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当代中国人物画,冯远是一个无法绕开的话题,他以丰富的学识和阅历以及修养拓宽了想象视野,更以扎实的绘画技术奠定了艺术根基,通过量变到质变的创作实践,成就了人物绘画独立性的语境。尤其是他在历史人物绘画的过程中,在浪漫与想象空间植入对现实的希望。无论是梦幻或理想上的超越,都是建立在对人物画全新的解构体系,给艺术发展赋予一种疏导和启示意义。他以凝练的笔触,以多元化的笔墨语言,写实兼具意象,精致裹挟抽象,意在博采古今技法之所长,创建了一种新颖独立的语言程式。

事实上,中国画如果缺乏想象力,以平白直叙的画面呈现,作品就会透露出浅薄之见,无任何新意可言。绘画艺术是一种视觉想象的延续,作品从某种程度能抵达到丰富性,离不开拓展和延伸想象的意识,缺失了想象的画面,所谓的丰富即为杂乱。冯远的人物绘画,从理论说追随了传统而又再造新意,他主张:“以形写神、形神兼备”的创作观念,并不是重构人物画的核心审美,而是遵循了传统路径,又在传承的基础上借助想象突破到一个高度。这种高度表现在建立新的绘画语境,塑造出人物的维度和空间感,尤其在视觉效果上呈现一种宏大的意境。人物画讲究以神韵去引导精神传递,从具象到神韵是需要创造性的语境来表述,更多的表现在浪漫性的人文体现。读冯远的人物画,就如清代王昱所言:“有一种画,初入眼时,粗服乱头,不守绳墨,细视之,则气韵生动,寻味无穷,是为非法之法”。恰恰是冯远对人物的塑造,突破了王昱的“是为非法之法”,而是在法度的框架内扩展开的一种笔墨技巧,去弥合在法度之间缺失的理论根据。所以,他对人物构建与创新更具有多样的表述方式,他的绘画带有某种理想的超越性,因想象力和构建的绘画模式,体现了他博学与审美上的前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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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远师承著名画家方增先,因受“新浙派人物画”的影响,多以素描的笔触融入到积墨法中。而应用在对人物绘画的表达上,他又跳出师承的关系,对人物画塑造出了更深层的意象空间。他企图捕捉“神韵”般的精神面貌,追求一种神似到妙似的意趣途径。从艺术史的角度去看中国画发展,往往决定画家历史地位的不是技艺高低,而是取决于能否重塑审美意识,能给后来者起到引导价值,甚至能够倡导一个时代的宏大绘画模式。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国画引入了西式的写实风格,曾激活了绘画艺术与创作情绪,随着各种流派的泛滥和发展,让那些借创新模式蛰伏进艺术探索范畴,搅动起书画界的乱象丛生。在错综复杂的流派纷争躁动中,同时也触发了艺术创新的热情,但写实与写意,具象和抽象,困扰着创作成为一道难以破解的局面。诸如徐悲鸿的写实主义,齐白石以随意性的写意语言,尽管都以笔墨气象的生动性而被推崇,但在派系的争论中从某些角度存留了许多诟病。一直到传统文人画再度崛起,强调了笔墨的重要性与独立价值,才渐渐消解写实与写意间的矛盾。冯远的人物画恰恰是让独立性笔墨注入其中的润滑剂,成为一种新的模式,他以历史的时空感和对人物画的理解与创造,可以清晰地看到一种理想和使命感。

