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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码半的婚姻

作者:南驰

前情提要:

胡穗子不愿意吃婆婆给做的夜宵,让老公去帮忙拿藏起来的小零食,却被婆婆抓了个正着,最后什么都没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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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知秋和胡穗子是在工作以后认识的,那时候,胡穗子刚刚工作两年,而叶知秋已经是个科长,也算得上是单位里的半个老人。

胡穗子爱笑,还总笑得肆无忌惮,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乐呵。她笑的声音很大,隔老远就能听到。她的笑声就这么飘啊飘,绕过两层楼梯,拐了几道弯,拐进了楼下叶知秋的耳朵里,在他心里扎了根,开了花。

叶知秋花了好大劲儿,才让胡穗子记住了自己,又花了好大劲儿,才把这笑声拢进了自己的心窝窝里。

周围人都说,胡穗子啊,就是一只憨厚的小狗,对谁都热情开朗,逢人就嘿嘿笑。两个人相处了好一阵,叶知秋才发现,这个旁人眼里大大咧咧的傻姑娘,其实心思细腻着呢。与其说她是只小乖狗,不如说她是只猫,还得是只野猫。

对外人,她坚强乐观,什么都自己扛着,永远炸着毛。只有对他叶知秋,她才卸下所有盔甲,柔软下来,撒娇撒泼,俏皮可爱。叶知秋想,这样也挺好,这可是只有他才能享受到的独特景致。

她比外人看起来的样子更加多愁善感。一部电影能接连看好几天,边哭边看,哭完了,再看一遍,再接着哭。有时候,她会在坐在小区公园的草地里发呆,下巴搁在缩起来的膝盖上,一句话不说,脸上带着不知名的忧愁。

她也爱胡思乱想,走路的时候,会怕汽车突然失控朝她冲过来,坐电梯的时候,会想电梯忽然下坠,而她还没有做好防护准备。更多的时候,叶知秋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看着她呆呆地愣着,忽然就掉下了眼泪。

叶知秋比胡穗子大四岁,却常常把穗子当成自己的女儿来爱护。两个人谈起恋爱以后,胡穗子发呆流泪的时候少了,笑的时候更多了。叶知秋想,这只小野猫,之前一定是孤单坏了,现在好了,终于有他来全心全意地照顾她了。每每想到这里,他都觉得自己好像担上了一份沉重的使命,对穗子爱得更深了。

谈恋爱谈得高兴,自然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双方见了父母,要了八字,订了婚,开始看日子筹备婚礼,房子的事自然就摆到了桌面上。

叶知秋在城郊有一套140来平的单元房,是早几年前买的,小区居住环境不错,周围配套设施也还算齐全,就是交通不方便,开车上下班,少说也要个把钟头。之前他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就不着急装修房子,住在单位的单身宿舍里凑合过日子。

胡穗子自己也是有房的,城北小区的单元房,14楼,两室两卫一厅,空间还算大,最大的好处,是离单位近。房子是穗子爸胡运德出钱付的首付,穗子妈又套现了信用卡,帮忙添置了家具。小两口结婚后,图方便,一直住在这里。

两个家庭重新结合成一家,这是件大好事,可两边父母到晋城的住处,却成了大问题。

每到这个时候,胡运德都会主动把次卧让出来给亲家住,自己带了媳妇王海青在附近的酒店开上一间房。王海青认床,叫苦喋喋,可房子是自己家的,自己既然是主人,哪儿有不招呼亲家的道理,只能忍下来。

亲家母李瑞英也是有意见的。住在别人的房子里,还睡在别人的卧室里,没有一点归属感,心里膈应得很。她盼啊盼啊,盼着儿子早点把城郊的房子装修好,一家人搬到那儿去住,早点让她断了这寄人篱下的感觉。

房间不够住,确实成了叶知秋夫妻俩的大问题。住在城北小区的单元楼里,上下班是方便了,可总让父母出去住,也不是长久的办法。可要真搬去城郊了,两个人往返就是两个多小时,成本太高,生活质量也一落千里。

两家人商量来商量去,决定卖房买房。

卖的当然是叶知秋的房。小两口拿着卖房的钱,看上了砚湖附近的一套小高层,160多平,四室两厅,房间足够住,周围是连排的小别墅,环境不错,当即敲板付了首付。至于房子落谁的名字,两个人都不在乎,反正都是共有财产,房子也不存在是谁的不是谁的,没和家里打招呼,就落了胡穗子的名。

房子是期房,交房时间在两年后。叶知秋想,两年就两年吧,这不还有穗子的房做底么,先凑合过渡一下。

事情就这么办成了,所有人心里都挺高兴,王海青甚至都着手规划新家的设计方案。只有一个人除外,那个人,就是李瑞英。寄人篱下的现状没有改变,反倒把自己家的房子折腾了出去,现在好了,新房子落了她胡穗子的名字,她的宝贝儿子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什么都没捞到。

