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舵”土耳其20年 埃尔多安迎来最艰难选战

通胀高企、地震余波打击选民信心

让六党反对派领袖克勒奇达尔奥卢异军突起

埃尔多安被迫进入第二轮“加时赛”

与此同时,美俄皆被指干预选举

在中东大变局下,土耳其外交政策将转向何方?

还将如何影响全球地缘政治格局?

《今日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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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尔多安迎来执政20年来最艰难选战

第二轮“加时赛”花落谁家?

土耳其总统和议会选举投票本周一结束,投票率超过88%,刷新了土耳其的选举历史纪录。根据国营媒体公布的初步点票结果,已点算的超过99%选票中,现任总统埃尔多安得票达49.5%,处于领先地位,而反对党民族联盟的总统候选人克勒奇达尔奥卢得票44.96%。土耳其最高选举委员会宣布,总统选举将于5月28号举行第二轮投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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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观埃尔多安经历的大大小小选举,从1994年当选伊斯坦布尔市长、2001年创立正义与发展党、2003年出任总理到之后当选总统,埃尔多安在每次关键选举中都取得了胜利。在2014年和2018年的总统直选中,他更是在首轮投票中以超过50%的得票率直接当选。

执政20年,他带领土耳其走出经济危机,外贸空前景气,新建了大量基础设施。通过全民公投从议会制转为总统制,并长期在美国、欧盟与俄罗斯之间斡旋,成为三方都争取的重要国家。

从2002到2013年,GDP从2402亿美元增长299%至9575亿美元,同时,困扰土耳其数十年的奔腾式通货膨胀和货币贬值顽疾也得到了遏制。土耳其当时被国际市场和舆论普遍视为最热门最有前途的新兴市场经济体之一,“埃尔多安经济学”也由此在国际上一度声誉鹊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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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2018年以来全球金融环境的恶化,让高债务、高通胀的土耳其经济开始走下坡路。2019年至今,埃尔多安政府解雇了四位央行行长,他不断要求央行降息来对抗通胀,导致土耳其货币里拉的信用频频受损,里拉兑美元的汇率自埃尔多安出任总理以来已经跌去90%,使得外债还清更加遥远。去年10月,土耳其的通货膨胀率达到了85%的历史峰值。

连日来,为了吸引选票备战大选,“埃尔多安经济学”变本加厉,加码采取了降息、大规模提前退休、连续大幅度提升最低工资等一系列民粹主义经济政策,进一步恶化了财政金融等宏观经济基本面。距离大选投票5天之前,埃尔多安宣布给公务员加薪45%,从中直接受益者70万人,“买选票”背后却要由土耳其经济和土耳其全体国民“埋单”。

2023年2月6日土耳其的毁灭性大地震,更是打断了土耳其的经济复苏进程,受灾地区的直接经济损失就有342亿美元。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早在1999年,土耳其的两次7级以上的地震就造成1.8万人死亡,11万间“豆腐渣”房屋倒塌,近300万人无家可归。为了抚平这份伤痛,埃尔多安上台后化身“基建狂魔”,兴修机场、铁路、运河,20年内建造了1000多万套住房,超过了同期所有欧盟国家新建住房总和的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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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今年2月土耳其大地震当中的死亡人数和房屋倒塌数量却远超1999年,被质疑新建的房屋质量同样“豆腐渣”。而大部分地震灾区是埃尔多安和正发党的票仓,有至少100万选民无法参与投票。

浙江外国语学院

美国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 储殷:

土耳其选举进入到第二轮,会不会更有利于埃尔多安?我觉得不会,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一回的土耳其大选跟以前不一样了,这一次反对派空前地团结,因为埃尔多安长期执政,他把反对派已经逼到一块去了,所以埃尔多安的支持者,第一轮和第二轮不会有太大的变化。而反对派不一样,反对派在第一轮被淘汰的候选人,他们的票会大多数流向反对派的领导人,也就是反对派是合力,而埃尔多安两轮支持率不会相差多大。

反对派:总统制→议会制 反美→亲美

土耳其政府会否面临“弱势政府”危机?

