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燃（shenrancaijing）原创
作者 | 王璐
编辑 | 李秋涵
时隔四年后，《黑镜6》悄悄回来了，6月15日在奈飞上线全集。
《黑镜》的地位曾经有多高？
它被封为神作，有媒体统计，前4季《黑镜》获得了79项艾美奖提名，其中21项获奖。国内网友也十分买账，《黑镜》前三季豆瓣得分分别是9.4、9.2、9.0。第四、第五季评分有所下降，为8.4、6.9。
虽然国内外以科技为主题的剧集不少，但《黑镜》的英式暗黑风让不少人眼前一亮。形式上短小精悍，一集一个故事，一季3到6集不等，类型上以硬核科幻风为皮，实则在剖析人性。科技背景下，恐惧、懦弱、贪恋等人性弱点，以一种几乎荒诞的手法被重新审视。脑洞大开且夹杂惊悚感的《黑镜》，让很多观众惊奇害怕的同时，还让大家陷入了沉思，“科技给人带来的影响究竟是好是坏？”
看过国内外大批量科幻作品的粉丝Alex表示，“《黑镜》属于该类作品的巅峰之作之一，不过只是一部分，毕竟从四、五季开始，很多作品都不‘黑镜’了。”
这不是Alex一个人的感受。从第四季开始，《黑镜》较浓的喜剧元素，被很多观众品出了美式价值观，第五季更是被直接批评，“少了黑镜味，多了好莱坞味”。
这一次，《黑镜6》现身，虽然较第五季有所长进，但还是没能达到前三季的高度，不少观众吐槽，“故事像是用AI写的”。更为讽刺的是，就在该片上线前，《黑镜》编剧查理·布鲁克还对媒体称，自己曾用ChatGPT写了一集《黑镜》剧本，结果“跟屎一样”。
（以下内容含轻微剧透）
《黑镜6》，AI写的吧？
相比前几季3集、6集的体量，这一季《黑镜6》有5集，共5个故事，讲了5个话题。
第一集《琼糟透了》最应景当下，讲述AI对人类的影响；第二集《亨利湖》像是一部纯悬疑片，少了科幻感，说的是一个失踪杀人案；第三集《星海彼端》科幻味最足，宇航员通过自己的复制人在太空和地球自由穿梭；第四集《梅齐·黛》比较离奇，女明星变狼人，有奇幻片那味；第五集《恶魔79》则有典型的西方神话色彩，女主被恶魔告知只有杀掉三个人才能拯救世界，故事由此开始。
5个故事间没有任何联系，如果将它们按类型分，第一集、第三集属于一类，都是科幻设定，观众能直观看到科幻元素。剩下的都需单独分类，第二集更接近国内目前很受欢迎的生活悬疑片，第四集更像奇幻作品，第五集很好地诠释了本季《黑镜》想要打出的标志——“出人意料”，结尾让很多网友没有想到。
网友对5个故事的评价天差地别，没有形成统一声音，有人觉得很不错的故事，有人却认为差到不行，不过大家较为一致的意见是，“《黑镜6》没劲了。”
身为资深粉丝的Alex评价，“这一季的水平排在第五季之上，前四季之下。”一位网友在豆瓣上写道，“还是像AI写出来的”，意指“缺乏灵魂，全是套路”，该短评获得了近300个赞。总之，不满意的声音不少。
这直观体现在，《黑镜6》每集都有能让网友直接看出来的BUG。争议颇大的是第四集《梅齐·黛》，讲的是做过狗仔的女主小波为了生活，选择去拍“失踪”女明星的隐私，却意外发现她被铁链拴着的故事。高潮片段是，面对其他狗仔的一通无情地拍拍拍，不忍心的小波用力地砸开锁链试图救出女明星，彼时的女明星突然变成了狼人，将除了小波外的其他人刀了。
这让很多观众摸不着头脑，“明明是一部科幻剧，突然天降狼人。”一位网友表示很难接受。
还有观众没看懂《梅齐·黛》想表达的意思。“是单纯指责狗仔吗？还是想讽刺当下隐私泄露已经到了无下限的地步，如果是这样应该选择一个更好的角度，因为即便没有科技，身为公众人物的艺人也很难有隐私，这一设定浅显牵强”。
Alex对故弄玄虚的镜头也很不满意，“开头一直给服务生镜头，观众还以为他是什么特别角色，结果关键时刻直接‘完了’，原来只是虚晃一枪。”
