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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真人)

松花江以北,宁江州以东的女真部落,最高领导人,叫做完颜阿骨打。

这个完颜阿骨打,他生于辽朝咸雍年间,那个时候的辽朝皇帝,是辽道宗耶律洪基。

当时的女真诸部,是受制于辽朝,是要受辽朝统御和管辖的。

如果研究一下,我们就会发现,辽朝的皇帝,基本上是朝着一个十分稳定的曲线滑落,越到后期,皇帝是越不行。

辽朝的最后三位皇帝,辽兴宗耶律宗真,辽道宗耶律洪基,辽天祚帝耶律延禧,他们在位的时候的,对女真部的压迫和掳掠情况,那是相当严重的。

完颜阿骨打所在的女真部,物产丰富,土产特别多,比如人参呐,马匹啊,蜜蜡啊,麻布啊,非常丰富,因而他们需要定时定期定量的向辽朝缴纳。

这样,那就很不合理。

女真百姓辛辛苦苦一整年好不容易收获,自己还没等吃上,就纷纷让辽人拿了去,那他们的心里肯定是不服气的。

并且,辽朝除了掳掠物产,还很喜欢折腾女真人。

辽朝的帝王,都十分喜欢一种叫做海东青的猛禽,史书上说“辽人酷爱之,岁岁求之”,意思是辽朝皇帝特别喜欢这种动物,皇帝每次捺钵到了女真部,都会要求女真人赶紧给他整两只海东青来。

(海东青)

捺钵的意思,是皇帝的营帐,这是契丹古语,引申出来的意思是辽朝的皇帝并不是稳坐都城,他们继承了祖先四处迁徙的习惯,一年到头总是在路上,在全国各地转悠。

当然,辽都和女真部落相距甚远,老是去溜达,舟车劳顿,那谁也遭不住,所以辽朝别出心裁的从辽朝的上京临潢府(内蒙古赤峰巴林左旗)至黑龙江下游的奴儿干城专门开辟出了一条畅通无阻的“鹰路”,目的就是为了更加方便的运输女真人的财富。

辽朝东北边境的官员们在朝廷的纵容之下,更是经常跑到女真部落中去强买强卖,搞什么一元乐享超值购,还把这种行为称呼为“打女真”。

说白了,辽朝就是通过这种经济掠夺的方式,在不断的遏制女真人的发展。

辽朝这么欺负女真,那作为女真首领的完颜阿骨打,那他是很不服的。

《系辞传下》中说,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意思是说想要干大事儿的人,如果时机不到,或者说还比较弱小,那他就会巧妙的隐藏自己的锋芒,冷静的等待机会,再发出致命一击。

女真弱小而辽朝势大,有些时候完颜阿骨打能直接控制的士兵只有几百人,所以他就算是仇恨辽朝,他也应该先屈身事贼,慢慢发展。

然而,我们的完颜阿骨打同志却是个实打实的暴脾气,生来他就学不会隐藏自己。

辽道宗时期,完颜阿骨打曾经到朝廷里觐见,到了辽朝之后奉命陪辽朝的一位权贵下棋,具体是下象棋还是下围棋不太清楚,反正俩人旗鼓相当,在棋局上谁也不肯让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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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棋对弈)

朋友们,陪领导下棋(我们假设这个权贵是领导),那是很有讲究的。

如果你下的太菜,或者你放水过的太过分,领导下的不过瘾,觉得没意思,那以后人家就不跟你玩了。

可如果你下的太强,在对局中把领导杀的满盘皆输,那也是不行的,你这么整,你容易驳了领导的面子,你让人家以后怎么面对你?万一你给人家下的心里窝火,到时候给你穿小鞋,那你可就爽歪歪了。

当时的完颜阿骨打同志,其实就面临着这样的情况,因为他说是觐见朝廷,但本质上其实他和人质是差不多的,他的生命在当时的那个环境中,是得不到保障的。

但是,我们的完颜阿骨打同志是一点也不惯着,下棋全神贯注,一点也不放水,那意思就是要给辽朝权贵来个通杀。

巧了,这位权贵棋差一招,走了一步臭棋,权贵一看急了,立刻就要悔棋。

朋友们,这观棋不语真君子,落子无悔才是大丈夫。

权贵要悔棋,不太文明,但是可以理解,不过完颜阿骨打却坚决表示不能悔棋,要么你认输,要么你接着下。

阿骨打说你不能悔棋,权贵说我就要悔棋,结果这么一来二去,俩人就发生了争执。

吵来吵去,阿骨打可就老生气了,他立刻就要拔出佩刀,想要一刀就把这个聒噪的契丹贵族给砍翻在地。

朋友们,如果这个时候阿骨打真把刀抽出来,一刀把权贵给砍了,那固然痛快,但他砍完人之后,自己肯定也活不成了。

阿骨打十分冲动,但随行的女真族人却有明白人。

(完颜娄室墓)

这个时候跟在阿骨打身边的,是一个叫做完颜娄室的人,

完颜娄室一看这事儿要大,立刻用手按住了完颜阿骨打,表示哥们你平时在家脾气大也就算了,现在你在人家的地盘,你可不能胡来啊,你要是胡来,咱俩今天可就都得栽到这儿。

这一番话说的是有理有据,但凡阿骨打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他都应该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就此作罢,但让人想不到的是,完颜阿骨打的手被完颜娄室给按住了,虽然刀抽不出来,但他却还是用刀柄狠狠的撞在了这位权贵的胸口上,把这位权贵疼的是龇牙咧嘴,最后棋也不下了,只好不欢而散。

这事儿一来二去,就传到了辽朝皇帝耶律洪基的耳朵里,耶律洪基一听那是勃然大怒,他心说完颜阿骨打这老小子也太狂妄了,必须得教育教育,一帮辽朝大臣也随声附和,表示干嘛教育他啊,直接把他给杀了不就完事儿了么?

