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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播

小康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翻开儿时课本,我们可以看到这样一首咏物诗,构思精巧,朗朗上口。

常人看柳树,是先注意到柳丝婀娜的形象美感,故而诗文中也常用“拂柳”形容貌美女子,这首诗中,一提笔就将柳树看作碧玉女子,而后以“丝绦裙带”,“春风裁剪”行文,顿时浑然天成。“咏柳”这一屡见不鲜的主题,诗人用妙趣横生的笔调写出,宛若孩童对世界的好奇发问。

这首诗的诗人,“四明狂客”贺知章,的确是这样一个如孩童般纯然率性的别样诗人。

我们熟知的骚人墨客,大多是仕途失意,飘零辗转,只好寄情山水,言志诗文。

譬如李贺,年十九便举进士,谁料小人举报他父亲的姓名犯讳,纵然有韩愈为李贺申辩,最终李贺还是被取消了进士资格,从此以后更是前程悲戚。徒留“少年心事当拏云,谁念幽寒坐呜呃”的慨叹,年仅二十七便遗恨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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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唐寅,他称自己“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贵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看似潇洒超然,其实他自卷入科场舞弊案后,亲人离散,飘零孤苦,晚年倾尽资财买下“桃花庵”,还需受朋友接济过活。

诗狂贺知章,和这些诗文中意气昂昂,生活中飘零困苦的诗人不同,他生于初唐,官至银青光禄大夫兼正授秘书监,位尊三品之列,一生潇洒快意,好酒好诗,交游广泛,是唐代诗人中当之无愧的“人生赢家”。

史料记载,贺知章于武后证圣元年乙末三十七岁中进士,从此以后开始了自己的宦海生涯。他三十七岁才中进士,这其中虽然有政局动荡,科举不开的缘故,但比起种种“少年神童”,让人总免不了年近不惑却才启航扬帆的遗憾。一般人看来,三十七岁的年纪,绝不是意气少年了,至少距离“三十而立”已经过去七年,还能散发多少光和热,建立什么事功?

然而,贺知章就是那么不一般,他从不为自己的年龄困扰,每日沉浸诗文美酒,志趣疏狂。

有一次贺知章路过袁氏别业,偶然间看到其间生机盎然的山林和澄澈清亮的山泉,便欣然前往赏坐,待到袁氏别业的主人问起来,他还劝主人不要愁没有酒钱招待,自己在囊中已备好买酒钱。“莫谩愁沽酒,囊中自有钱”,贺知章这样的洒脱无拘,令别业主人也忍俊不禁。

事实上,正是这样不困扰年纪空涨而功业未建的心态,让他活到了八十六岁高龄,这在现代也是一个安享夕阳的美好年岁,遑论比起古人。

性情的潇洒不羁,也为贺知章带来了广泛深厚的人际交游。

他和李白迅速地成为忘年交,读毕李白的《蜀道难》,也不自恃身份,称赞李白为“谪仙”,与李白饮酒,两人却都未带酒钱,贺知章便解下“金龟”换酒。

贺知章致仕回乡,李白写道“镜湖流水漾清波,狂客归舟逸兴多。山阴道士如相见,应写黄庭换白鹅”以此感念赠别。待到贺知章辞世,李白仍作诗回忆当年长安酒家与贺知章的相遇,“四明有狂客,风流贺季真。长安一相见,呼我谪仙人。昔好杯中物,翻为松下尘。金龟换酒处,却忆泪沾巾”,贺知章的人格魅力令友人们无尽怀想。

不仅如此,贺知章也和许多名士“成团出道”,他和 张若虚 、张旭、 包融 并称“ 吴中四士 ”;与 李白 、 李适之 等称“ 饮中八仙 ”;又与 陈子昂 、 卢藏用 、 宋之问 、 王适 、 毕构 、 李白 、 孟浩然 、 王维 、 司马承祯 等称为“ 仙宗十友 ”。

据记载,他交游密切的文人雅士、方外道人有五十四人之多,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布衣平民,都欢畅于与贺知章的交游,可见,贺知章的“诗狂”之狂,是不羁尘俗,不拘小节的平易近人,清谈风流。

贺知章令人艳羡的并不只是他性情疏狂不羁、身边密友相伴,他在仕途上五十多年的顺遂畅通、屹立不倒才是他作为唐代诗人“人生赢家”的标志。

晚年的贺知章称病请辞,自去做道士,玄宗感念贺知章为家国天下辛劳多年,便许了贺知章的致仕之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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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坡上,微风和煦,幡旗飘摇,贺知章容光焕发,唐玄宗为送别贺知章摆下宴席,太子、宰相、王公贵族尽皆到场,文人雅士也纷至沓来,他们前来为贺知章饯行,场面欢悦无两,“吹笙击鼓,尽是仙乐,闻者无不增叹”。

