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只有一种病,就是穷病。

因为穷病日益加深,男人在一个雨天打劫了一位女士。

接受了被打劫的事实后,女士向打劫犯分享了一个自己被跟踪的故事,但男人发现她的故事错漏百出。

最后,他的思绪移向了她掩藏着惊天秘密的后备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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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随着病情加重,男人清楚地感受到自身症状愈演愈烈。

他会在抽烟时珍惜每一口烟气,直到火星彻底钻进滤嘴里;去超市购物,他会反复比对货架上相似商品的净含量;他最爱的出行工具是自行车,但是天地良心,他讨厌运动,也毫无环保意识。

这世界上只有一种病,就是穷病。

所以当那辆看起来价格不菲的汽车在弯道处探出车头之时,他行云流水瘫在地上,闭上双眼。

汽车在面前缓缓停下,面容精致的女孩冒失地钻出车外,想要看看情况。

男人看准时机起身,戴上口罩,紧接着制住女孩,动作娴熟。他打开车门,将女孩从主驾驶掼进副驾驶,自己顺势挤进车内,关上车门,按下反锁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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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系列动作结束,他靠上椅背,长长舒了口气。

“碰瓷?”女孩声音颤抖,神情慌张。

“不要因为恐惧丧失判断力,姑娘,这是一次有预谋的抢劫。”口罩掩盖下的声音富有磁性,“你现在应该想想,用什么财物来打发走我这个不速之客。”

女孩怔怔地看着这个男人,似乎和想象中穷凶极恶的劫匪大相径庭,他优雅而风趣,只是将自己塞进车里时用力了一些。

“我身上只有几千现金,首饰衣服都不太贵重。”

“每个人衡量金钱的准绳不尽相同。”男人对女孩的话不以为然,“就比如你身上这件风衣,精致有特点的格纹是斜纹密织法的成果,显然它来自巴宝莉。”

“布料考究,没有明显logo,”男人抚摸着风衣袖子,“不是一件咬牙买来撑门面的服饰,而是生活优渥的外在表现,我有理由相信你的耳饰和项链也一定小有来头。”

男人将饰物从女孩那儿一件件摘下,塞进自己兜里,“风衣你留下好了——毕竟衣物不好转手,再者天气可不暖和,小心着凉。”

男人眼睛泛起笑意:“一路顺风,江湖再见。”

2

车外雨滴凶狠地敲打玻璃,这让女孩心情烦躁。

“从之前绅士的表现来看,我以为你会是个守信用的人,可现在为什么赖着不走了呢?”

“这场雨改变了我的想法。”男人面露无奈,“人类对自然了解得太少了,明明一个小时前天气预报还声称天气晴朗。”

“劫匪倒怕起淋雨啦?”女孩显然不怎么害怕眼前的男人,语带讥讽,“犯罪者就应该不顾一切,争分夺秒离开犯罪现场。”

“那倒不一定。”男人不以为忤,颇为耐心地讲解起来,“正常来说,雨天是极好的脱逃时机,因为雨水会冲刷痕迹。”

“但也有例外,比如现在。从雨势和突发性来看,这是一场暴风雨,或许很快就会停。积水使地面变得泥泞,我反而会留下痕迹,这些都是致命的信息——鞋底纹、鞋掌印会暴露身高体重甚至更多。”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我认为合适的时候。”男人斜了女孩一眼,“一个女孩大半夜出现在这种偏僻的路段是怎么一回事呢?

“是不是女孩不小心杀了自己吃软饭的男朋友,藏在后备箱里,趁夜里抛尸山林,不料路途中遇上劫匪。她并不在意损失一点财物,只想让劫匪赶紧离开,以免干扰到她精心谋算的计划。”

“你不去当个内容创作者真是可惜。”女孩咯咯笑了出来,“可是你全错了,我是一个有不少粉丝的旅游博主,你要是不怕暴露,我们甚至可以互相关注一下。算我倒霉,今晚正准备去一个民宿暂住,没想到路上被你抓个正着。”

她裹紧风衣,缩了缩脖子。

男人从后座拽过一条毛毯递给她:“这附近似乎没什么旅游打卡的地方。”

“这么贴心。”女孩白了男人一眼,“年纪大了点,不过还够得上男友标准。”

她沉思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转移话题。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在躲避一个变态,一个摸到我家门口的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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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雨声渐浅,但丝毫没有要停息的兆头。车内两人莫名破除了犯罪者和受害者的隔阂,气氛诡异地融洽起来。

“一个摸到你家门口的变态?是你认识的人吗?”

