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晚风习习，彩霞满天。
乡村的小道，有人扛着锄头晚归。村庄的屋子炊烟袅袅。
村东头陈嫂一家在门口支起一张小桌子正在吃晚饭，早上在河沟里面捞的小龙虾红烧了一大盘，一大碗自家菜园摘的毛豆，翠生生的木耳菜。
韭菜炒田螺，再凉拌一个野生马齿苋，淋上香油，红辣子蒜末，香喷喷的，小米粥就着花卷，贤惠的陈嫂还给老公大山开了一瓶啤酒。
大山嚼着小龙虾，抿了一口冰啤酒，惬意地眯起了眼。
"哎哟，你做做好事，煮点干饭给我吃，我不要喝稀粥"，隔壁院子里又传来了易婆婆的鬼哭狼嚎声。
大山皱了皱眉头:咋整的？又不消停啊。
陈嫂嗯了一声，见怪不怪。
最后实在听不下去了，抓了两个花卷送过去。
回来后摇头叹息的说:你没看见易婆婆那个样子哟，跟饿死鬼托生似的。
要不怎么说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02
这是鄂皖交界的一个小村庄，村里人靠种水稻，小麦，花生为生。称老头儿为爹爹，称老太太为婆婆。
这几年有些人种了药材，搞起了养殖，但养鸡场，养猪场，养鱼场，还有的种莲藕。经济比前些年好多了。
家家户户都建起了楼房。只有易婆婆一家，还住在早些年建的砖房里。
说来话长。
易婆婆和易爹爹老夫妻俩，生了两男一女。易爹爹还有祖传的挖草药的手艺。
就是有一些土方子自己上山挖野生的草药帮人治病。日子还是过得去。
但夫妻两人，做事慢腾腾，又爱自己享受。有一个花两个完全攒不下来钱。
别人家的女人早起去田里干活，顺带在河沟里把衣服洗了，出大太阳了，应该做好早饭，一家人都吃好了。易婆婆才慢腾腾的刚洗好衣服。
等到别人家中午饭吃好了，她家刚吃过早饭。反正做事总是比别人慢半拍。
以前农村只有逢年过节才舍得买肉。只有易婆婆家不一样，挖草药换的钱，隔三岔五炖肉，时令的水果样样舍得买。
完全攒不下来钱。没建新房子，一年到头穿那几件旧衣裳。别人都笑他一家光顾一张嘴巴。
易婆婆家的大儿子身高体壮是个石匠，有一手好手艺。专门做墓碑。但是好吃懒做又好赌。遇到这样的爹妈，也没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03
最后没办法去山里招亲。给一个拖两个儿子的寡妇家入赘了，过年的时候回家一趟。
易婆婆去走亲戚，临出门的时候叮嘱大儿子，橱柜里有她昨天吃剩下的红糖艾叶粑粑，叫大儿子千万不要动，她晚上回来要吃。还有一碗剩饭，让儿子中午炒着吃。
大儿子很寒心，就出来讲，村里人当成笑话在传。说就没有见过这样做娘的。没法帮衬儿子，娶上媳妇儿。去人家做上门女婿，哪有什么好滋味。
一年到头回来一次。不说问一下儿子在人家家里受委屈没有，更别说给儿子弄点好吃的。还要叮嘱儿子，别把她喜欢的东西吃了。
后来大儿子渐渐回来的少了。
小女儿倒是养的娇惯。从小在八仙桌子上就得坐上位。易婆婆和易爹爹说女儿是父母的汤罐，将来老了指望女儿回来炖肉喝汤。
女儿18岁的时候，他们就将她嫁了人。男孩子长得不错，就是耳朵有点聋，上头四个姐姐。
他女儿长得不错，本来不太乐意。架不住人家大包小包往家里送东西，还承诺拿出厚厚的彩礼。易爹爹和易婆婆笑眯了眼。
一迭连声的说，耳聋怕啥？有几个姑子顾着娘家。公公婆婆还年轻，他们帮着就把家撑起来了，孩子养大了，等到公婆老了的时候，你的孩子也长大了，有孩子可以依靠。
就这样，女儿18岁就嫁了人，20岁不到就生了两个儿子。跟着女婿在外面打工。
04
虽然公公婆婆年轻，帮他们带孩子，几个姑子也顾着娘家。但女儿对父母见钱眼开的性格还是有些埋怨。
二儿子是个老实人，但是视力有点问题，一直在南方打工。就那么飘着，也没赚到多少钱。自然没有哪个姑娘愿意跟他。