气归气,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卖房子也好,买房子也好,主意是她那个好儿子叶知秋拿的,她只能憋着,打断了门牙和血吞。要怪,就怪她胡穗子,把自己的儿子迷得晕头转向,着了她的道。

这样想着,李瑞英就很少上晋城去了,就算去了,也是歇一歇就走。王海青相信自己的直觉,知道亲家母身上那股子别扭劲儿,为了不让双方难受,她也不怎么让丈夫胡运德上城了。

小夫妻俩倒是落得个自在清闲,舒舒服服过起了自己的甜蜜小日子。

前几天,李瑞英接到一个电话,彻底改变了她的生活。

胡穗子怀孕了。

亲家公和亲家母都还没有到退休的年纪,丈夫叶云海早些年因为生病去世了,这些年她一个人呆在小城的家里,得闲了就出门逛逛街,打打牌,跳跳广场舞,虽然有时候难免孤独,但日子总归是清闲的。

现在老叶家终于后继有人了,李瑞英打从心底里开心,对于让她上晋城照顾胡穗子这件事,半点怨言也没有。添孙子的喜悦早就冲淡了她对城北小区的不如意,接到叶知秋电话的第二天,李瑞英就收拾好了行李衣物,飞到晋城,和小夫妻俩住在了一起,照顾叶家大功臣——胡穗子的饮食起居。

李瑞英满面春风地来了。人只要一高兴,看什么都顺眼,之前堵在她心里的石头立马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住在胡穗子的房子里又怎么样呢?她是争不了什么的,也没什么可争的,这房子算来算去,反正最后都得落到她大孙子的头上。再说了,现在胡穗子肚子里有了叶家的根,上班近一点,路程短一点,孩子自然也就安全点。

这么想着,李瑞英的心更畅快了。每天早上,伺候好胡穗子吃早饭,笑呵呵地送她上车,晚上又笑呵呵开门迎着穗子进门,又是摆拖鞋,又是挂外套,恨不得连上厕所都替她代劳了。

叶知秋看着母亲的样子,也是一阵傻乐。一直以来,他总担心母亲还在对房子的事情耿耿于怀,怕她住在这里心里不舒服,现在看来,明显是自己多虑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叶家母子是高兴了,可苦了怀孕的胡穗子。

最大的问题,就是吃饭。李瑞英好下厨,可会做的菜实在没几个。头几天,胡穗子尝了个鲜,吃得津津有味,可一个月下来,饭桌上,不是凉拌鸡丝,就是凉拌五花肉,几根腊肠,一碗鸡蛋,外加一碗清水煮的蔬菜,除此之外,再变不出别的花样来。

胡穗子坐在饭桌前,举着筷子不知道往哪里夹,抬头看了一眼婆婆。李瑞英也不抬碗动筷,夹在大腿里的两只手热切地来回搓着,眼睛紧紧地盯着胡穗子的碗,看见穗子看她,她便不住地朝她点着头,“快吃,快吃,多吃点。”脸上堆满了笑意,颧骨上两坨赘肉一个劲儿地抖着。这副模样,让胡穗子想要开口说的话全堵在了喉咙口,只能生生憋了回去。

穗子私下里和叶知秋抱怨过几次,让叶知秋侧面跟婆婆提一提。叶知秋嘴上应下来,又总反过来宽慰她,“她是咱妈,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和她说,一家人,不用太见外。”

胡穗子哪儿敢呢。都说“吃死地瓜不当饭,叫遍千声不是妈”,她对王海青的那股子撒娇任性,可不敢放在婆婆身上,让她对婆婆提意见,她还没有这个熊心豹子胆。再说了,婆婆本来就是上来帮忙的,自己一个晚辈,哪有对长辈挑三拣四、指手画脚的道理呢。要在外人看来,自己这是作践婆婆呢。

那次和叶知秋谈过之后,穗子观察了几天。也不知是叶知秋没说,还是李瑞英没改,反正饭桌上,菜还是那几个菜,李瑞英还是那副老模样。她也不好再和叶知秋说,怕他嫌自己小题大做,更何况,那可是他的妈,少在男人面前说他老娘的不是,这是穗子出嫁前,王海青特意教给她的治家之道。

可这些饭菜,就算胡穗子受得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受不了了。一开始,穗子吃什么吐什么,再往后,只要一闻到厨房里飘过来的那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油烟味,就直往马桶上扑,黄疸苦水都吐干净了。

这些苦,她一个人受着,叶知秋问起,她总说是妊娠反应严重。只有对母亲王海青,她才敢在电话里悄悄抱怨两句。

王海青是个明事理的主,听了女儿的抱怨,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让穗子好好养着,实在不行,就自己下厨。怀个孩子,又不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连个做饭的力气都没有么。