“我不确定。”女孩皱起眉头,“他是我的粉丝。”

“是哪种私生饭?”男人试探地问,“可能贪图你的美貌?”

“你还挺潮流。”女孩似乎对这个成熟的男人知道“私生饭”一词很是惊讶,面带揶揄地补充道,“拍马屁功力也很惊人。”

“他id叫Deustchland,是一路关注我到现在的老粉,每一个作品下基本都会准时出现评论,我印象非常深刻。”

“译名德意志,他说不定很喜欢外国风光。”男人给出自己的观点,追问道,“听起来是个优质粉丝,怎么发展成了变态?”

“这要从一个多月前说起。”女孩完全忘记了刚才还巴不得男人离开,转而将他当作了倾诉对象,“某个极为平常的一天,他突然在评论区中消失了。”

“遇到这种事情我免不了有些失落,好像一个陪伴多年的老友突然离开自己。没想到,不久后他又出现在了评论区里,只是言辞变得戾气很重。”

“言语攻击你?”

“准确来说是批判我的作品,这个我完全可以忍受,直到上个星期,他发了一张图片,里面是我家的楼门。”

“的确有些骇人。”或许是为了驱散恐怖气氛,男人拨动控制台放起轻音乐,“你有报警吗?”

“警方只是告诉我注意安全,注意自身信息保密。”女孩皱起鼻子,十分不满,“他们解释说,仅凭我提供的信息,他们不可能采取任何行动。”

“倒也无可厚非。”男人耸耸肩,“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证明‘德意志’会对你人身安全构成威胁的情况下,警方连找到他进行批评教育的权力都没有。”

“我只好逃出来住民宿,顺便留点时间缓冲一下,给自己找个新住处。”女孩有气无力地抱怨,“结果还遇上了你,可能我真的太倒霉了。”

“‘德意志’为什么能准确定位你的住所?”男人手指敲打着方向盘,“即使搬到新家,你能确定他不会再来吗?”

“肯定是之前的作品里暴露了什么关键信息,我偶尔会发一些家里或者附近的日常图片······我发誓以后不能再这么随便了。”

女孩费了好大功夫才琢磨出这个解释,又颇为自得地找起佐证:“就像你之前说过的,鞋底纹鞋掌印都能暴露一个人的行踪。”

男人沉默许久,从皮椅里坐起身来。

“我想看看你的账号。”

4

女孩的账号有数十万关注度,最近在做一期海滨城市的旅游攻略,反响不错。

男人直直冲向评论区。

“我想知道,‘德意志’的评论都在哪里?另外我还想看一看他的主页下有什么内容。”男人挠挠头,罕见地露出窘态,“我很少玩这个,操作不太熟练,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找我要的东西。”

“我真是疯了,跟一个正抢劫我的男人一起网上冲浪。”女孩摆弄着手机,“你想干什么?打算给我点友情帮助?”

“帮你把他找出来。”男人伸出手拍拍她肩膀以示安慰,“我是一个道德上毫无瑕疵的人,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既然认为他能通过日常动态摸到你家住址,逆向思考,我们也一定能从他的日常动态,甚至是字里行间,摸到他的真实身份。

考虑良久,女孩把手机递给男人,“你要看的部分我都找出来了,侦探先生。”

男人满意地点点头,接过手机,他翻动页面的频率时快时慢,女孩抱膝而坐,出神地看着他,认真的男性确实让人挪不开眼。

时间悄悄流逝,当窗外雨声几乎消失时,男人突然开口:“果然。”

女孩如梦初醒般“嗯”了一声。

男人并未注意女孩灵魂出窍的状态,自顾说了起来:“‘德意志’不使用拼音输入法,而是少见的五笔输入法。”

男人将手机递到女孩面前:“这一页动态中,他抱怨道——自己上公交车才发现,‘公交汉卡’掉了。”

“汉卡是什么,公交卡的特殊主题么,秦汉文化一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