观众调侃“剧本是AI写的”，并非没有道理。AI写剧本一个很大的问题是，它经常会添加一堆可有可无的概念，让情节发展对不上号，故事也缺乏进一步思考的空间，回味起来后劲不足，Alex觉得第五集《恶魔79》就暴露出了这一问题。
《恶魔79》讲的销售员妮达一直饱受店里同事、上司欺负，在无意中召唤出了恶魔，并在恶魔的促使下用杀人来拯救世界的故事。结尾让很多观众意外，恶魔没有骗人，世界末日真的来了，而妮达则是一个大女主爽文，最终和恶魔一起，堕入了空无境界，逃离了眼前的灾难。
这一集的优缺点很明显，优点在于，没有将女主推上精神病的结局，超出了很多人的预判，但不足是缺少深度，网友看完没有心头一颤、脊背发凉的感觉。Alex觉得这一故事涉及了很多宏大议题，比如移民、种族、核战、人性、宗教等，本来可以写得很有深意，但编剧都是浅尝辄止，反倒成了一个“大杂烩”，“恐怖、悬疑、黑色幽默都有，但回味起来没滋没味。”
就连不少粉丝认为符合黑镜科幻寓言风格的第三集《星海彼端》，也出现了BUG。
这个故事融合了太空和机器人两大科幻元素，设定为克里夫、大卫，两位身处空间站的宇航员可以通过自己的复制人，时不时回到地球与家人碰面。但这一设定就让很多网友想不通，“为什么是真人被发送到了空间站，而复制人留在了地球，反过来不是更合理吗？”不少观网友也轻易猜出了剧情的发展，比如克里夫好心将自己的复制人借给了大卫，但大卫却爱上了克里夫的妻子，并且在爱而不得时摧毁了克里夫的家庭，这一桥段很快让网友想到了《农夫与蛇》。
粉丝和非粉丝，评价天差地别？
如今《黑镜6》已经上线一周多，不满意的声音中，原因各不相同，甚至相同一个故事，粉丝和非粉丝有着截然相反的态度。这集中体现在第二集《亨利湖》上，很多普通观众觉得它是5个故事中最喜欢的一个，但不少资深粉丝很不买账。
《亨利湖》几乎看不到任何科幻元素和想象力上的突破，对准的是人的情感，属于犯罪悬疑向。
虽然故事讲到一半，观众提提便猜中了真凶，但作为非粉丝的她还是最喜欢这一集，“妈妈在自杀前选择将自己的犯罪证据留给儿子，让他拍成片换取名利，最后男主如愿以偿。”看到这一幕时她哭了。不少和提提一样的观众觉得，《亨利湖》这种细腻的情感，和目前很多高分国产悬疑剧很像，“还不错”。
但Alex不这么认为，“杀人、失踪、性侵等话题很有噱头，悬疑也够，但毫无科幻元素，少了黑镜味，作为《黑镜》系列作品发布有些突兀，更合适单独拿出来拍成一个微电影。”
不止一位资深粉丝表示，他们喜欢更硬核科幻的第一集和第三集，认为这才是《黑镜》应有的味道，他们对第六季感到失望的主要原因也是类似的，第二、四和五集偏离了《黑镜》一贯的科幻惊悚基调，缺乏对科技的想象力。
粉丝喜欢的是黑镜味，这就要求《黑镜6》既要延续以往黑镜作品的精髓，也要在此基础上进行升级再造，如果编剧做不到这两点，那么至少也得保全前者。显然本季《黑镜》并没有做到。
《黑镜6》想要讨得非粉丝的欢心，相对比较简单，故事在想象力、逻辑、节奏等方面能超越当前大多数影视剧一点点，形式、话题能顺应当下潮流，基本就能拿到高分。
上线前《黑镜6》打出了“迄今为止最不可预测、最难以分类、最出人意料的一季”的口号，选择了5个风格完全不同、毫无联系的故事，能看出这一季黑镜野心很大，既想要原有资深受众，又想要招揽更多路人，结果两边都没有讨好。
虽然做到了“难以分类、出人意料”，但也离“黑镜”越来越远了。而且主打硬科幻的两集故事也都有自己的BUG和局限，这进一步惹怒了粉丝，导致该季被吐槽。
“近期ChatGPT、AR/VR成为热词，让之前《黑镜》中的设想有了成为现实的依据，本来想看新一季《黑镜》还能带来哪些超前的想象，结果什么也没有说。”一位粉丝表示很失望。
