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梁山一百单八将中,表现最抢眼的,似乎就是鲁智深、武松、宋江、李逵这四位了:宋江是“刀笔敢欺萧相国,名不让孟尝君”的及时雨孝义黑三郎;李逵被金圣叹评为“梁山泊山泊中一百七人,无一个入得他眼”的“上上人物”,李卓吾更是称他为“梁山泊第一尊佛”。

至于鲁智深武松,几乎有井水处便有他们的故事在传唱:“鲁达自然是上上人物,心地厚实,体格阔大。论粗卤处,他也有些粗卤;论精细处,他亦甚是精细。然不知何故,看来便有不及武松处。想鲁达已是人中绝顶,若武松直是天神。”

施耐庵和金圣叹、李卓吾不是我们同时代的人,他们的对梁山好汉的评价,读者诸君未必认可,咱们今天的话题,就是剥去鲁智深武松侠义外衣,摘下宋江李逵忠孝面具,来看看最后露出来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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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江刚一出场,施耐庵便写了一首《临江仙》称赞他济弱扶倾心慷慨,高名冰月双清,还说他“于家大孝,为人仗义疏财”。

宋江孝不孝顺,我们郓城县官府的档案中就能找到证据,其父宋太公也说得很明白:“不孝之子宋江,自小忤逆,不肯本分生理,要去做吏,百般说他不从。因此老汉数年前,本县官长处告了他忤逆,出了他籍。”

宋太公摘下了宋江的孝子面具,可能有人想要替宋江扣回去:做押司是有风险的,一旦犯了事,轻则刺配远恶军州,重则抄扎家产,结果了残生性命。宋江是怕连累父母,才教爹娘告了忤逆,出了籍册,从此分家单过,并且在官府拿到了执凭公文存照,表示这对父子老死不相往来,彻底断绝了关系。

这时候我们就不禁要问了:既然宋江知道做押司可能会连累父母,为什么还要去谋那个不入流的差事?

在古代,不孝之子最为人不齿,宋江为了当押司黑白通吃,甘愿顶着不孝之子的骂名,是不是连脸都不要了?如果他真是一个孝子,又怎会容忍自己的清白名声被玷污?

只有不孝之人才不在乎不孝恶名,宋江是否有忠心,我们看看他在浔阳楼题写的两首反诗就一目了然。

宋江酒后吐真言如果可以忽略,那他上了梁山之后竖起的杏黄色“替天行道”大旗,就已经把不臣之心悬在半空中了:唐朝以后,黄色为皇家专用,替天行道是天子职责,宋江此时强调的“忠心”,实际是让众好汉对他尽忠。

宋江造反不成无奈招安,但是仍然不服从朝廷调遣,坚决不肯拆分拿着朝廷粮饷却只听他一人调遣的梁山军,这种做法,别说遇到汉太祖高皇帝刘邦、明太祖高皇帝朱元璋,就是汉世祖光武皇帝刘秀、唐太宗文皇帝,也是要忍无可忍的。

宋江为了当押司小吏而跟父亲半真半假地断绝关系,“耗国因家木”野望落空,就想做一个拥兵自重的军阀,要说这样的人忠孝,估计连安禄山和安庆绪父子都会发笑,所以摘下宋江忠孝的假面具,我们只能看到一个志大才疏、色厉内荏、无情无义、鲜廉寡耻的伪君子、真小人,李逵跟他沆瀣一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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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粗野狂暴,当然不会有家国观念,他对宋江和母亲,也是不忠不孝。

金圣叹说李逵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简直能把孟子气得吐血三升:被燕青李逵打得大气不敢出,宋江用八十两银子就收购了他的一生,对无辜百姓肆意屠戮,犯起浑来连宋江也敢砍。

李逵看起来像个孝子,但是我们通过一件事,就能看出他根本就是全无心肝。

李逵回家接母亲,一路上母子的对话,让人脊背发凉:“娘道:‘我中午吃了些干饭,口渴的当不得。’李逵道:‘我喉咙里也烟发火出。你且等我背你到岭上,寻水与你吃。’娘道:‘我儿,端的渴杀我也!救我一救!’李逵道:‘我也困倦要不得!’”

其实不用等老虎出来,李逵的老娘也被折腾得只有半条命了,那两头小老虎啃食的,极有可能并非活人。

李逵跟老虎发怒,也不全是杀母之仇:“我从梁山泊归来,特为老娘来取他。千辛万苦背到这里,却把来与你吃了!”

