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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时候对未来理想人生的规划是当一名家庭主妇。

我曾经对此深信不疑——每个人来到这世上都有ta的天职,我就想嫁给喜欢的人,然后当家庭主妇,这不丢人。

幸好关于这一点,我从来没有跟我妈提到过,否则那会儿应该就狠狠挨揍了。 我妈妈当了十多年的家庭主妇,中间断断续续工作过,又在各种权衡和牵绊下回到家里,直到我上大学之后,才托人找关系通路子、重新开始正式上班。

那是很普通也辛苦的一份工作,但她很骄傲,刚上班那阵子时常打电话给我,炫耀自己的业绩。 也就是从这时候起,我才逐渐醒悟 ,我对妈妈当家庭主妇这些年的生活存在很深的误解,看上去自由美好的主妇生活,仅仅建立在我的无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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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一项数据分析报告显示,虽然中国全职妈妈群体整体数量相对较少,但以不同代际妈妈群体来看,全职妈妈比例逐渐升高,95后全职妈妈比例达到21.8%。

图 / 艾媒智库

我只能看到爸爸的工资卡一直由妈妈拿着,一方不会颐指气使,另一方也不会忍气吞声。但我忽视了更根本的问题:工资卡只是用来操持整个家的工具,但话语权不在卡上,而取决于卡里的钱来自谁。在大事上,甚至只是不大的、涉及额外支出的问题上,家庭主妇拥有的决定权是零。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妈妈去参加家长会、和相熟的家长聊天和交往时,会因为自己家庭主妇的身份而感到尴尬、低人家一头。后来我才明白,一切只是因为我自己不是那个家庭主妇,我没有体会过在别人谈工作和职场时插不进话的感受。

对自身幼稚观念的反思、成长过程中接触到的优质人生观内容、对女性主义观念和现状的逐渐了解,这些都让我逐渐明白,全职主妇并没有如我想象一般轻松,也不会真的兑现那些表面上的“好处”。

但比起理论的认识,在现实中真正扭转我想法的,还是考研失败后长达一年半的家里蹲生活——类全职主妇的“全职女儿”沉浸式体验。

承担家务的“全职女儿”,好比推石头的西西弗斯

全职儿女,是近期才逐渐成形并在网络上引起讨论的一个名词。

它和传统意义上“啃老族”的区别,大概可参考豆瓣小组“全职儿女工作交流中心”的简介:“全职儿女,一种新型的脱产生活方式,指的是年轻人脱产寄居父母生活,并通过付出一定的劳动换取经济支持,同时保持学习,尝试找到职业目标、考公考研上岸。”

豆瓣“全职儿女工作交流中心”小组目前有3788名组员,讨论区里活跃着许多“全职女儿”“全职儿子”。这些年轻人大部分因为升学失败、求职受挫、辞职失业等现实原因选择暂时回归家庭,寻找重新进入社会的时机。

考研大业中道崩殂后,疫情加上面试多次找不到称心工作的双重原因,促使我扮演起了全职女儿的角色。

我在大四期间开始尝试写网文,之后坚持了下来,在写文这件事上持续投入时间和精力,算是拥有了自己的小副业,收入虽不稳定但暂时够自给自足。而且我也很乐意承担起家里的大部分家务,父母要上班,我正好有空,并且我从小就喜欢做各种收拾、整理、清洁的活儿。

所以一开始,我其实是对自己不出去工作这件事有几分理直气壮的。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各种问题逐渐显现出来。

首先,我渐渐发现了,全职女儿劳动成果的不可视化

我精心挑选清洁剂,每隔几天就把地板擦得一尘不染,每个死角都抠干净,每根被绞缠的头发丝都清理掉。但另外两位家庭成员从来不会留意地面变得如何干净,仿佛它就一直应该是那么干净。

我每天负责晚饭,搜罗了一堆菜谱教程,换着花样做好吃的。但我的厨艺不如妈妈,所以总免不了被笑话菜炒老了粥煮稀了。而且,如果我饭后犯懒窝在沙发里不去倒垃圾,爸妈之间倒是会有一个人去倒,但每一次都必定要唠叨一句我年纪轻轻怎么这么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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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完没了,没有成就感,也很少得到赞美,因为眼里没活的人压根意识不到它们的存在——这些费力不讨好的活,在日本被统称为“无名家事”。据日本NHK电视台报道,日本妻子每天做家务平均要花4小时23分,约为丈夫的7倍,90%的“无名家务”都由妻子承担。