唐玄宗还特别为贺知章作诗赠别,“荣期入道,辞老竟抽簪。岂不惜贤达,其如高尚心。寰中得秘要,方外散幽襟。独有青门饯,群英怅别深。”

此时的贺知章,仕途已然圆满,也为自己三十七岁中状元后的宦海生涯画下了圆满的句点。

时隔多年再返家乡,他不禁写道“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贺知章感慨人世沧桑、年华衰退之际,诗中还有孩童的行为,可见他心态之年轻,是地地道道的“乐天派”。

看到这里,想必世人都以为贺知章就是那么的成功顺遂,高智商、高情商成就了他,好的心态及运气助他人生畅快得意。

实际上,他也有自己的为难和无奈。贺知章的辞官致仕,原因并不仅仅是两《唐书》所说的“因病恍惚”和“梦游帝居”。他的辞官,是“隐士”的退避,也是对内心纯粹高洁的坚守。

齐涛在《唐代隐士略论》一文中将唐代隐士分为五类,把贺知章归入“因奸臣弄权, 世道不清而隐居”一类即是明证。

贺知章为官的时代,也就是唐玄宗在位时期,朋党之争,派系斗争不断,尤其是开元后期任宰相的李林甫和张九龄的“吏治”和“文治”之争越发激烈。

李林甫为人嚣张跋扈,据《新唐书》记载,当时三位宰相上朝,张九龄、裴耀卿二人偻背趋走,而李林甫在中间神色倨傲,毫无谦恭之意,眉目间神色喜不自胜,看见的人私下形容为“一雕挟两兔”。

再加上李林甫不学无术,他对于张九龄因为文采屡屡受到唐玄宗赏识嫉妒不已,故而同为宰相时,他就不断地对张九龄进行攻讦、排挤,直到张九龄被罢相。

张九龄被贬离朝三年后因病去世,这时的李林甫已然权势滔天,这也是玄宗一朝由治到乱的分界点。在李林甫与张九龄的长期斗争中,时任秘书监、与张九龄有着共同人生追求的贺知章也受到波及。

《封氏闻见记》中写道:“张九龄罢相,于朝中谓贺曰:‘九龄多事,意不得与公迁转,以此为恨。’贺素诙谐,应声答曰:‘知章蒙相公庇荫不少。’张曰:‘有何相庇?’贺曰:“自相公在朝堂,无人敢骂知章作獠。罢相以来,尔汝单字,稍稍还动。’九龄大惭。”

贺知章虽然用诙谐的言语作答张九龄,显得轻松无事,但在当时的政治背景下,失去张九龄庇护又无力于腐败吏治的“诗狂”只好去做“隐士”归乡。

我们都以为贺知章的人生就是那么的轻松顺遂,他五十多年官场亨通,是“人生赢家”、“四明狂客”,殊不知,他也是《新唐书·隐逸传》中的隐士,他的人生也有大势之下的无可奈何和隐逸归乡。

“离别家乡岁月多,近来人事半消磨。惟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这首《回乡偶书》其二,或许才是贺知章归乡的内心写照,没有那“荣归故里”的豪情荣耀,有的是客居伤老之余,对人事无常的慨叹,更有着“近来人事半消磨”的沧桑。

回想当年“眼花落井水底眠”的醉酒快意,还有“自称臣是酒中仙”的狂客李白,被贬回乡染病逝世的宰相张九龄,再回首自己的人生际遇,官场沉浮,历历在目,沧桑之感不言而喻。

然而,他到底还是狂客,笔调回转,“惟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隐居的镜湖旁,春风拂面,隐有桃花香。清芳萦绕鼻尖,镜湖微波荡漾,怎能不乐赏风物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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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乡日久,历经“消磨”的贺知章在《采莲曲》中写道,“稽山罢雾郁嵯峨,镜水无风也自波。莫言春度芳菲尽,别有中流采芰荷。”诗中描述的是人们对贺知章说,春天已经结束,花草都凋谢完了,你来得可真不巧,而贺知章说还另有人在水流中央采摘菱叶、荷叶,这也是一番景致啊。

贺知章回归稽山镜水后渐渐怡然闲适,官场中的波诡云谲在归乡后得以消解。纵然春日已尽,但夏日芰荷悄然开放,纵使万般“消磨”,心境一如镜湖水波,这或许正是我们应追求的生命底色。

作者 | 付凉月

主播 | 小康

投稿 | wangyw1027@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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