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3月29日,16岁的初中毕业生张振华和十三名北京知青来到了陕北的范家塬大队第三生产小队插队落户,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他们一行十四名北京知青七名男生七名女生,他们都是同一所中学的学生,还是同一个班级的同学,年龄最小的还不满16周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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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振华他们来到范家塬大队后,三队队长范春明把这十四名北京知青安置在了村口三队场院旁边的那两孔土窑里,那个地方就成了三队的临时知青点。

场院旁边原先有一孔土窑,是麦收或秋收时看护场院的社员居住的,里面有火炕和锅灶。后来,农忙时节队里经常给社员往山上田间送饭,就在旁边又打了一孔土窑,在里面垒砌了灶台和土炕,灶上有一口十二印的大铁锅,这里就是三队社员吃大锅饭的地方,也算是三队的集体食堂。

知青点的位置在村口,距村子有一里路,知青们都觉得那地方有点荒郊野外的感觉。好在那里两孔土窑都很宽敞,一铺土炕足能睡下十来个人。范队长还说了,场院边上堆垛的那些秫秸和那些霉变不能喂生灵的玉米秸秆让知青们当烧柴。村头的沟坡下正好有一眼水井,知青们吃水也很方便。

知青们吃的第一顿晚饭是范队长安排两个女社员帮知青们做的,知青们吃的咸菜、辣椒酱和酸菜萝卜都是社员们自愿送来的,范队长家拿来的最多。知青们的供应粮还没领回来,他们吃的粮食是从队部的库存里暂借的。

等知青们安顿好了生活,从公社粮站领回了供应粮,范队长又带领知青们上山打了两趟烧柴。农作物秸秆不抗烧,远远比不上山上的荆条灌木树枝抗烧。过了清明节,陕北的天气逐渐转暖,一年一度的春耕春播生产马上就要开始了。

在来陕北插队落户之前,知青们虽然都做好了吃苦耐劳的思想准备,可繁重的生产劳动比想象的还要繁重,知青们真的很难适应。别的不说,单说往山坡上送粪,知青们就叫苦不迭。陡峭崎岖的山路,空走都有点困难,再挑上五六十斤重的一担粪,对于刚参加生产劳动的北京知青来说,简直就是一场考验。劳动的第一天,知青们的肩膀都压红了,压肿了,七名女知青累哭了三对半,七名男知青也累得不想吃饭。

看知青们都累坏了,范队长也很心疼这帮北京娃娃,第二天就没让知青们往山坡上送粪,他安排知青们往山脚下的川地里挑粪。往川地里挑粪不用走陡峭的山路,知青们感觉轻松了很多。

第三天往田间挑粪时,走在张振华前面的一位女社员挡住了张振华的去路,那位女子笑了笑说:“我的扁担宽一些,你那扁担太窄,咱俩换一下,你挑我的担子,我挑你的担子。”那女子说完,没等张振华答应,她就抢下了张振华肩上的担子,挑着先走了。张振华只好挑起了那位女社员的担子。

还别说,同样是扁担,同样是一担粪,张振华感觉肩上的担子轻了很多,肩膀也不那么疼了。特别是扁担中间还缠着一块白羊肚子毛巾,感觉扁担也不那么硌肩了。

收工回家时,那位女社员才把张振华的扁担还给他,她挑着自己的担子回家了。回到知青点,知青们都跟张振华开玩笑:“振华,看样子你是交上桃花运了,那位漂亮的女社员可能是喜欢上了你,不然咋会把她的担子给你换着挑。”张振华被大家说得满脸通红,他不知该怎样跟大家解释。

春耕春播生产结束后,繁重的生产劳动告一段落,队里虽然天天都有干不完的农活,可已经不像春耕春播那样忙碌了,社员们不光是出山晚收工早,中午还有两个钟头的歇晌时间。

陕北五月的中下旬,天气不冷不热,山坡上的野菜野草鹅黄嫩绿,村里的杨柳树也都长出了嫩绿的新叶,山间田野都弥漫着泥土的芬芳。这个时节,是陕北高原最美的季节。

在学校的时候,张振华就经常给同学理发,时间长了,他练就了一手理发的好手艺,左邻右舍的大人孩子也都找张振华理发。来陕北插队时,张振华专程买了一把新推子,还买了一把木梳,自己虽然不能给自己理发,但一同来插队的男同学人人都需要理发,自己会这个手艺,就应该为同学们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那天中午收工后,张振华正在土窑门外给一个男知青理发,范队长来给知青们送他自己种的冬菠菜,看到张振华在给知青理发,就笑着说:“振华,也给我的头发理一下嘛。”“好的队长,你稍等一下。”

很快,张振华会理发的消息就在范家塬大队疯传开了,不光是三队的社员来找找振华理发,一队二队的社员和知青们都来找张振华理发。三队知青点简直成了理发点,张振华天天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没多久,他从北京带来的那把推子就钝了,还夹头发。实在不能用了,张振华步行二十八里地去了一趟县城,买回了一把新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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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一天中午,曾经跟张振华换扁担挑粪的那位女社员来到了知青点,当时张振华正在吃午饭,那位女社员说想请张振华去她家给她爷理一下头发,她说她爷以前给队里上山拦羊摔下了山沟,落下了残疾,走路不方便。