图 / 好好住

以上只是日常。

到自己亲身上手,我才发现一个以前没注意到的问题,家庭之内原来还有很多“看不见的家务”

冰箱、微波炉、洗衣机要不定期清理;除了常用的餐桌,其它台面的积灰也不能放任;水池和下水道双管齐下才能从根源灭绝小飞虫……

而我是推石头的西西弗斯,永远重复着无尽且无意义的劳动,什么也获得不了,就连我以为自己喜欢的,从收拾家务中获得的平静、放松,也经不起日复一日的复制。

无法逃离的重复日常,才是家庭主妇的真实生活

上野千鹤子在前段时间和北大up主的对谈中提到过,男性常常挂在嘴边的台词是“养你、养家”,但主妇的存在并非“被养”的“果”,反而是“被养”的“因”:

“多亏了谁,你才能够说自己能胜任工作?”

长年累月围绕家庭的重复付出,是一种“灯下黑”式的付出。尽管被照顾的对象离你很近,但你的付出反而不会被看见,因为这些无偿劳动被顺理成章地归类为“分内事”,好像你生来就是一名主妇。

其次,当一个人成为全职女儿或全职主妇,ta就只剩下了这一种身份,并被视作家庭的附庸,私人时间、空间和家庭深度绑定后,随之而来的是自我价值感的缺乏,还很可能得不到来自外界的认同。

全职女儿和全职主妇一样,都要面临家人“变心”的风险。

最初,父母对我暂时不上班并无异议,也同意我做自己喜欢的事,但人的状态是流动的,日子一长,我每隔几天就要听说一遍,谁的儿子进了银行上班,谁的女儿工资又涨到了多少,言语之间不乏催促我赶紧找个班上的意思,而我习惯晚睡写文也成了不务正业。

图 /《不求上进的玉子》

此外,我也彻底打破了自己从前的刻板印象:认为全职主妇自由时间多,可以比较自主灵活地安排24小时。

事实上,就像自由职业者某种程度上最不自由一样,我当全职女儿的日子里,经常被杂七杂八的杂事打乱计划,取快递送钥匙跑腿还是小事,更烦恼的是在写文期间父母突然推门进来,思路被打断后只能又从头捋顺,而这样的问题是无解的。

种种感受累积起来,像是一个个精妙绝伦的call back,让我产生了一种荒谬但合理的、和我妈时空身份互换的错置感——“全职女儿”仅仅是体验就已经受不了的无奈与无力,对全职主妇来说,就是日复一日经历、无法逃离片刻的真实生活

总的来说,这一年多的时间,既让我共情了家庭主妇不被理解和被困在家庭的心情,也让我更有耐心和意愿去倾听那些不支持女性做全职主妇的声音。

我尝试儿童文学写作的期间,关注过一些在此领域出类拔萃的作者,其中身为全职主妇的女性不在少数,儿文作者、绘本作者、母婴博主等等都是她们的第二职业,而且做出了很好的成绩。

有一位婚前做商业插画的博主,记录了自己全职带宝宝3年、等到孩子终于上幼儿园之后,艰难地找回初心、向着成为自由插画师努力的心路历程,很多网友在评论区鼓励和支持她,氛围和谐友好。 直到我因为想了解完整的过程,大量往前翻找她的动态时才发现,两年前的她,还在因为家庭主妇不受尊重、不被认可而和网友吵架。

截然不同的两面,哪一面都是她。在两种生活之间的拉扯,旁观者很难真正理解。

图 /《82年生的金智英》

2023年,无论网络还是身边,很多年轻一代的女性越来越强硬地对“全职主妇”表示出“婉拒了哈”的态度,这对女性职业生涯的持续来说是一件好事,但正承担着这一角色的女性无法轻易卸下重担,未来有潜在可能做出这一选择的女性不会很快转弯

在经济下行的时代,情况更不容乐观。如同波伏瓦在《第二性》中的经典论述:“女人的不幸则在于被几乎不可抗拒的诱惑包围着;她不被要求奋发向上,只被鼓励滑下去到达极乐。”很多时候,下滑一步不痛不痒,而连续下滑带来的连锁反应才是普通女性难以抵御的。

从前的我,坚持认为每个女性都有适合自己的位置,而全职主妇也是这位置中的一个。现在的我其实依然这么认为,只不过全职女儿的经历让我看见了想象与现实的一些差距,也把这个选项从自己的人生选择中划掉了。

注:本文观点仅代表特约作者个人观点,部分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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