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海关总署的一则公告，关于“增加海参崴港作为吉林省内贸货物跨境运输中转口岸”一事，引发网友广泛讨论。
有说在俄乌战事和欧美制裁下，俄罗斯终于向中国开放海参崴；有说中国租借海参崴，保障俄罗斯远东后方安全；甚至有说时隔163年后，海参崴回来了；等等。
笔者认为，很多文章过分解读了。
既然事关海参崴，我们就从海参崴（wǎi）说起。
看图：
从上图可以看到，海参崴地处东北亚地理几何中心，1500公里的半径，已经囊括了日本、朝鲜、韩国，包括蒙古国东部一部分、俄罗斯远东最富庶的地区（约占俄远东80%人口），以及我国东三省、内蒙古东部、环渤海，乃至长三角地区。
引发舆论的海关总署的这则公告，内容并不长，笔者全文摘录如下：
- 海关总署公告2023年第44号（关于进一步拓展吉林省内贸货物跨境运输业务范围的公告）
- 为落实国家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的战略部署，促进利用境外港口开展内贸货物跨境运输合作，海关总署决定进一步拓展吉林省内贸货物跨境运输业务范围。现就有关事宜公告如下：
- 一、同意在原有吉林省内贸货物跨境运输业务范围的基础上，增加俄罗斯符拉迪沃斯托克港为内贸货物跨境运输中转口岸，增加浙江省舟山甬舟集装箱码头和嘉兴乍浦港2个港口为内贸货物跨境运输入境口岸。
- 二、跨境运输过程中，运输企业须采取有效防控措施，防止动植物疫情和外来物种传入。
- 三、其余事项按照海关总署公告2014年第42号执行。
- 本公告自2023年6月1日起实施。
- 特此公告。
- 海关总署
- 2023年5月4日
要深入了解这则公告，首先得知道“内贸货物跨境运输”是怎么回事。海关已经给出了官方定义：
- “内贸货物跨境运输”系指国内贸易货物由我国关境内一口岸启运，通过境外运至我国关境内另一口岸的运输方式。
就是说，我国境内（关境）两个地方的内贸货物运输，通过“借道”（借用邻国的通道和口岸），以境外转运的方式来实现。
比如吉林的粮食要运到广东，如果走国内的话，这批粮食先通过陆路运到营口港或大连港，再从营口港或大连港装船运到黄埔港。如果走境外的话，那么这批粮食先通过陆路运到海参崴港，再从海参崴港装船运到黄埔港。
为什么要“借道”呢？
因为“借道”更方便，性价比也比较高。拿作为粮食主产区的牡丹江来说，牡丹江到海参崴港的直线距离约240公里，到大连港的直线距离约920公里，从海参崴港下水要比从大连港下水的距离缩短近500公里。这缩短的500公里陆路运输距离，对粮食、煤炭、木材这类对价格敏感的大宗物资来说，不是小数字，运输成本会大幅降低。
事实上，增加海参崴港作为吉林省内贸货物跨境运输中转口岸，不是新鲜事，更不是网传的“俄向中国重新开放海参崴”、“吉林重获出海口”。
黑龙江省早在2007年就这么做了。
根据“海关总署公告2007年第5号”，当时黑龙江省内贸货物跨境运输的出境口岸为绥芬河口岸，俄方过境口岸为海参崴港、东方港和纳霍德卡港，我国东南沿海进境口岸为上海港、宁波港和黄埔港。
后来到了2011年，根据”海关总署公告2011年第21号”,黑龙江省内贸货物跨境运输的出境口岸增加了东宁口岸。
也就是说，包括海参崴港在内，俄罗斯在2007年就向我国内贸货开放了，而不是十六年后的2023年。
吉林省的内贸货物跨境运输要比黑龙江省晚3年，也就是2010年。与黑龙江省“借道”俄罗斯不同，吉林省是“借道”朝鲜。
根据“海关总署公告2010年第49号”，当时吉林省内贸货物跨境运输的出境口岸为珲春圈河口岸，朝方过境口岸为元汀里-罗津港，我国东南沿海进境口岸为上海港和宁波港。
后来到了2014年，根据“海关总署公告2014年第42号”，针对吉林省的内贸货，我国东南沿海进境口岸增加了黄埔港、泉州港、汕头港和洋浦港。
到了2023年，根据“海关总署公告2023年第44号”，针对吉林省的内贸货，俄方过境口岸增加了海参崴港，我国东南沿海进境口岸增加了舟山甬舟集装箱码头、嘉兴乍浦港。
也就是说，不仅是俄罗斯口岸，朝鲜口岸也向我国内贸货开放了。只不过，俄罗斯的海参崴港同时作为黑吉两省的内贸货物跨境运输的境外中转口岸。
所以，我国黑吉两省通过俄罗斯、朝鲜的港口开展内贸货物跨境运输，已经有了十多年的实践。本次增加海参崴港作为吉林省内贸货物跨境运输中转口岸，与俄乌战事、欧美制裁俄罗斯没有必然联系。当然，说一点关系没有也太绝对，只是没有逻辑上的必然关系罢了。
不过话说回来，海参崴港作为东北地区内贸货物跨境运输中转口岸一事，折射的是东北内陆腹地（黑吉两省和蒙东）没有自主可控的出海口这一基本事实。广袤的东北大地，只有辽宁省一个出海口还不够。
把海参崴这个事扩大到振兴我国东北老工业基地的全部，扩大到俄罗斯在俄乌战事和欧美制裁背景下向中国让渡的全部，虽然不免过度解读，但以海参崴作为一个缩影，俄罗斯远东地区向中国开放的未来发展态势，却是不争的事实。
笔者也认为海参崴是改变东北亚格局中的一个重要节点，但笔者所指的不仅仅是过境运输这件事。一个跨境运输口岸，能够为东北带来的经济利益毕竟有限。
倘若俄罗斯以海参崴作为东北地区内贸货物跨境运输中转口岸为基础和契机，擎画中俄远东大开发试验田并丰富其发展内涵，同时影响朝鲜、韩国和日本，进而影响东北亚地缘经济和政治格局，则不失为“向东看”战略大转身的历史姿态。
如果硬要过分解读，笔者认为，俄方过境口岸增加海参崴港还是太小了，这个盘子得放大到俄罗斯远东地区与我国东北地区大宽幅、大纵深合作中来。关于出海口这个命题也需要重新定义，包括使用权、所有权和管理权等，有很多内在的东西值得商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