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中国疾控中心发布了6月猴痘疫情的监控数据：内地6月报告新增106例确诊病例。多家媒体的报道和自媒体的渲染引发了公众恐慌，很多人开始指责受猴痘疫情影响最严重的男男性行为者。如何向公众传达客观公正而有效的公卫信息，存在诸多挑战。但关键的一点是：对于任何一种传染病，我们的敌人都是疾病本身，不是病人。这篇发表于2022年12月的文章，依然有助于我们了解公卫信息的传播可以如何帮我们破除恐惧，消除歧视。
传染病暴发期间，临床医生和公共卫生官员的任务之一就是为公众提供安全防护的准确指导，帮助大家守护自己和家人的健康。然而，耸人听闻的媒体报道可能扭曲公众对新暴发传染病的认知，包括其来源和传播方式。这可能助长恐惧和污名化——尤其是对那些本就不信任卫生系统的群体的污名化。
■基于恐惧的公共卫生信息既可以激励高危人群，也可以疏远高危人群。美联社照片/吉莉安·艾伦
围绕猴痘（Monkeypox）的种族和性耻辱促使世卫组织在2022年11月将这种疾病重新命名为mpox。虽然这一步走对了，但我认为需要做更多工作来减少围绕着猴痘等传染病的污名化。
我是一名传染病研究员，研究艾滋病、新冠和猴痘病毒。新冠大流行期间，作为匹兹堡大学的首席研究员，我负责开展了一项全国性的调查，看看新冠对不同社区的影响。有效的公卫信息沟通并不容易，因为信息可能来自很多渠道，包括家庭、朋友、其他社区成员或互联网。但公卫官员可以通过一系列方法让自己的信息更具包容性并减少污名化。
■ 一系列安全套的宣传海报，面向不同的目标群体定制公卫信息更能有效触达。Chip Somodevilla / 盖蒂图片社
创建包容性的信息
包容性的公卫信息可以激励公众就自己和他人的健康做出更好的决策，这通常需要受疫情影响最严重的社区的积极参与。不幸的是，由于这些社区受疫情的影响最严重，而且往往已经遭遇了某种形式的不平等，社会就会指责是这个社区的人在传播疾病。
新冠疫情就曾导致美国针对华人和其他亚裔社区的仇恨犯罪率上升。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2022年的一项调查发现，加州8%的亚裔美国人和太平洋岛民经历过与新冠相关的仇恨事件。
有效的公卫信息可以强调这样一个事实：虽然疫情可能首先影响了某类人群，但疾病往往随后就会传播到其他群体并威胁所有人。疾病由细菌、病毒和真菌这些病原体引发，它们并不针对特定的种族、性别或性取向。关注病原体本身而非受影响群体的信息可能会减少污名化。
视觉上更包容的信息也能代表更广泛的社区成员。例如，确保海报、传单、电视及网络上出现的图像及其他材料中的人物来自不同的背景以传递统一的信息：影响个体的，也会影响更大的社区。
避免指责和恐惧
许多媒体，特别是社交媒体，经常使用恐吓性的信息报道传染病。虽然这可能会强化大家的某些保护行为，如使用安全套，但这也可能增加人们的压力和焦虑。恐吓性的信息还会加剧污名化，让人们更加歧视本就脆弱不堪，也不信任卫生系统的人群。最终，这会导致受影响的人讳疾忌医，并可能使其健康状况恶化。
公卫官员经常使用恐吓性的信息应对性传播疾病，如艾滋病、衣原体感染和淋病。性本身被社会高度污名化。我发现，我的一些病人宁愿不接受性传播疾病的检测和治疗，也不愿面对感染了性传播疾病的病耻感。
让性健康和性传播感染疾病的检测成为常规，成为人类整体健康和福祉的组成部分，是减少性传播疾病污名化的重要一步。类似的，将处于某些感染风险的人面对的挑战也正常化，可以帮助避免病耻感。
定制化的信息
感染性的疾病对不同人的影响是不同的。对某个人来说，感染了新冠可能只会引起轻微的鼻塞，而对另一个人来说，可能意味着要在重症监护室里，连上呼吸机待好几个月。如果我们传达的信息，重点关注医疗和公卫措施的成功，与社区能产生共鸣，这种传播最可能奏效。
不同的人群有不同的暴露风险。2022年，猴痘严重影响了同性恋、双性恋群体和其他男男性行为者，其中一个原因与病毒的传播方式有关。早前的研究表明，猴痘主要通过密切的皮肤接触传播，但最新的研究提出了问题，即2022年的猴痘疫情是否更多由性传播推动。
■ 2022年的猴痘疫情期间的公共卫生宣传信息。乔纳森·威格斯 / 波士顿环球报 /盖蒂图片社
关于公卫信息是否应强调性接触是种潜在传播途径还存在争议。这可能会加剧同性恋、双性恋群体和其他男男性行为者的污名化，但有人认为不这么做，就会忽视这些关键的高危人群。一些倡导者认为，宣传猴痘主要通过密切接触传播，会让受猴痘影响最严重的人群无法获得资源和干预措施。
对于公卫信息的宣传，一种方式无法适用所有人。根据感染风险或疾病严重程度的不同，不同的人群可能需要不同的信息。2022年8月，美国疾控中心的一项调查发现，50%的同性恋、双性恋群体和其他男男性行为者减少了性接触以应对猴痘。自2022年夏末以来，猴痘发病率迅速下降，许多专家认为，行为改变和接种疫苗可能是导致发病率下降的原因。这样的研究进一步强调了直接与受影响人群进行接触以鼓励健康行为的改变的重要性。
可信赖的使者
不信任也会阻碍信息传播。一些社区可能因为先前的剥削历史，不信任医疗和卫生保健系统。例如塔斯基吉研究，20世纪中期，研究人员在数十年的时间里不让黑人接受梅毒治疗，加上对治疗不当的持续恐惧。
要找到社区信赖的倡导者和卫生服务提供者，尤其是来自该社区的人传递公卫信息以增加公众对信息的接受度。例如，2019年的一项研究发现，如果有黑人医务人员，黑人男性更可能接受疫苗、医疗咨询和从事医疗服务。
有效传递公卫信息是个复杂而极具挑战的过程。但与受疫情影响最严重的社区交流，听取他们的意见，就能改善局面。
本文译自“对话”(Conversation)官网于2022年12月刊载的文章：Mpox, AIDS and COVID-19 show the challenges of targeting public health messaging to specific groups without causing stig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