原本一盘散沙的6个土耳其反对派组成联盟,共同推举了技术官僚出身74岁的克勒奇达尔奥卢作为总统候选人,与“铁腕”政治家埃尔多安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反对派领袖克勒奇达尔奥卢因性格沉闷低调而被政治对手讽为“无趣的大叔”,与此同时,他因崇尚团结、包容而被冠以另一个响亮的名号“土耳其甘地”。

克勒奇达尔奥卢颇具代表性的宣传片,是他一个人坐在厨房拿着一颗洋葱,诉说埃尔多安治下的通胀之苦;警告选民们如果继续让埃尔多安执政,现在每公斤30里拉的洋葱将会涨到100里拉。

74岁的克勒奇达尔奥卢在从政之前,是财政部的一名专家,曾任土耳其社会保险机构主席,以反腐言论著称,“零执政经验”“零胜选经历”是其短板。2月大地震中,他迅速赶赴灾情现场视察、抚慰灾民,利用这波“灾情政治”赚足了支持率,他也非常擅长笼络年轻选民群体,一个十分经典的“比心”手势,时常被支持者效仿。

一直以来,克勒奇达尔奥卢都是埃尔多安经济政策的反对者,承诺要尊重央行独立,让其以加息手段压抑通胀。在国内政治上,他主张改善民主环境,将国家重新改为议会制。在对外关系上,克勒奇达尔奥卢强调要修复土耳其与西方的关系,他承诺要让土耳其重新回到加入欧盟的轨道上,还将遵守欧洲人权法院的裁决,并放弃对瑞典加入北约的反对。

但另一方面,克勒奇达尔奥卢此次参选是作为六个反对党的代表,六个政党的诉求差距巨大,最大的共同点就是反对埃尔多安。因此一旦克勒奇达尔奥卢拿下总统之位,各党还将进行权力分配,土耳其新政府或将是一个“弱势政府”。

浙江外国语学院

美国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 储殷:

反对派的候选人呢,当然是亲美的、亲西方民主制的,所以他们也承诺,如果他们当选了以后,就会恢复议会民主制,重新向西方靠拢。那么他们真上台以后,能不能做到呢,我觉得能做到的是比较有限的。一是因为要从总统制换成这个议会民主制,本身要经历修宪。第二是因为当他自己成为总统,反对派再要缩小这个权力,就不是革埃尔多安的命了,而是革自己的命了,所以这里面恐怕要挑战人性。

储殷:咱们实事求是地讲,土耳其这样的国家呢,可能总统制更适合一点。因为在埃尔多安总统制改革以前呢,土耳其政局非常不稳,甚至出现了军队多次政变的情况。所以不管是谁做这个总统,一个强势总统,可能更加适合土耳其的国情。

有分析指,对于政治强人而言,一场选举的挫折往往不会是决定性的。即便失去总统之位,埃尔多安依然是议会第一大党党魁,政治生涯远未结束,仍能“翻云覆雨”。新上台的弱势政府与强势的埃尔多安和正发党正面对上的话,在施政时会面临强大阻力。同时,小党联盟立场各不相同,新政府有陷入“议而不决、决而不行”的停滞风险。习惯了强人管治的土耳其能否适应执政联盟各派争吵的政治文化,还是未知数。

执政党在俄乌、美欧间左右逢源 两面通吃

反对派外交政策会否180度大转弯?

土耳其长期被视为西方在中东地区的重要盟友。埃尔多安致力于扩大土耳其的国际影响力,多以本国利益为出发导致常与美国意见相左。比如土耳其不顾美国警告,坚持购买俄罗斯S-400防空系统。拒绝美国有关将S-400转让给乌克兰的要求。又比如北约扩张,土耳其充当瑞典和芬兰入约的“拦路虎”,最后一个同意芬兰入约,对瑞典却坚决不放行。

自2016年土耳其发生未遂政变后,土耳其就与美国渐行渐远。价值观层面上,埃尔多安加强管控,扩大总统权力,被视为中东“民主灯塔”的土耳其与西方分歧加剧。安全层面上,土耳其与俄罗斯走近,与美国在叙利亚问题上产生分歧。丧失加入欧盟信心的土耳其也不再顾忌,多次对美国和欧洲发出强烈不满信号。西方对土耳其也充满戒心,由拉拢转变为施压,矛盾越发尖锐。而克勒奇达尔奥卢则承诺如果当选,要恢复土耳其的“西方定位”,从政治、经济、社会和文化各层面与西方建立更密切的联系。

俄乌冲突爆发后,作为地区国家中唯一能与莫斯科和基辅建立信任关系的国家,土耳其积极充当“调解人”,顺势秀了一波“主动”外交,成功将俄乌拉回谈判桌上,还领导达成了黑海粮食外运走廊协议。面对美西方金融孤立俄罗斯,土耳其拒绝跟随制裁,还为俄罗斯的石油和天然气提供市场,并成为俄罗斯急需的进口产品来源地。步履蹒跚的土耳其经济,也从购买大幅打折的俄罗斯石油“获益”,帮助埃尔多安寻求第三个总统任期。

