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林出狱那天,没人去接他。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他懂,只是他没料到,居然连夏姿也没来。冰冷高大的铁门在他身后“吱吱嘎嘎”缓缓合上,阳光刺痛了他的眼。他走到一家小吃店,要了半斤酒,一碗辣子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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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完酒,他睁着血红的眼睛,摇摇摆摆地往家走。开门,灰尘的味道扑鼻而来,他心爱的雅马哈还静静地停在屋子里,被人细心用白布遮了起来。夏姿留下的气息,像植入他胸腔里的无数钢刀,被记忆唤醒后,疯狂地绞动,让他痛彻心扉。他记得夏姿把自己交给他那年,他22岁,她19岁。他赢了赛车,夏姿紧紧地搂着他,在他身后尖叫。他载着她,像一支闪亮的利剑,穿梭过了这个城市的黑夜,青春的血液在血管里不安分地沸腾。

那晚,夏姿像一朵鲜花在他眼前,一点点地绽放,渐次地褪去小外套,雪纺裙,白色蕾丝胸衣,丝袜……他的呼吸在一点点地深重,她羞怯地攀援上了他的肩膀,略带着薄荷味道的呼吸,深深浅浅地吹着他颈项,那么楚楚动人我见犹怜,如同夏天枝头的一滴露水。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青涩而美好的记忆。安林对夏姿说,以后,你就是我的女人。夏姿点点头,盘在他身上,像温顺的猫科小兽。当夏姿的继母再次挥舞着棍子要落在她身上时,安林站在她面前死死地抓住了棍子,冷冷地看着她。眼神冷冽得让那个嚣张的女人,眼睛里露出了惧怕。

然后,夏姿就搬到了安林的屋子里,彻底地成了安林的女人。她仿佛被一夜的春风吹醒,渐渐地丰盈,如同一颗诱人的水蜜桃,眉间的朱砂痣格外风情。唇红齿白地一笑,有了颠倒众生的魅惑。

她用安林给她的钱,开了一家小小的酒吧,然后用赚的钱买周大生的铂金耳饰,兰蔻的香水,百丽的皮鞋,穿那种露出深深乳沟的吊带裙,周旋在一群人男人中间,走到哪里都引起骚动。夏姿在女人们妒忌得要杀人的眼神里高高地昂起了头。现在谁还能说她是卑贱的私生子?

那天也是这样,她穿了薄如蝉翼的香奈儿短裙,露出浑圆修长的大腿。有男人把手放在她的大腿上,说只要她喝了他嘴里的酒,他就买光酒吧里所有的酒。她嘻嘻笑着,猛地一口吻住了他,男人突然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他狠狠地推开了夏姿,张开嘴吐出了一口猩红的血水,然后扬起手就要打她。然而,倒下的,并不是夏姿,安林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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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嘴里不干不净地骂,装什么?谁不知道,你13岁就被自己家里的男人睡过了?夏姿的脸瞬间惨白,哆嗦着嘴唇摇摇欲坠。她13岁那年的午后,被继母的儿子强奸了。之后,她父亲又死于一场车祸。她原本是父亲的私生子,从此她就成了别人嘴里的“扫帚星”“狐媚子”。

男人正骂得痛快,安林已经静静地站在他身后,就在回头的瞬间,一个装满啤酒的瓶子就砸在他脸上。男人嚎叫着捂住脸在地上打滚。周围瞬间陷入可怕的寂静,然后是疯狂的叫嚷声,夏姿呆呆地看着安林,眼睛写满了惊惶。安林呆在原地,手里还握住了半截酒瓶,气息剧烈地起伏。

像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夏姿醒来时,男人被送往医院,安林已经被警车带走了。安林被羁押的日子里,夏姿去看过两次,一次比一次憔悴。他装作不在乎地对她说,没事别来看我,打理好酒吧。夏姿没告诉他,酒吧早低价转让了。再后来,夏姿居然请了最有名的律师替他打官司,只是,她没见他。他问律师,夏姿呢?律师深深地看他一眼,缓缓地摇头:不知道。

安林以故意伤人罪被判入狱1年,比他预计时间短,对方家属居然也没上诉。安林再没有见过夏姿。从他被宣判到释放。很多人告诉他,夏姿傍上了大款。他开始不信,夏姿在任何时候都是他的女人。他甚至产生了幻觉,有好几次,他都远远地看到了一个身影,很像夏姿,他不由自主地跟踪了好长时间。突然清醒过来后,他笑自己傻,夏姿怎么会如此衣衫褴褛?

安林又开始加入地下赛车,骑着他的雅马哈疯狂地飙车,赢了钱就去买醉,找不同的女人。他甚至看不清她们的脸,只有一个要求,眉间要有小红痣。安林成为了有过去的男人,他的冷他的沉默,对其他女人是一剂毒药。喜欢上他的女人,有安静的小白领,也有车厂的女老板。

安林丝毫不动心。他只等夏姿。他甚至想过了,即使她真的傍了大款,那也是他的夏姿。他的夏姿,无人可替代。车厂的女老板给了他了一叠照片,是夏姿,放荡的风情的妖娆的夏姿。化着浓重的妆,叼着烟,躺在一个秃顶男人怀里。他撕了照片,一拳打在玻璃上,鲜血四溅。他回过头像受伤的困兽对女老板说,如果你把这些东西再给别人,我就杀了你!他眼睛里的凶光,让女老板不寒而栗。

夏姿。她像一棵种在他心里的松树,拔去后会留下巨大的伤口,像割舍了心脏最重要的部分;可她留着,那些松针又会一根根地刺痛他。那天晚上,在一场他最有把握赢的地下赛车中,安林意外地出事了。车撞到了路边的栏杆上,一阵剧痛以后,他失去了知觉。