李逵恼火的是自己“千辛万苦”白忙一场,杀掉四头老虎之后,“李逵也困乏了,走向泗州大圣庙里,睡到天明。次日早晨,李逵却来收拾亲娘的两腿及剩的骨殖,把布衫包裹了,直到泗州大圣庵后掘土坑葬了。”

母亲在荒野零落,李逵却能一觉睡到大天亮才想起掩埋,这种行径,岂是“全无心肝”四个字能概括?

宋江是伪君子真小人,但是他在擒王庆之后、征方腊之前对李逵的评价还是比较准确的:“这黑禽兽又来无礼!你这厮不省得道理,反心尚兀自未除!”

李逵就是个做人做事均无底线的禽兽,所以他才会“杀得手顺,直抢入扈家庄里,把扈太公一门老幼,尽数杀了,不留一个。”

但不知金圣叹和李卓吾的祖先要是生活在扈家庄,这两位“大师”还会不会给予李逵那么高的评价?

宋江李逵并无半点忠孝之心,那么梁山数一数二的大侠鲁智深和武松,要是剥去侠义的外衣,还能剩下什么呢?

侠义只是表象,我们要是透过表象看实质,就能看到鲁智深和武松的另一面。

鲁智深拳打镇关西、暴揍小霸王、火杀瓦罐寺、大闹野猪林,看起来没有一件事跟他的自身利益有关,都可以说是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如果不考虑侠义因素,鲁智深这样做,就很值得探讨一番了。

鲁智深做的这四件事,看起来都是行侠仗义,但是一个种家军出来的悍将,为什么热心于行侠仗义?这我们就得从他的日常小事中着眼了。

鲁智深到了大相国寺,吃了偷菜泼皮几顿酒肉后,就十分愧疚了:“智深寻思道:‘每日吃他们酒食多,洒家今日也安排些还席。’叫道人去城中买了几般果子,沽了两三担酒,杀翻一口猪,一腔羊。”

在宋朝,羊肉是上等美食,猪肉“贱如土”,牛肉只吃了可能要蹲班房,那些偷菜泼皮,请鲁智深的时候只能牵一只猪,那是买不起羊——他们此生第一次吃羊肉,就是在鲁智深的“宴席”上。

那些泼皮早已被鲁智深折服,而且还要在鲁智深的菜园子讨生活,按理说只有他们请鲁智深,而鲁智深不必请他们。鲁智深这样大手笔破费,我们就能看到鲁智深行侠仗义的初衷——众生平等。

鲁智深与任何人相交从不高高在上,都是实心实意:你敬我一尺为敬你一丈,我不欺负人,也见不得别人欺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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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智深天生一种众生平等的善良,做事从不为自己考虑,他跟史进、林冲的交往,都是只有付出没有回报。

这位身高八尺腰大十围的英雄,拳脚禅杖威猛如雷霆霹雳,内心却充满温柔与和善——行侠仗义的军中悍将、江湖豪杰,有时候看起来就像一个憨厚幽默的邻家大哥,与他为友,那是绝对的安全,就连打虎英雄武二郎,在与鲁智深为友后,也不搭理“结拜大哥”宋江宋公明了。

武松是很多书评家公认的“天人”,此人快意恩仇杀伐果断,狮子楼斗杀西门庆、鸳鸯楼灭了张都监满门,一刀一个毫不手软,但是他面对蜈蚣岭的落难女子,却表现得异常周到、温和:那一二百两一包金银,眼睛不眨地送了出去,就跟把一千贯赏钱分给素不相识的猎户一样,武松再穷,也会把金钱分给他认为更穷的陌生人。

有人说武松是个冷面冷血大侠,得罪他的人只有死路一条,但是我们透过现象看本质,就会发现武松冷面冷血之下,还有一颗重情重义火热的心。

大郎武植貌丑身矮,武松却对他毕恭毕敬,甚至在梦中都能见到兄长诉冤,这说明大哥在他心中的分量重逾千斤。

武松飘泊江湖多年,颠沛流离的生活让他更加珍惜亲情和友情,也让他变得有些敏感和偏激,但是他的敏感和偏激从不突破底线,对女子也不完全是冷酷无情。

我们看鲁智深和武松,不能只看其侠骨,还要看他们的柔情,剥去行侠仗义的外衣,露出的是鲁智深武松的真性情: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尘世中人,有羁绊、有无奈、有遗憾,他们也曾食不果腹,也从穷困落魄,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鲁智深和武松的侠义生涯,有血有泪有情,但是人无完人,子见南子也难免心旌动摇,更何况侠士鲁智深与武松?

潮水退去,才知道谁没穿裤子,摘下宋江李逵忠孝的假面具,剥去鲁智深武松行侠仗义的外衣,您看到的他们,是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