就冯远人物绘画艺术而言,他在强调“神韵”的前提下,重在细节表达而又主次鲜明。他注重于精神面貌的表现,凝练在人物与环境的相互关照之间。从笔墨语言的独立性看,在传承新浙派的理念实践中逐渐创立个性语言,其间他以深厚的学养为支撑,技艺上具备了精湛与超前的态势,能够成为当代人物画上的领军者。从宏观的视角看冯远的人物画,他以前瞻性的思维方式和审美意图,去表达在笔墨语言和形式上是独立性,他又以创建性的叙述方式突破人物与时空的局限。他多以悠远而开阔的创作面目展现,在延续传统艺术的变革中,让作品追随历史潮流,以高度的思想性去表现时代的审美意境。他用精妙和纯熟的绘画技巧去改变传统理念,让技法和笔墨去服从形象上的结构质感,进而着力在“传神”的面目上表达人物精神,他能够独辟蹊径却不引起非议。因他在写意人物画的创作中,能够让笔与墨间的相互协调形成态度,注重传神又关照人物情感。从他绘画实践可以感受到,在表达人物个性的绘画路径中,没有深厚的功力难以确立独特的语境。冯远对人物画的把握不依靠具象而为,始终醒悟在“拘于形似位置,则失神韵气象”(元代汤垕论画)的观念上,对人物与环境的关系处理中,以“神韵”和“抒情”的绘画方式去创造意境。经常打破叙事性的创作空间感,从而构架出具有历史意义的宏阔场面。他对人物画语境的探索尤为关切,清代唐岱曾有云:“胸中具上下千古之思,腕下具纵横万里之势,立身画外,存心画中”,冯远对历史人物的刻画尽显“纵横万里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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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直观上解读冯远的人物画,他对人物的创建从具象到写意,作品格调离不开“神韵”的支撑。他的人物意象与厚重相辅相成,笔墨看似追求拙朴浑厚,但线条表现出抒情般的意境感。从精神领域看他的历史人物画,他侧重营造一种宏远而浩大的艺术场景,在思想高度上去传达和弘扬时代审美意识。尤其是在传承新浙派水墨的意识中,以理性的思维空间,强化了他在哲学与历史人文上的烙印。作品所表现出磅礴的气象,人物间所传达的诗情和画意,都在重新构建中展现出生动与使命感。所以,他的人物画从艺术升华到哲学与精神的合流中,能够展示他在创作审美中的取向与价值观。从艺术的角度审视冯远人物画,他淡化了传统人物画的概念方式,从某种意义上给人物画提供了一种借鉴的模式,也为人物画创建了一种学术性的审美符号。

在当下艺术评论的语言体系中,经常会出现一些夸大的赞美词,有些词句会直接僭越了学术的底线,从而怂恿了某些“江湖”作品泛滥成灾。进而裹挟到具有建设性的绘画语境里,无形中给创新的艺术带来质疑,甚至对民族文化的传承起到颠覆认知。美化和颂杨的人物图谱有时也会遭到解构,相反,那些刻意抽象或夸张的表现,被抬举到至高的艺术而去追捧。尤其是对历史人物虚拟时空的表达,从传统意义的概念上,创作模式与思维的改变,都需要重塑到现实与历史的转换空间内。同时也会从艺术的角度对人物延伸到想象空间,以及参与到创作审美价值的视野中,这需要作者去精准的预判艺术发展路径,尽管艺术创新会引发新的质疑和叛逆,但优秀的艺术一定会坚守住人文底色,对社会和时代表达应有的敬畏与尊重。

纵观冯远的人物画,从精神面貌到创建的绘画语言,在创作过程中无论源于生活或艺术想象,无论从表象到内容的层次递进,都离不开对人物灵魂的解读。他对人物的情感表述和审美取向,以及对历史空间的艺术塑造,都会折射到对人物灵魂深处的构建中。尽管展现出的形式与色彩各异,但从艺术的视线而言,表达的却是创作情感与精神变化的过程。读冯远的人物画,在繁琐的线条与笔墨的交织中,触动情绪的是那些带着韵律般的节奏感,在艺术视觉上赋予一种旷达的审美意义。传统人物画多以浓厚的政治和神话传说来描写人物,以充满人生百态的人物情趣形式表现,无论乡间题材或对历史人物的描述,都以细微的情感带动精神特质的表达与刻画,画面所展示的是创作美感和理想与启示。而冯远的宏大历史人物群体图景,渗透进精神层面的是强烈的艺术魅力,从而体现作者的思想境界与人格品质,以及对时代的审美品位。

冯远的人物画有着强烈的历史责任感,作品蕴含了温润的人文情怀,画面展现的是一种精神写照和灵魂的诉求,以及去追索民族文化和精神世界的未来展望。从中可以体验他对人物语言的独立思考,以及在创新和探索思考中的心路历程。从他的绘画语境中可以感触到,他醒悟的认识深邃而绵延的传统笔墨,所能赋予给想象空间的精神气质,也印证了清代张庚所言:“品格之高下,不在乎迹在乎意”的绘画意图。对于冯远而言,构建历史人物的时空隧道,不仅是传承民族精神,而是拓展开艺术空间的历史记忆。他在浪漫与理想的时空之间,集聚所有学养和修为,以熟练的绘画技艺回馈到梦中的人物故事,在自己的心路历程中去游历大千世界。诚然,大凡艺术都有遗憾的一面,冯远的人物画也不例外。他对人物图谱宏大场景的构建过程中,因受新浙派积墨法的影响,画面会滞缓了凝重和生动间的情感过度,但不影响他在当代中国人物画的领军地位。(乔维,艺术评论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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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远:中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副主席;中央文史研究馆副馆长;中国美术家协会名誉主席;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名誉院长;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馆长;中国画艺术委员会副主任;中国艺术研究院博士研究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