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前两天回老家，遇到了许久未见的小叔，一阵寒暄过后，他便开口问我，今年的钱好不好挣？有没有因为疫情受到影响？
就在我打算实话实说之际，一旁的父亲率先接了话：今年很多行业都受到了影响，还想着赚钱呢！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她都有一段时间没发工资了。
听到父亲的话，小叔先是嘿嘿笑了几声，而后似是安慰道：不碍事儿！大家都难！前一阵，小辉（小叔的儿子）单位里又是裁人，又是减工资的，也是不好过！不过，他至少每个月还会发一两千块钱，虽说不多，但勉强能有口饭吃！不像你那单位，不发工资可不行啊！
父亲笑着点头附和，我却在一旁云里雾里。
待小叔走远，我不解地问父亲，为什么不让我实话实说，虽然我所在的单位是受到了一点影响，但福利待遇丝毫未减，而且，最近我还因为完成了一个项目，拿到了不少提成，根本就不是他向小叔描述的那般夸张。
父亲摇了摇头：“前两天，你大伯家的玉俊哥被你叔问了同样的问题，当时他也是有啥说啥，人家不仅没受到影响，而且还赚了不少钱。不过，本来他就比小辉年纪大，工资高是正常的，但你叔听了之后心里就不是滋味儿，自己儿子从过完年到现在一直都拿两千多的工资，多丢人！他便让你玉俊哥给小辉找份好工作，没能如愿后就开始生气。一直到现在，只要和人聊天，他就非说两句玉俊的不是，什么过得好了就六亲不认了，弄得和你大伯的关系也变得很紧张。
所以，问到你，我就随便说了两句，反正过得好与不好，咱自己知道就行了！”
02
父亲的话也让我陷入了沉思。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和大伯、小叔聊天，很少会说真话了。尤其是牵涉到子女过得好坏的问题，父亲几乎都会刻意的说假话，不仅如此，有时，甚至还有“卖惨”的嫌疑。
这其实并不是父亲的“作风”，在我的印象里，他一向都很诚实，特别是聊到子女的话题，倘若我做了让他脸上有光的事，哪怕是在他下地干活回来，给他按摩、捶背，他都恨不得多长一张嘴，在整个家族中多说几遍。
以前，我还是挺厌烦他这一点，总觉得他太过炫耀、太高调，会让别人不舒服。但每次，父亲都会笑呵呵地否定我的“多疑”：那能有啥！就和你大伯、小叔说了说而已，都是亲人！都盼着你好呢！看着你好了大伙儿会为你高兴！
最初，大伯和小叔的反应确实让人无可挑剔，因为我的懂事、争气，再加上又是整个家族中一直都努力上学的孩子，他们还曾有很长一段时间，对我疼爱有加，有时，他们去集市，还会买一些零食绕道儿送到学校。
这些情景充实了我的年幼时光，也让我对亲情报以很大的期待，后来上了高中，乃至大学，由于离家太远，大伯和小叔才慢慢淡出我的记忆。
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各自生活的变化，大家便逐渐没有了交集，即便是偶尔碰面，也只是笑着打声招呼，就连父亲和大伯、小叔，他们兄弟之间的沟通也开始减少。
自此，唠家常，尤其是关于子女的前程方面，不再是各家引以为豪的事情，反而慢慢的成为了大家心照不宣的“禁忌”。
03
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的前两年，应该是父亲最难“做人”的时刻。
当时，因为玉俊哥和小辉弟弟辍学较早，参加工作的时间比我早很多，也因此，他们在“吸金”能力方面比我好很多。
大伯和小叔每逢看到父亲，总是会变着花样打听我的近况，当然，主要是我的薪水待遇，听到我不如他们自家孩子的时候，即便我的情况在一点点好转，他们也不再像往日那般真心的安慰，反而是拐弯抹角的表示，上了那么多年重点大学依然要回到社会，与其如此，还不如早早的外出务工。