他看到了夏姿站在他面前,还像从前那样唇红齿白,还那样露出一对小尖牙对着他笑,可他就是抓不住她。他大汗淋漓地醒来,原来是个梦,他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被包扎成了一个粽子。安林偶尔昏睡的片刻,他就会看到夏姿正俏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在给他擦脸,理被子,给他削水果。清醒以后,站在他面前给他理被子的,却是那个眉眼清秀的小护士。

小护士往他嘴里送水果,他吃一口,心就疼一次。他不喜欢吃水果,夏姿就会这样用牙签哄着他吃下去。安林是在一个清晨悄悄离开医院的。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被夏姿掏空了,揉碎了,就这样一颗千疮百孔的心,也要留给夏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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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春天过去了,安林突然地安静了下来。他再不去地下赛车场,他替一家啤酒厂送酒。安林知道真相是在有一天,他遇上了夏姿的前夫,那个秃顶的老头。他送啤酒到酒楼,酒楼的老板居然就是他。安林一眼就认出了他,照片上的男人。安林强忍心跳,不动声色地问,请问老板娘在吗?我老婆让我传个话。

秃顶说,老板娘?你说夏姿?滚了。一个女人瞎了眼,不滚干嘛?一整件啤酒从安林手里落在地上,他抓住男人问,什么眼睛瞎了?秃顶摔开他说:你不就是那个打瞎人眼睛的小子吗?弄瞎人家一只眼睛,你以为坐1年牢就算了?天下没那么便宜的事。是夏姿那小妞来求我,说我可以替我生儿子,让我给10万,她可以请律师,可我没想到这个小妞居然连自己的眼睛也赔给人家了。我不让她滚,留着她当姑奶奶养?笑话!

安林长长嚎叫一声,捂着脸缓缓地蹲下了身,每一次呼吸都扯着他的心裂开一样的疼。夏姿为了他,出卖了自己凑齐了赔偿的医药费,律师费;然后她又赔上了自己的眼睛。夏姿的一双眼睛,是怎样的美丽,那是一轮明亮的天上皓月。

一年后,安林在夏姿与他曾经住的地方,开了一个小首饰作坊。他有一手绝妙的首饰打造手艺,这还是在服刑时学会的。那时,夏姿做梦都想有一个周大生的钻戒,后来,他在街边给她买了一枚廉价的藏银翡翠戒指,她戴上就不愿意取下来,爱不释手的样子,让他很辛酸。他说,夏姿,等我有钱了,给你开一个首饰店,什么周大福,金伯利随你高兴。

首饰店的生意很好,他很忙,吃饭时总打电话叫外卖。那天,他吃一口饭,眼泪就流了出来。梅菜扣肉,剁椒鱼头,都是他最喜欢的菜,甚至有他最迷恋的气息。他问送外卖的小妹,你做的?小妹点点头,紧张地问,有问题吗?他给了钱,挥挥手转过了身。他决定要等下去,他发现夏姿已经渗入到他生命里,他们像两根腾,缠绕纠葛无休无止。

夏姿消失的第4年,某个清晨他醒来,骤然发现自己两鬓已经有了银丝。他在厨房里呆了10分钟,留恋地看了那套小小的房子一眼,然后,贴出了售房广告。他就这样向往事,向夏姿告别了。

他请隔壁内衣店的女老板吃了顿晚饭,给她戴上了一枚钻石戒指。是女老板借钱给他开了这家首饰店,是她殷勤地替他拉客户;又是她精明地让与原料商侃价,甚至,还把他的衣服熨得线条分明,照着他的口味给他做饭。安林感到了一种静美安好的岁月。

他们的婚礼准备在6月进行,给街坊都发了喜帖,请大家热闹热闹。发给快餐店时,小妹早迎在门口说恭喜。他站在快餐店门口,突然隐隐有种很熟悉很贴近的感觉,然而老板娘拉他挑选婚纱,他很快忘记了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结婚的那天,果然很热闹,附近的街坊都来了。只有快餐店的门紧闭着。到了下午,快餐店终于开了门,安林轻轻地松口气,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因为一个不相干的快餐店紧张。小妹拿着叠的很整齐的红绣帕给递给他。打开红绣帕,他的眼睛就不动了,里面放着那枚藏银翡翠戒指。

他紧紧攥着那枚戒指,颤抖着问小妹,老板呢?小妹讷讷地说,老板今天早上就走了。她让我把快餐店转让出去,然后去念书。安林拼命地拍打自己的头,夏姿一直在他身边,一直在。原来,那些他以为的幻觉,清晨早市上戴着口罩的清洁工人,医院里对他的照顾,还有那些他熟悉的饭菜。只要他细心一点,他就会找得到的。然而,终究是错过了。

每一次,当她要靠近他的时候,他身边总会别的女人,夏姿是不想用恩情把他绑在自己身边,她的爱,就是让他幸福地找到他的最好。可她不明白,她就是他的最好,没有他,所有的良辰美景都是枉然。安林心脏迸裂的声音,很快地淹没在喧嚣的婚礼里。他抬抬头看着蔚蓝的天,把戒指戴在自己的无名指上,他知道,这一次,夏姿是真的离开了。他们终于失去了彼此。此生。永远。

婚后的安林很快做了父亲,平常而琐碎的幸福生活,在在偶尔会有片刻的恍惚,在大街上,在小巷里,在若干无聊等候的片刻,他仿佛都会看到一个露珠一样的身影。然而,当他万分激动地凝神仔细看,却都不是夏姿。她就是他生命里的一滴露水,在他焦渴时,拼了命滚落到他的心田,那些晶莹剔透的美丽,在他生命里只留下浅浅的痕迹。当他明白时,那滴露珠,早已变为了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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