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张雨是元代的著名道士,书法上有极高的天赋,年轻时受道家、欧阳询和赵孟頫的影响,书风清净爽朗,晚年结识杨维桢后弃道还儒,其字虽桀骜不驯,但又暗合法度不落俗套。

俗话说,字如其人。

就如赵孟頫的字温润泰和;米芾的字激越跳荡;黄庭坚的字一波三折,苏轼的字烂漫天真。

看他们的字不但能获得了审美的享受,还可以理解他们内心的伟大。

张雨也是如此,他的字前后风格变化极大,从早期的清新遒劲,秀雅夺人,到晚期的粗头乱麻,不落俗套,正是他既矛盾又传奇的一生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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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锁山小楷诗卷》

早年以儒入道,晚年弃道还儒

张雨,字伯雨,号句曲外史、幻仙,道号贞居子,晚号灵石山人、登善庵主等,道名嗣真,一生经历既矛盾又传奇,早年是托寄黄冠的道士,晚年又弃道还儒身,著书立说之余饮酒赋诗,隐居终老。

元朝开国时等级森严,作为最低级的“江南”文士们,内心极度矛盾。有人积极入世,有人秉持气节,以诗文寄托自己的心境成为一时之风,就如郑思肖《寒菊》字字泣血。

“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张雨便成长于这个时期,他出生在一个南宋遗民家庭,祖辈与赵孟頫、仇远、张炎、黄公望等文人墨客交往甚深。良好的家庭氛围使张雨年纪轻轻便博文多识、善谈名理,可元朝统治者的种种作为让他出仕无途,报国无门。

于是痛苦的他便想在精神上寻求一个解脱,在跟随上清派掌教宗师周大静研习道法时,读到了《大洞经》后醒悟了,此后便入了杭州开元宫当了道士。

《论书帖》

那时他才20多岁。期间,除了31—33岁, 随开元宫道士王寿衍一行入观京师的两年之外,其余时间都在江浙地区的佳山秀水中度过。

但就是入观京师这两年,却成为了他道士生涯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未当道士前,张雨便结识了赵孟頫,得到他的指点。入观京师后,自然是受到了他的关照,不但结识了杨载、虞集、范椁等文人雅士,还拜入虞集门下,并在赵子昂的大力推荐下得到皇帝的召见,被赐号为清容玄一文度法师。

然而,让人想不到的是荣耀加身,德高望重的张雨却在60岁时结识了杨维桢,并受到他狂放不羁的思想的影响弃道还儒了。

他脱去道袍,埋葬冠剑,隐居杭州,与杨维桢、黄公望、倪瓒、俞和等文士雅集,饮酒,携美游玩。

生活的恬淡、清逸减少了,及时享乐思想上升,早年反映民众疾苦的诗作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对世俗享乐的歌颂。再加上他晚年的体弱多病,思想上极其的矛盾,导致了后期思想及书风的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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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摹万岁通天帖小楷题跋》

早期书风,仙气飘飘,超然物外

道家清静无为的思想影响了张雨的书风,此时他的书法清净爽朗、神骏飘逸如彬彬君子。

杨维桢虽受到过赵孟頫的指点,也是走“复古”一路的书风,但他与赵孟頫不同之处在于,他的内心并没有对汉文化即将灭亡的担心。

他所崇尚的复古是以古为新,所以他在书法上不是一味的继承,而是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又加上了个性化的创新,将章草、今草及篆隶相熔,表现出古朴、倔强、雄健、不落俗套的风格。