甚至有很多次，大伯还信誓旦旦地承诺父亲，只要我愿意，能放得下大学生的心气儿，他可以让玉俊哥帮我找一份不错的工作。
父亲脸皮薄，自然觉得脸上挂不住，每每听到大伯的话，除了一味的傻笑着敷衍，别无他法。
索性后来，我的工作慢慢有了起色，生活方面也渐渐的好了很多，父亲也越发的有了“底气”。
那时，虽说他偶尔还是会在大伯和小叔询问时说一些我的情况，但看得出来，他不再像以前一样，毫无保留地和盘托出，反而是小心翼翼的回答。
只是，大伯与小叔见状，不再是发自内心的欣喜，他们的“道贺”也不再像以前那么纯粹，对我们家的态度仿佛也是越来越疏远。
记得我工作步入正轨的那年，小叔让父亲出面做说客，希望我可以在单位给堂弟小辉安排一个工作，不求环境有多安逸，能赚到钱就好。
暂且不说堂弟初中学历，达不到要求，仅凭他潇洒不羁的个性，我也无法保证单位会用他，更何况，当时的我也只是一个部门小主管，人微言轻，着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然而，不管我和小叔如何解释，他都固执地认为是我害怕丢面子、嫌弃穷亲戚，还因此把怨气迁怒于父亲，说他对自己兄弟表面一套背地一套。
大概也是从这时开始，小叔和我们家就逐渐断了来往，他不仅很少再登门，而且还刻意的回避我们一家，偶尔就算碰了面，也只是装作看不见。
对我来说，虽然是一件伤神的事情，但因为身在外地，一年难得回去几趟，影响并不是特别深刻，只是觉得有时会特别怀念以前那些温暖的亲情时光。
而父亲，由于常年在家，和小叔低头不见抬头见，对他而言，亲兄弟之间因为小事就闹翻，也许是不愿意面对又不得不承认的痛。
04
一直到现在，小叔和我们家的关系都很疏离，即便是每逢过年去看望他，他的态度仍旧是不冷不热。
只是，偶尔他还是会打听我的境况，有时道听途说的话也会向父亲求证，但父亲，不再是满心欢喜的实话实说，而是面不改色的学会了说谎。
有时，细想起来，觉得会很凄凉。
小的时候，真的是很喜欢去大伯和叔叔家，他们待我确实是说不出的好，很多次，他们都会扮演着父亲的角色，语重心长的劝我要好好读书，以后要过上好日子，为家族增光。
然而，时光流逝，曾经如父一般的亲人却再也不似从前那般慈祥，每个人好像都蒙上了一层面具，带上面具笑意盈盈，摘下它却又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年幼时，听到亲人一句体贴的安慰，一句真心的鼓励，一句衷心的祝福，觉得都可以开心半天；可是，长大了却发现，亲人之间的话，也许仅仅只是一句客套话。
所谓亲人，并不一定都是发自内心的盼望着你好。
05
想起《平凡的世界》中有这样一段话：
“人和人之间的友爱，并不在于是否是亲戚。
是的，小时候，我们常常把亲戚这两个字看得很美好和重要。
一旦长大成人，开始独立生活，我们便很快知道，亲戚关系常常是庸俗；互相设法沾光，沾不上光就翻白眼；甚至你生活中最大的困难也常常是亲戚们造成的；生活同样会告诉你，亲戚往往不如朋友对你真诚。”
越长大就越明白，亲人之间有一种常见的状态：笑人无，恨人有。
你不如他时，他表面安慰，内心窃喜；你超过他时，他表面佯装赞赏，内心或许愤恨、嫉妒。
亲情本该是世上最温情的词语，却不知何时，亲人之间不再是相互尊重、相互信任，反而是暗自较劲、互相攀比，虚伪的令人避让三尺。
很多人都说，亲情需要用心维系，它也会随着时间而慢慢消逝。
然而，亲情也有好坏之分，并不是所有的亲情都值得维系。
也许，不是时间冲淡了亲情，也不是亲情经不起考验，而是人的心一直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