如今《黑镜6》的豆瓣评分为7.2，超过了第五季的6.9，但比不上前四季的口碑。
神作从“黑镜味”沦为“好莱坞味”
Alex曾经把黑镜叫做自己的现代"启示录"，因为剧中很多关于未来的脑洞让他惊艳，而且也在科技迭代下一步步成真。但此次《黑镜6》带给他的启发性并不多，“只有第一集，私生活被软件监视等内容，多多少少在现实生活中发生了。”
曾经《黑镜》被拉上神坛，是因为独特的黑镜味，如今被吐槽，也是因为丢了黑镜味，那么究竟什么是黑镜味？
很多粉丝认为是这一IP最初的内容和形式。硬科幻+悬疑元素，借助黑科技大背景，把未来的反乌托邦图景塑造出来，搭配黑暗色调，让故事看起来既荒诞又真实，让大家思考科技发展给人类带来的利弊。
而黑镜本身可以理解为一面镜子，一个用各种科技手段折射复杂人性的媒介，它不一定多先进，但会让人细思极恐。被封神的第一季第一集，就是最好的例子，剧情让首相和猪发生关系，看似荒唐却充满了讽刺意味，虽然没有明确指出舆论对人的摧残，但暗指在移动互联网时代，即便是身居高位的首相，也不能幸免。
前三季质量不错，第四季开始出现下滑，第五季直接跌下神坛，这是很多观众对《黑镜》这一IP的评价，而越来越浓的好莱坞味、形式大于内容的毛病，让很多人觉得奈飞毁了《黑镜》。
为什么黑镜味会消失？
这暴露了《黑镜》的一个重要问题，这一IP走得并不顺利。它曾易主过，最开始作为一部英剧，《黑镜》前两季的播映权属于英国电视4台，那时虽然第一季火了， 但第二季在当地的收视并不稳定，并直接导致《黑镜3》面临难产，这时，奈飞出手获得版权。
不过到了奈飞手里，就意味着这一IP要走向国际化，不能局限于英国观众。即便是原制作团队操刀，《黑镜》还是出现了改变，从黑科技剧逐渐变成了话题剧，重视噱头。从原来的五个月一集的拍摄周期变成了三个月一集，单集时长也在拉长，不少好莱坞电影明星和导演也慢慢加入其中。
改变非一朝一夕，加上彼时《黑镜3》还是英美共同制作，维持住了黑镜味，在国际上的播出效果也十分不错。Alex表示，第一次知道《黑镜》就是因为《黑镜3》。“我一个国外的老师当时在教室给我们播放，我记得很清楚是第三季第一集，也是从那时开始，我成为了《黑镜》粉。”《黑镜3》是他最喜欢的一季，“第一集是关于天网和社会评分系统，第二、四、五集是VR和AR，第三集是网络黑客，第六集是微型机器，满足了我当时对科技的很多想象。”
到了《黑镜4》《黑镜5》，这一IP已经完全由奈飞出资打造，问题也逐渐暴露了出来，“第四季第一集改成了一个纯好莱坞故事，英雄拯救弱者。”Alex表示。
与此同时，《黑镜》也不断重复之前的科幻主题，显得有些黔驴技穷。比如《黑镜6》的AI换脸主题在第三季、第二季都略微提过，《黑镜6》第三集中的太空元素和克隆人概念，也分别在第四季、第二季出现......虽然主题还是原来的主题，但想象力和逻辑的严谨性却大不如前。
《黑镜》这一IP也被奈飞利用得淋漓尽致。在2018年，也就是《黑镜4》《黑镜5》之间，奈飞推出了一部互动剧《黑镜：潘达斯奈基》，形式新颖，不过当时很多观众觉得这部作品形式大于内容，豆瓣评分也只有6.9。
但这并不代表《黑镜》一无是处，毕竟无论是热度还是口碑，它都还在高位上，超过了很多奈飞系列剧。正如一位网友所说，《黑镜》这一IP崩了不是因为它不好了，只是不像第一季、第二季的《黑镜》了，它变野了、类型没边了，如果把这几个故事换到其他剧中，反馈肯定要好很多。
只是，时隔四年，重新归来的《黑镜6》没了多少黑镜味儿，终归是可惜的。
*题图及文中配图均来源于《黑镜6》。应受访者要求，文中，Alex、提提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