张振华三口两口就吞下了那个玉米面团子,喝了两口玉米糊糊,带上推子和梳子,就跟着那位女社员往她家走。经过一路拉谈,张振华知道那个女社员叫范红樱,十七岁,她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她妹妹接替她爷给生产队放羊,她的弟弟十二岁,没读书,也没参加生产劳动,天天跟她妹妹上山给生产队拦羊。

很快就来到了范红樱的爷爷家,她爷爷奶奶单过,一孔土窑住人,另一孔土窑里养了两只羊。范红樱把土窑里的一只水桶拿出来扣在地上,让她爷坐,张振华就开始给范红樱她爷理发。她爷笑着说:“哦(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用推子理发,以前都是用剃头刀或剪刀,从没用推子剃过头。”

从那之后,张振华和范红樱的交往渐渐多了起来。空闲时间,张振华就去范红樱家教她的妹妹弟弟识字,范红樱也跟着一起学习识字写字。范红樱家做了什么好吃的,都会留给张振华吃,有时范红樱的母亲还会让范红樱把好吃的送到知青点,让大家一起吃。范红樱虽不识字,可她很文静,说话的声音很好听,还会唱好多信天游,长得也好看。特别是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炯炯有神,两道眉毛又黑又浓,像描过一样。脸蛋白皙水嫩,一笑还有两个酒坑,张振华从心里喜欢上了这个朴实善良又漂亮的陕北女子。

因为张振华和范红樱交往的多了,村里也就传出了闲话,社员们都说北京知青和女社员范红樱搞对象了,还有一些人不怀好意,编造了一些难听的瞎话。为了避嫌,张振华就不去范红樱家教她的妹妹弟弟识字写字了,她的妹妹和弟弟天天到知青点去找张振华学习识字写字。张红樱也不来知青点了,她只能让她妹回家再教她学习识字写字。

第二年中秋节,知青们收到了好多社员们送来的红枣和蔬菜,大家都是来感谢张振华的,感谢他帮大家理发,还有的社员把自己家舍不得吃的鸡蛋给知青们送来。为此,知青们都打趣地说:“张振华会理发,老乡们送来这么多好吃的,咱大家都跟着张振华沾光了。”

张振华和范红樱虽然交往的很少了,可他俩并不是不交往,张振华从心里喜欢范红樱,可知青点的知青们都劝说过张振华,希望他慎重考虑这个事情。因为他的年龄还小,可能是一时冲动。还有一个问题,以后的事情谁都看不透,能不能在陕北生活一辈子还真不能确定。

不管大家怎样劝说,张振华还是很想和范红樱交往,范红樱也很喜欢张振华,只是她觉得自己没文化,配不上人家北京知青。她的爸妈也告诫自己的女子,等过两年还是找一个当地好后生嫁了吧,人家大城市来的知青,不会娶一个没有文化的农村女子。

在万般纠结中,张振华还是和范红樱保持着交往,他还主动拉过范红樱的手。1971年腊月,张振华回北京探亲,回来时他给范红樱买了一条红围巾,还把从北京带来的桃酥糕点送给范红樱的爷爷奶奶吃。范红樱的爷爷奶奶非常喜欢张振华,他们非常希望自己的孙女能找一个张振华这样的好女婿。

1972年秋天,张振华和两名北京知青参加了征兵体检,最后只有张振华一人通过了体检和政审,他光荣地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 成了一名解放军战士。张振华离开范家塬大队时,乡亲们把他送到了村口,一直目送他坐的毛驴车消失在土路的尽头。

范春明队长把张振华送到了公社武装部,他正准备往回返,突然看到范红樱小跑着赶来了,她没顾上和范队长打招呼,就扑到张振华身边,哽咽着说:“你走了,以后谁给哦爷哦(我)爸理发?你走了,谁教我妹我弟识字?你走了,哦想你了咋办……”话没说完,范红樱呜呜哭了起来。躲在旁边的范队长心里也很难受,他也偷偷抹起了眼泪。

张振华只是不停地抹眼泪,他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范红樱。武装部大院集合的哨子吹响了,范红樱把用花手绢包着的煮鸡蛋塞给张振华,猛然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哭着跑开了。那一刻,张振华泪如雨下,泣不成声。范队长抹掉脸上的泪水,挥手和张振华打个告别,赶着毛驴车追赶范红樱去了。那个年代,一个女子能主动献上一个吻,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呀!

时隔这么多年,范红樱的样子还清晰地镌刻在张振华的记忆里,每当想起当年在公社武装部和范红樱分别的那一幕,张振华心里就如针刺一样疼痛。张振华离开范家塬后再也没回去过,也没给范红樱写过一封信。范红樱结婚时他虽给范队长寄了几十块钱,让范队长转交给了范红樱,可他连一句祝福的话也没送上。每当想起这些,张振华就很后悔也很难受,这算是初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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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年春天,有六名当年在范家塬插队落户的知青重返第二故乡看望了乡亲们,张振华却没去,自己为什么不去?其中原因不言而喻。好在范红樱现在生活得很好,张振华心里多少欣慰了一些。

作者:草根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