另外,土耳其与俄乌两国都有深入合作,俄土合作的“土耳其流”天然气管道、阿库尤核电站、S-400防空导弹系统军购等大项目进展顺利,且这些领域均涉及能源、国防等国家命脉。

而自2019年起,土耳其就向乌克兰出口军用无人机,2020年更是签署合作备忘录,宣布启动合作生产军舰及无人机的项目,两国军火贸易规模逐年扩大。因此俄乌冲突加剧对土耳其而言有百害而无一利,通过亲自入场“调解”,土耳其成功促成俄乌签署粮食出口协议,缓解了冲突局势,进一步加深多边关系。

与其相反的是,克勒奇达尔奥卢曾在2022年秘密访问美国期间称:“土耳其应该在俄乌冲突中站在乌克兰一边。”这是向美国和北约发出的明确信息,承诺如果他上台,将采取反对俄罗斯的立场。当被问及他打算与俄罗斯总统普京建立什么样的关系时,克勒奇达奥卢表示,“我们将在土耳其利益要求的框架内制定一项政策,我们认为目前奉行的外交政策并不利于土耳其。”

“既不是西方也不是东方:这就是土耳其的道路。”反对派是这样描述关于一个独立土耳其的地缘战略计划。可以看出,如果反对派联盟上台,它的首要任务是保持国家独立性,不受外国干涉,并将国家利益放在首位。从去年俄乌冲突开始的2月到10月,土俄贸易额增长了198%。因此,土耳其反对派并不主张外交政策180度大转弯。

浙江外国语学院

美国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 储殷:

在俄美关系问题上,我觉得埃尔多安即便不能连任,他的后任政府也会保持一定的连续性。因为国家利益在某种意义上来讲是超越党派的,我们虽然讲反对派上台以后,他一定会是一个亲西方的立场,但在俄乌战争上,土耳其目前为止是最大的受益者。而且埃尔多安的这样一种左右逢源,这样一种政策,它带来的好处大家都看得见。它是符合土耳其的国家利益的,是非常成功的。

储殷:而这个成功也是可以被保守派与世俗派都共同承认的。毕竟对于土耳其而言,在西方和俄罗斯之间两头吃,是最合适不过的。其实现在土耳其,暗中帮助乌克兰没少出力,埃尔多安从俄罗斯拿了很多好处,但是他没少帮乌克兰的忙。

储殷:在俄乌冲突当中,土耳其不管是基于以前的历史恩怨也好,基于它的地缘政治考虑也好,出现一个削弱的俄罗斯,土耳其是乐见其成的。它只不过是没有把“反俄”做到明面上,借机吃好处而已。但它实际上是非常希望看到黑海流域俄罗斯受到严重削弱的,如果俄罗斯被严重削弱了,土耳其不仅能够在黑海流域,“称王称霸”,在外高加索地区,在中亚地区的影响力都会很强。

值得关注的是,土耳其大选前夕,这两位候选人出奇一致地指责“外国势力干涉内政”。埃尔多安指责反对派与拜登政府合作企图“推翻”他的政府,反对派则指责俄罗斯“发布虚假信息”。这场“交锋”,也表明大选背后暗藏着美俄间的博弈。

浙江外国语学院

美国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 储殷:

这次总统大选,你要说西方有没有干预呢,我觉得肯定是干预的。因为埃尔多安在土耳其上一次未遂政变以后,跟美国的关系搞得很差,所以美国对他是很不满意的。加上埃尔多安在整个中东地区,推行这样一种“大土耳其”战略,说白了土耳其它也有民族崛起,也有以前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野心在,所以他不好操控。美国人肯定是想换他,这毫无疑问。

储殷:但是埃尔多安打“美国牌”呢,就是说“我的反对派是获得美国人支持的”,它也是个选举策略:一方面他主要支持者就是保守派,尤其是穆斯林,他们很讨厌美国人。另外,这样一种指控,它其实也可以利用土耳其的民族主义者的情绪,因为在大选的过程当中,有人被外国支持,它一定是个减分项。但这个策略效果到底有多大不好说,因为这个策略埃尔多安用太多了,信的人就是信,不信的人就是不信。这一次的选举很接近,是因为土耳其本来就已经严重地撕裂了,最后人们的投票行为,很多时候既有爱国主义激情,民族主义的激情,也有实实在在的生活问题和生活感受。

主持人卢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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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张筱浛

编导:张筱浛、杨宇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