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博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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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嘴喇叭”是村里钱老太的诨号。

不知是因为脸部害了啥病,还是经年撇着嘴说人家坏话所致,花甲之年后,钱老太那张干瘪的嘴明显歪了,嘴角向右眼的方向高高吊着,给人一种桀骜不驯的感觉。此为诨号里“歪嘴”的缘由。

至于“喇叭”,不是指钱老太说话的调门有多高,而是暗讽她整日喜欢说人闲话、搬弄是非,乐此不疲,比村东头老槐树上的那只生锈的铁喇叭还能吆喝。

钱老太身上的这一绝活,家学渊源,据熟悉她的老人讲,钱老太的母亲便是这一绝活的集大成者,那些年,她凭借口中的三寸不烂之舌,奔走呼号,将村子上上下下给闹腾得乌烟瘴气,至今留有恶名。

钱老太的母亲一生育有三女,豪横地自誉为“三朵金花”。钱老太居长,也是老母亲身上这一传统艺能的衣钵传承者,而且,大有发扬光大的架势。

传言,钱老太年轻时,便因一事“名满乡里”。那会,她还没出阁,自然还不是钱老太,村里都习惯唤她“芬丫头”。

芬丫头十几岁时,生产队里组织扫盲学习,因为白天要忙,所以学习都安排在晚饭之后。

那天,芬丫头照常搬着马扎去大队部里上课,吵吵闹闹地学了几个字后,大伙儿就哈欠连连了,角落里,几位年龄稍长的大哥,还齁齁地起了鼾声。

队长见大伙儿学习的兴致缺缺,便宣布散场,于是大伙儿瞬间又精神了,嘻嘻哈哈地“打道回府”。

那晚,芬丫头有点肚子疼,在生产队的茅厕里上了个厕所后,才一个人急匆匆地往家里赶,那时,路上已看不到人了。

路过一片高粱地时,肚子又疼得厉害,没办法,只好在地头上寻了个隐蔽的位置,又蹲了下去。

她正低头面目狰狞地拉着屎,旁边大路上,隐约有两个人影经过。她屏息凝神细听,从声音判断,其中一个应该是村里的阿娟,另一个人是谁,她没听出来,但个子很高,比阿娟要高出一截子,声音低沉,是个男的。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话语间带着笑意,似乎聊得很投机。

第二天,村里就风传出阿娟夜半跟男人私会的消息了。而且还添油加醋,说什么阿娟跟那人搂搂抱抱卿卿我我,一点儿不知道羞耻害臊!更夸张的,事情越传越邪,到最后还编排出阿娟早就失身的谣言。

事情传到阿娟爸妈耳朵里,那叫一个气恼,阿娟苦苦解释,爸妈哪里肯听,当时的观念,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孩子私自跟男孩子交往,是很让人蒙羞的。

阿娟挨了一顿打,心里那叫一个委屈,后来脑子一时没想开,扑通跳了村北的大河,幸好有邻人及时发现,才没有惹出人命的祸事。

阿娟痛定思痛,决心找出造谣者还自己清白。村子不大,传谣者也大多嘴巴松得跟老太婆的棉裤腰似的,转几个弯儿,就问到了芬丫头那里。

芬丫头死活不承认,再加上她妈撒泼耍横的性子,阿娟没打到狐狸却惹了一身骚,铩羽而归。此后,阿娟爹妈对她是严加看管,天一黑,一步都不准她出门,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后生,也再没出现过。

一年后,在爹妈的安排下,阿娟出嫁了,所嫁之人又矮又胖,阿娟不想答应,可架不住自己的名声已坏,寻到好人家是没指望了,只好含泪同意了这门亲事。听说,婚后她过得并不好,生下一子一女后,五十不到,便郁郁而终。

芬丫头后来嫁到了我们村,成了钱家媳妇。经年下来,人老色衰,媳妇熬成了婆,成了满头银发的钱老太。

树老叶繁,人老话多,尤其是跟村里几个同样长舌的妇人唧唧咕咕地聚在一起,嘴里说的那些事,更是没边没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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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小子,初中肄业出外打工,多年不回来,钱老太信誓旦旦地说,这孩子小时候就不学好,这些年不回来,说不准在吃牢饭呢。

村里的邱寡妇,一日家里做凉面条发现没醋了,拎着酒瓶子去村小卖部里打醋。

因为醋缸是放在院子里的,店主便引着邱寡妇进了院子,这时钱老太恰巧去小卖部里买洋火,吆喝了几声不见有人出来。

正欲出门,见店主和邱寡妇一齐走了出来,钱老太惊疑地看了一眼邱寡妇,邱寡妇寒暄了两句就走了。

这事,钱老太那不甚挺翘的鼻头嗅出了不寻常的味道,回去后,歪嘴扬眉跟几位老太太那么一嘀咕,邱寡妇的桃色新闻就传开了。

店主知道后,想发作,可碍于钱老太辈分长,且都是乡里乡亲的,便自认了哑巴亏。

而邱寡妇素来不善言语,听闻这事后,只暗地里抹了两把眼泪,跟族里的婶子诉了一回苦,也就没了下文。

钱老太口无遮拦,整天将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传得满村人尽皆知,终于,她踢到铁板了。

那天,她又在唧唧歪歪地说着村里一酒鬼跟儿媳扒灰的那点不堪事时,那儿媳气势汹汹地找上了家门。

见来者不善,钱老太立马识趣地躲进了家门,那儿媳不依不饶,跳着脚对着钱老太家的大门破口大骂,引来了不少乡邻。

有和事佬在一旁苦劝:“她一把年纪了,别跟她一般见识,都乡里乡亲的。”

那儿媳推开和事佬,继续拍着钱老太家的大门怒骂,还喋喋地将她这些年的罪行给数落个遍,甚至还翻出了钱老太传扬的那和事佬家里的一些子虚乌有的“丑闻”。

终于,乡邻们不再劝,叽叽喳喳地围在钱老太家门口,饶有兴致地看她如何下台。

那天,钱老太一直没有现身,那儿媳骂累了,坐在地上又骂了一阵,天彻底黑下来,才在家公(婆婆患病不能下床)的劝说下回去了。

事后,钱老太不以为耻,还一脸正义凛然地说:“为啥是她公公带走她,这不明摆着吗?等着瞧吧,将来有见天光的那天!”

见钱老太如此这般,众人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象征性地点点头敷衍她。

钱老太说了一辈子别人家的闲话,其实,她家值得议论的闲话也不少:她跟两个儿媳的关系,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她的小儿子常年无所事事,前阵子还因为跟人打架蹲进去了几天。

但这些钱老太都视而不见,依然像一个完美无缺的评论家一样,指摘着别人家的是是非非。听说,最近她跟隔壁村一个叫“斜眼蛤蟆”的长舌妇走得挺近,那老妇眼睛乜斜,眼皮子也肿得像只癞蛤蟆,嚼起舌根来咕咕呱呱,比夏夜坑边吱哇乱叫的蛤蟆还要惹人厌。

可两人臭味相投,在说闲话这一领域,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相见恨晚,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村人私下打趣,一个“歪嘴喇叭”,一个“斜眼蛤蟆”,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磕头义结金兰,还真对不起这诨号了!

作者简介

博文,80后,河南人,现居宁波,网文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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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学院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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