另一个时代的开启,再次启发世人。

如果我们相信宇宙的一切基于数学,那么,再来看有位大佬曾如此评价哥德尔——“他让数学变得更有趣”,应该会明白巴赫(Bach)那种无限循环的卡农,艾舍尔(Escher)那种不可实现的“永动”,还有哥德尔的“不完全性定理”,都像莫比乌斯环那样“真实,却又不那么真实”。

噢,对了,最后的终极答案肯定不是【42】。

建议搭配阅读《魔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