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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烟担道义,苦茶著文章

昨天翻朱自清文集时,偶然看见一篇《谈抽烟》,很是有趣,遂将自己这一生同烟的交集,又细细地品味了一番,有触动,有感慨,与其说是从烟的角度去感叹人生,还不如说是借着烟来怀念过往。

大概是去年开始,有个段子引来不少人的喝彩,“我站在阳台上抽烟,我抽一半风抽一半,我没跟风计较,可能风也有烦恼了吧,后来想想,越想越气,凭什么风要抽走一半,然后我就开始抽风!”这也算是很有趣的文案了。

我同香烟的交集是很早了,因为,我祖父便是抽烟之人,但似乎他的瘾并不是很大,不是没事便要叼根烟在嘴边之人,大致是属“饭后一支烟,快活似神仙”的那种耍派一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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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抽烟的品牌是固定的,只抽大前门,其它的烟一律不抽,可能是已经将抽烟提升到彰显生活品质的高度来衡量了,宁愿不抽,也不能丢范儿。

父亲的烟瘾要大得多,据说是在五八年大炼钢铁时学会抽烟的,一是要熬夜,二是为所发购买凭证的“烟票”,送人不舍,浪费更是不甘,于是便买回抽了起来,后来就自然而然地有了烟瘾,愈发不可收拾,当我从扬州来成都上学时,他已是一天一包的水平了。

父亲的工资要比母亲高,大概一个月有近五十元的水平,每个月只要一发工资,母亲便会给他买回三条烟,整齐地排列在家中书桌的抽屉中,循环往复,雷打不动,其中大概也有定量的意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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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在工厂的抽烟之人,一般都是买一两角钱的烟,如春耕、蓝雁一类,一次只一包、两包地买,而父亲是个很要面子之人,为了提高自己形象的档次,他都是抽三角左右一包的烟,如飞马、红星、金钟,最少是光荣或黄金叶这个档次,所以,这也算家中一项很大的开销了。

我第一次抽烟应该是1970年,那是一个秋天的下午,包括陈国刚和代学武在内,应该还有李大桥和魏海林,五六个住现在中区灯光球场附近的半大小子,一人出一角钱,由我去一楼商店中,买了包四角五的红山茶牌香烟,一起去当时还在建筑中的316厂房顶楼上,准备去品尝一下,这抽烟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在塔吊边,小心翼翼地打开烟盒,取出那紧致的烟卷,突然发现还需要火,可是,一包火柴也要两分钱,太贵,也浪费,不值得,所以,由胆大的代学武同学自告奋勇,竟然下到路上借来火,大家才得以品味到抽烟是怎么的一种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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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的这里是商店,一楼是卖烟酒杂货,二楼卖衣物百货

可别小看这借火,这可是一个不应该抽烟的年龄去向成人借火,估计那人肯定很是吃惊了,可以想象,当一个初中学生来向我借火时的神态,一定是惊讶万分的,也许会直接拒绝,亦或还会将其教训一番也未可知。

聚集在一起,一人一支地点燃,袅袅的烟雾在头上缭绕,久久不得散去,都是第一次抽烟,咽喉呛得咳嗽了起来,接着便在无人叫好的失望中,结束了这人生的第一次经历,各自回家,只是现在不记得,那剩下的烟被谁人揣了去,但烟盒一定是归我所有。

我从小就喜欢收藏,先是糖纸,火花,邮票,包括现在很多人不知道的袜标,就是连接两只袜子商标,很精美,而烟盒也是我主要收藏的内容,之所以要买红山茶的烟,道理很简单,因为我需要这烟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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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烟可不便宜,价格是4角5分钱一包,属于中高档的烟,平常很难收集到,当然,还有更贵的,那便是中华牌香烟,6角1分钱一包,这对我来说,想要收集到这个品种,那几乎就是我的“中国梦”,所谓梦寐以求,说的就是我这样的心情。

不过,有时候机遇就会令人意外地出现,一天,就在球场上坡的路上,突然发现二楼卖百货的那位新来的售货员,同另一人靠着路边低矮的石栏在相互敬烟,而他拿的便是中华烟。

当时把我看得眼都直了,于是,心中斗争了很久,最后还是鼓足勇气,前去讨要,这可以说是我今生难忘的一次求人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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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通过我的解释,看着我那卑微的目光,那人答应将烟盒给我,而他则小心地将装有烟的锡铂纸包取出,由此,我终于得到了这枚心仪已久烟盒。

为了保证烟盒的品质,是不能折起来放进裤兜中的,那样的话,品相将会大大受损,只能用手掌将其握成空心状,满心欢喜地奔向家中。

人狂有祸,这话一点都不假,我至今都视之为放之四海而皆准,推之百世而不悖的真理,因为,回到家中一看,手中空空如也,烟盒早已不在,吓得立即返回原路查找,结果是大失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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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郁闷时,我家二楼的窗户上,一个小男孩突然发声问我,“你是不是在找这个哇”,而他手上拿着的,正是那枚中华烟盒,大喜过望的我连忙请求他还给我,可是,他在一顿地戏谑我后,竟然一缕缕地将烟盒撕成条状丢下。

看着飘落而下的纸屑,我简直惊呆了,那是刻骨铭心的痛,我不可想象,这世界上还有这般狠心之人,还有如此损人不利己的恶棍,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坏人,就是眼前之人;为此,这件事,这个人,我记恨了一辈子,至今不能释怀。

再后来,下乡后也曾抽烟,但却始终未觉其妙处,而下乡的知青中有烟瘾之人,除了刘新民大概就没有了,因为在那个年代,抽烟大致可以同坏人划等号的,至少在我们那个年龄段的人是这样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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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厂后,酒成了最大的喜好,可烟却始终没有感觉,哪怕是在供应处当小头目时,也有人送烟,我大概偶尔会取上一包,因为这就足以我抽一个月以上了,这便是人们所说的抽“耍耍烟”,是抽不出烟之好坏的。

真正抽烟是到北京以后,公司初创,人手少,吃住在公司,很多时间是一个人,每天翻译日文资料,这时便学会了抽烟,那时抽的是两元五一包的,最低档的那种中南海,现在已经涨到十五元一包了。

北京的近二十年中,成天云山雾罩,开始时,没有三包烟是混不到天黑的,后来方慢慢减少,但一天至少要一包半,直到来深圳带孙儿,方才又进一步地消减,大概稳定在两天一包烟的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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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吸烟的危害是心知肚明的,也曾想过戒掉,但在没有压力的情况下是很难实现的,记得鲁迅曾说过:“中国成年人有三大爱好,抽烟,麻将和姨太太”,麻将是打不成的,缺人,并且北京也不时兴,姨太太就更是无从谈起,欲想潇洒,这孔方兄也是不允许的。

看来只剩下这抽烟了,迅哥儿指的可是鸦片,如我等这香烟,退无再退,就是上帝来了,天见可怜,大概也要网开一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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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今日,在全家的一致抗议上,烟是不抽了,不过,每每在写文章遇到思维短路时,这两手便成为无处安放的多余,这时方才感觉到“香烟担道义,苦茶著文章”的精准,没办法,只能四处寻找吃食以混时间,而体型也随之胖了起来,几近变形,不知能坚持多久。

回想这一路走来时与香烟的交集,倒也很是有趣,年轻时抽烟,抽的是狂放,烟在飞扬,烟灰在坠落;中年时抽烟,抽的是寂寞,烟在弥漫,星火忽闪,时明时暗;老年时抽烟,抽的是孤独,烟不知所往,如看来时路般地迷蒙,个中的滋味,只有自己去咀嚼,实在是难以为旁人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