王海青是有自己的考虑的。一来,女儿怀孕了,需要有人来照顾,请个外人来,说什么她都是不放心的。李瑞英虽然性子古怪、行事泼辣,可再怎么说,也不会对孩子怎么样。二来,自己和丈夫两个人都还在工作,眼看距离退休还有好几年,着实脱不开身,往后孩子生出来了,还得靠这个亲家多照拂。要是真闹起来,婆媳两个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女婿叶知秋夹在两头不好做人,吃亏的肯定是自己的女儿。所以,能忍一时是一时,一家人,总归是要和和睦睦过日子的。

可这些话,听在穗子的耳朵里,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我到底是不是你们亲生的?都这个时候了,还挑我的错?”穗子心里暗暗嘀咕,却也没说出来,“在家里就要夹着尾巴做人,到了自己娘家,还要被你们数落?嫁人了,受了气,连个说道的地方都没有!”穗子在心里记恨了母亲,像是赌气似的,再也没和母亲说过李瑞英的半点不是。

叶知秋那里开不了口,母亲王海青一张口就要被说教,婆婆更是说不得,胡穗子那满肚子的话,就像是被棉花团子堵住了嘴,只能烂在肚子里。

但有一句话,胡穗子是听进去了的。她开始张罗着自己买菜做饭了。

这天,她提前下了班,溜达着往家走,路上刚好有个菜市场,她挺着个大肚子,径直就往里拐去了。

好巧不巧,她正打开手机要付钱的时候,身后忽然炸出一个熟悉的声音来,“穗子,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穗子一愣,“惨了。”这声音,不用转身,就知道是自己的婆婆。她扭着头转了身,李瑞英站在离她不远的菜摊上,手里提着刚买的五花肉,还有一把她叫不上来的野菜。

“妈……”穗子像被抓了现行的小偷似的,略显尴尬,“我没什么事儿,出来溜达溜达,怕您做饭太辛苦,想着把菜给买了。”想着自己好像话说得太见外了,又朝婆婆嘿嘿笑着开起玩笑来,“今晚我来伺候你们呀!”

李瑞英的脸色闪过一丝暗影,没说什么,迈开腿大步朝前走着,穗子赶紧拎了菜跟上。

回到家,穗子卷了袖子就往厨房里扎,李瑞英紧跟在她后面,一个劲儿地说,“哎呀,这哪儿成啊!怎么能让你下厨呢?你要做什么,告诉我就好了呀!”嘴上这么说,可除了拦脚绊手,倒也没见她真做了什么。

叶知秋今晚加班,屋子里,只有李瑞英和穗子两个人。饭桌上,穗子胃口不错,接连下了两大碗饭,正准备起身盛第三碗的时候,她忽然觉察到了不对劲儿。

平日里满脸笑意的婆婆,今天却黑着个脸,不动筷,也不看她。穗子满脑子疑惑,“我又闯祸了?”她再也不敢呆在屋里了,借口吃多了要走动走动,匆匆换了鞋往楼下逃似的走开了。

穗子围着小区的花台转了两圈,也没想通婆婆究竟怎么了。想起婆婆今晚没吃几口饭,于是便溜达出小区,买了块蛋糕急急便往家走。

在包里翻钥匙的时候,她听见婆婆在屋里说话,好像在和谁打电话。

“她胡穗子了不得啊……”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穗子的手停下了。“挺着个大肚子去买菜,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张口就喊要伺候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骑在她身上作威作福呢!哦,我做的饭,她一口没吃就往厕所跑,自己做的就吃了两碗,我看她还想接着吃呢!搞得我好像亏待她似的!”

听到这儿,穗子的眼泪搅着满肚子的委屈流了出来。原来自己做了那么多,在婆婆眼里,竟然是这副模样,她看着手里新鲜的蛋糕,“还吃什么呢……她已经觉得自己是嫌弃她了,这时候再把蛋糕拿出来,岂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穗子蹲坐在安全通道的楼梯上,楼道里的声控灯暗了下去,黑暗里,她用双手环抱住膝盖,肩膀一抖一抖,却没发出什么声音来。蛋糕顺着楼梯滚了几滚,卡在栏杆缝里,奶油从盒子缝隙里溢了出来,一片狼藉。

屋里,李瑞英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她挂断电话,兀自关了灯,进了卧室。

穗子从一片黑暗里起身,双手摊开在脸上胡乱揩了一把,扭开门,又走进一片黑暗里去了。

未完待续

婚姻里,有很多的爱与付出,比如叶知秋直接把房子落了老婆胡穗子的名字,比如胡穗子愿意为了爱人与小家,去当好一个知礼懂事的儿媳。

婚姻里,也有很多的算计与大可不必的计较,比如李瑞英对儿子莫名的占有欲、对胡穗子的敌意。

两者之间不断拉扯,徒留一地鸡毛……

配图 | @casandrabanuel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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