一拖拖到了40多岁，邻居做媒，给他说了一个媳妇。是隔壁镇的一个女人，智力有缺陷，带着一个女儿被婆家赶了出来。
但是这个女人的爸爸有点本事在镇上开了一家粮油店，赚了不少钱。虽然心疼女儿，但自家的儿子要娶媳妇，傻女儿带着外孙女住在家里，怕儿媳妇嫌弃。
况且这个傻女人有点花痴，人家都说得帮她找个男人，不然的话会惹事儿不好看。
于是他的娘家爸爸就托人说媒。介绍给了易婆婆的二儿子。
娘家爸爸怕女儿受委屈呀，没要任何彩礼。还把外孙女留在家里养着。
每隔几天娘家爸就开着小车载了一后备箱东西送过来。有米，有油，有面，还有各种水果。
每到这个时候，易婆婆就喜笑颜开，说这个二儿媳娶的好。虽然是个苕货，好歹供应了家里的口粮。
易婆婆的二儿子在外面打工，只有过年才回家来住几天。对自己的妻子也没有好态度，呼来喝去。
05
丈夫常年不在家，在家对她也不好。让婆婆更加肆无忌惮。
其实这个傻女人并不傻，胖乎乎的，笑眯眯的，生活能自理，手也挺巧的，会用钩针钩拖鞋，打的毛衣也挺漂亮。
村里人逗她说话，她就呵呵笑。但是易婆婆并没有善待这个儿媳妇。
易婆婆一边享受着儿媳妇娘家带来的物质便利。一边开口闭口骂儿媳你这个苕，没人要的苕货，指使她干家务，唯独不放心她做饭，自己亲自做。
有一天这个儿媳摘了门口树上的一个小橘子。易婆婆大发雷霆，骂儿媳妇嘴馋，好吃婆娘。
易婆婆拿起一根棍子，抽了她几棍子，还让她靠墙根儿站着。罚她两餐不许吃饭。
傻女人畏畏缩缩，唯唯诺诺的站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隔壁陈嫂看不过去，就说人家的智力就跟一个孩子一样，平时孩子摘一个橘子，多大个事儿，犯得着嘛？
陈嫂上门说好话，易婆婆才让站到半夜的儿媳妇上床睡觉还是不许吃饭，还警告她，不许告诉娘家人。
06
陈嫂摇头撇嘴:这个婆婆平时看电视，听戏，见到哪个恶婆婆虐待媳妇，泪水涟涟，同情得不得了。怎么到了自己头上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概是很多人的通病吧，见不得影视剧里的人受苦，却对身边的惨剧无动于衷，甚至自己还是施暴者，帮凶。
慢慢地，傻女人变得越来越呆了，也不爱笑了。易婆婆一日不停地谩骂。
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易爹爹年前发烧没挺过去。易婆婆也中了风，瘫在床上。
大儿子不来往，女儿顾着在外面打工挣钱，给自己的两个儿子盖新房娶媳妇，根本顾不上娘家爹妈。二儿子在外面打工也回不来。易婆婆这下只能靠这个傻媳妇儿照顾。
为什么说傻媳妇儿并不傻？村里人没想到她会记仇。她经常跟易婆婆对着干。婆婆要吃干饭，偏给她喝稀粥。
08
易婆婆把大便拉在了裤子里，儿媳妇也罚她不让她吃饭，还警告她不许告诉她儿子。
完全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村里人哭笑不得，说这个女人傻吧，被婆婆虐待的时候，她会装鹌鹑，现在婆婆不能自理，她会反过来报仇。
说她不傻吧，两句话说不完整，只会望着人呵呵傻笑。
于是易婆婆家常常传出惨叫声，求饶声。但现在农村人少，各家有各家的事，谁也不愿意去多管闲事。
也有人说，易婆婆享受了儿媳带来的福利，就要接受她智力上的缺陷。
但是易婆婆不积德，过去虐待傻儿媳，现在这些都是她该受。
人世间，好处和坏处都是相辅相依的，怎么可能只享受好处，不用承担任何坏处？
人生没有不劳而获的道理，那些曾做下的恶，从来不曾消失，而是存在时间银行里，都在某一个时刻连本带息地还给了她。
举头三尺有神明，存好心，做好事，无愧于心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