如他与赵孟頫同写李邕的《云麾将军》碑,赵孟頫写的依然是温润、泰和,而张雨则省去了李邕的起笔与收笔的过程,在结体上形成了一种整体向上30度角的斜势,以欹侧为奇。

如他的《跋邓文原急就章卷》,整体便是向右上方倾斜的,从开始的第一个“至”字起,笔笔提按自如,清新、遒劲。

能感受到张雨在书写时的强烈的节奏感,以及洒脱的心情。这是摆脱了世俗的干扰,超然物外的人格显现。

然而张雨书法的真正的优点不在于他用笔多么的熟练,精准,而在于他表达的“意”,从字里行间表露出来的“清遒”之气。

《登高诗札》为例,笔力柔媚,转折处以圆转代替方折,笔画衔接牵丝映带丰富,字形上疏下密,字内留白讲究法度,尤其是“高”与“尚”字下面的包围结构,两字的“口”都居于左侧,右侧留白较大。

横画普遍左低右高,竖画呈向右下倾侧的态势,所以奠定了整个字的字态稍向右侧倾斜却不偏离中轴线的视觉效果。

此作虽有意识地表现出了与赵孟頫的不同之处,但作品中仍贯穿一种晋唐格调。

姚绶曾张雨作传,他说:“山泽之瞿,列仙之儒”。这八字可谓精道。

张雨可谓半是道士、半是儒生、半隐半俗,是“托迹黄冠”的文士。而在此期间其书风亦发生巨大变化,前后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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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褚遂良摹兰亭序卷》

晚年书风,放而不狂,纵而不肆

晚年的张雨受杨维桢强烈狂放意识影响,书法又发展到了另一高度。此时的书风隐逸放纵,张扬个性,在学书的道路上不为师囿,成为元代为数不多的形成个人面目的书家之一。

延祐二年,张雨回到了他熟悉的钱塘,回到了他朝思暮想的江南文化圈,除了主持道教宫观、修录典籍外,大部分的时间便留给自己享受生活。

此后的十年,是张雨最惬意自在的十年,他辞去宫观事务埋葬冠剑纵情于酒色之中,频繁同的和杨维桢等人畅游江南山水。这光辉十年也同样是张雨作品的爆发期,他存世的书法作品多诞生于这段时间。

此时的他,虽然书风大变,看上去粗头乱麻,干、湿、浓、淡,粗、细变化桀骜不驯,但是仔细端详,每一字又暗合法度不落俗套。

《登南峰绝顶诗草书轴》,一改常态,用笔天真洒脱,不拘于细小的刻画,字形的大小以及墨色的枯、湿、浓、淡变化随着用笔自然的显现出来,一气呵成,其“一”字先斜上然后再平刷出,可想见他创作时无拘无束的心情。

“夫书者,心之迹也,故有诸中而形诸外,得于心而应于手”正是张雨登上南峰顶时心情的写照,通过字里行间酣畅淋漓的表现出来。

再如《游龙井方圆庵题五贤二开士像诗》,张雨通过墨色节奏的渐变,造成点画虚实、轻重,疏密的对比,并且大小字形穿插其间。

如“枝、紫”二字,“龙、鸾、再、拜”四字,染墨处墨色的浓黑与干笔渴墨处形成了强烈对比。

他并不拘泥于结构的精整,并通过放逸的笔画,欹变的体势,渐变的墨色,营造出了和谐生动的形象。

这样的作品在张雨前期是没有的,不仅是即时性创作,同时也是对自身的一种突破,其遒劲的线条,修长的结体,似乎又有怀素的影子,广博的学识,加上自己出众的天赋,因此形成了他独特的面貌。

《题张彦辅画诗卷》

结语:

练字可以使人平心静气,也可以放荡不羁,端看此时习字人的心绪停于何处,于何种书体上去下功夫钻研,所谓挥洒自如,前提是成竹在胸。

遁入空门不是张雨最想做的事,可无处安放的精神想要在现世解脱,除了空门就只能在某一爱好上释放了。

所以从他20多岁入道,到61岁还儒前,入笔与收笔还是从魏晋中来,减少了笔画的扭动而以直代曲,增强了笔画的力度,书风坚挺神骏。

61岁后,受杨维桢狂放不羁的个性影响,张雨平淡的人生态度转向狂狷不羁的玩世不恭,辞宫事、葬冠剑、还儒身,纵情声色,饮酒赋诗,就连书法也有了“乱世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