没成想,大臣们一说要杀掉完颜阿骨打,耶律洪基反而不乐意了,他表示自己是大辽皇帝,不能那么小肚鸡肠,而应该包容理解,现在我怀柔阿保机,就可以使辽朝的威名远播四方。

就这么着,阿保机算是逃过一劫。

一般人有了这么沉痛的经验和教训,那以后肯定是会收敛起来的,但完颜阿骨打的脾气却因此而愈演愈烈,说白了就是一句话,哥们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收敛。

其实,这并不能完全的归咎于阿骨打的脾气,因为在阿骨打看来,如今的辽朝已经不复当年镔铁契丹的辉煌,他们不再是纵横草原的铁骑,四时捺钵却成了他们固有的享乐手段。

浮生应知天地广,君子莫逆春秋长。

(契丹人)

完颜阿骨打算不上是君子,但是从小到大的经历和感受告诉他,契丹人并非是完全不可战胜的,又或者说,作为一个男人,他不甘心。

他不甘心一直活在契丹人的阴影之下,他要走出来。

而这种心态,在后来的日子里展现的更加明显。

辽天庆二年,公元1112年春。

辽朝的最后一位皇帝辽天祚帝耶律延禧到松花江钓鱼,驻扎在春捺钵,也就是今天的吉林大安一带。

按照辽朝的规矩,皇帝到哪里巡游,附近各处的部落首领就必须前来觐见,来的时候不仅要带足财物献给皇帝,还要亲力亲为的皇帝献舞一曲。

天祚帝把酒言欢,酒过三巡,皇帝醉眼惺忪,独倚栏杆,要求来觐见的女真部首领完颜阿骨打为他起舞。

在阿骨打之前,不乏有比阿骨打地盘大,实力强的首领,但他们在天祚帝面前无从反抗,只好乖乖跳舞,而到了阿骨打跳舞的时候,他却纹丝不动,一点面子也不给天祚帝。

天祚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我让你跳舞你不跳,那你就是不给我面子,你不给我面子,那就说明你有反心,你有反心,那你搞不好就久怀异志,你既然久怀异志,那我就不能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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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天祚帝 耶律延禧)

因此,天祚帝可就对完颜阿骨打起了杀心。

但问题是,作为末代皇帝,天祚帝身边当时没几个好人,这帮人不帮皇帝下定决心,反而劝皇帝要大度,不能和阿骨打这种粗鄙蛮荒一般见识,天祚帝一听也是啊,自己堂堂帝王,跟这种老小子较什么劲呢,结果还真就把阿骨打给放了。

那种不明就里,上来就劝你大度的人,你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你这让人给捅了一刀,正哗哗流血呢,过来个人劝你要大度,这种人千万离他远点,因为他被雷劈的时候,容易牵连到你。

昏聩不明的道宗和天祚帝想不到,这个其貌不扬,他们毫不在乎也不重视的人,在不久之后的未来,仅仅用了十年时间,就攻陷了大辽五京,联合北宋灭亡辽朝,还建立了大金王朝。

他们更加想不到,这个决定踏上反抗辽朝统治的人在起兵时,不过只有两千五百多号兵士。

但不置可否,阿骨打还是成功了。

阿骨打建国之时,曾经说过这样一段话:

辽以宾铁为号,取其坚也。宾铁虽坚,终亦变坏,惟金不变不坏。金之色白,完颜部色尚白。

(金太祖 完颜阿骨打)

契丹翻译过来,是镔铁的意思,镔铁虽然坚硬,但总有腐烂的一天,这世上只有金子会永垂不朽,会一直如此,所以我定国号为金,目的就是希望我的王朝会千秋万代,永世不衰。

诚然,在金属活动顺序中,金排在最后一位,它的化学性质最不活泼,也不容易和其它物质发生反应,更耐腐蚀,然而,在某些纯氧环境之下,黄金也会被氧化,也会失去它原有的光泽。

每一个封建王朝的帝王都固执的认为自己的帝国将会永远存在,永恒不灭。

这现实吗?

其实,也许阿骨打最一开始的想法就是错误的。

从科学角度来看的话,消亡一词并不准确,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消亡,更没有什么所谓渣也不剩的毁灭。

物质总量往往一点也不会少,角动量也同样存在,只不过,物质的组合方式发生了改变。

命运就如同扑克牌,拿到手的是一副三个A,但只要一重新洗牌,就什么都没了。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帝王将相们一样,想来阿骨打,也不过是借着金子散发出的光芒,度过了一个一个的茫茫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