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漫长的季节》大结局中,龚彪的死是令人意外和唏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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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版的彪子是个嘴炮王者,那怼人的架势能极大缓解心理内耗。

拉双眼皮的徐姐开价索赔十五万,彪子还价到十万,就没想到用其他方式解决,他之所以还价,只是因为知道他的出租车肯定卖不了十五万,所以才还到十万。

完了还安慰媳妇说,钱没了咱再挣,多大点儿事。钱能解决的问题那都不是问题。

这十万在有钱人手里是真不算什么,但这是丽茹两口子啊,结婚十几年一共积蓄也就十来万,可彪子就能豁达到这种程度,是千金散尽还复来的忠诚实践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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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打着胰岛素,一边吃烤土豆片和鸡架,彪子主打一个人设,就是打折的满足也是满足,堪称钝感力的王者选手。

王响说他开始信命了,彪子说他不信命,不但不信还要跟命运唠唠嗑,彪子是那种即使被命运打残,还要跟命运笑着喝酒划拳怼死他的抬杠能手。

彪子身上你看不到焦虑、苦闷、睡不着觉,相反,你能看到一种乐呵呵的自洽和复原力。

该吃吃,该喝喝,啥事儿别往心里搁。

王响有着家破人亡的痛,马队有着破案的心结,唯独彪子,他跟案件几乎是没有直接关系的,但唯独这样的彪子,却在大结局中意外的死去。

这种意外,让很多人意难平。

因为20年前的龚彪根本不是这样子的。

90年代的桦工大毕业生,一进厂就是干部身份,被分配到厂办,不用下车间干重活,不用三班倒,是人人都羡慕的别人家孩子。

就连王响这种厂二代劳模都眼红:你凭啥能分配进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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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在桦钢厂的鼎盛时期,像彪子这种青年才俊那是一进厂就会被厂里大姨们给盯上了,那是厂里中层以上人家最喜欢的优质女婿人选。

而彪子虽然工作时间不长,但能看出来也是挺上道的,领导讲话时知道装着做笔记,给领导端茶倒水也是很有眼力劲儿,发现自己会错领导意图,说错了话, 也知道马上闭嘴。跟自己的直接领导厂办主任关系处得也相当不错,从领导到车间工人,彪子自来熟,善良也热心,跟大家相处得都挺好。

彪子一个工科生,爱文艺,谈弗洛伊德,爱电影,房间里挂着齐达内的海报,妥妥一个阳光开朗大男孩。

再历练几年,厂办主任也许就是彪子了。

那时的他,虽然年轻,但干事情是小心翼翼还有章法的,王响跟他说王阳交了几个坏孩子学坏了,让他跟着去,其他的并没有多说。可彪子用书包装书做了防弹衣前后护着胸和背,甚至连怎么跟对方交涉都做了预设和演练,还在包里装了水果刀用来防身。

可见彪子谨慎且惜命,可是当天丽茹来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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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在大会上拿暖水瓶砸厂长的彪子,被保安痛打一顿后,坐在台阶上委屈和迷茫了一小会儿,就整理好绿围巾,带着一脸的不在乎去找丽茹求婚。

他并不是单纯的恋爱脑上头,他爱丽茹,所以才打了那个欺辱他未婚妻的男人 ,他有血性,讲义气,但那一刻他接受了生活的本来面目,那些看上去特别美好的事物都有其残缺之处,他愿意接受并承担代价,他不在乎。

那一刻,他接受了人生的不确定性和戏剧性。

他以为他还年轻,又是大学生,下岗又算什么,失业又算什么?他承担得起。

可他碰上了一个系统性崩塌的大环境。

从巧云这样的磅房女工出现在维多利亚的夜场时,就注定了这是一个个人无法对抗时代的结局。

很多人想不通为什么彪子这样90年代的大学生最后怎么混成了那个样子?

那现在这么多的名校985、211毕业生是他们不想找工作吗?是他们就想蹲在家里啃老吗?

一定会有人说,那当时谁谁下海就赚了很多钱,谁谁去了南方也混得风生水起。是,每个时代里都有顺势而起的人,但也有更多的普通人被困在原地很久很久。

这就好比新闻上说有人摆地摊一晚上能赚8000块,然后大人看自己家找不着工作的孩子说,你怎么不去摆地摊?你看人家一晚上都能赚8000。

既然能上新闻,那必定是有稀缺性和独特性的,不然怎么上新闻。

一边是媒体宣扬年轻人摆地摊都能日入八千,一边却是几个从未被生活好好对待过的年轻人去了天门山。

彪子多年的教育和他的性格特质,是适合当时桦钢这样的大厂的,他在厂办可以干得如鱼得水,但自己创业或者走上社会这样的大环境下,可以看到基本是屡屡被人骗。

你可以嘲笑彪子,但今天这样的例子仍然很多。

现代的版本或许是:

35失业现象还少吗?

看似公平、透明的企业文化都是为组织服务的,也是为了最大限度的榨取人力价值,而非关心大部分个人能力的提升。大家都是流水线上的一个零件,却对总体和大局并不熟知。

并不恰当的例子,从学校到大厂,数年规训已经把人从圆形磨成了五角星形,可离开这个环境,发现需要外圆内方形,可是你回不去了。

从平台到个人创业,有相当大的不同。

更何况当年的东北的下岗潮和大环境。

从彪子一边扎胰岛素,一边吃烧烤,连王响都知道土豆片淀粉多,不利于他的病,其实这个时候的彪子已经有自毁倾向了,生存空间一点点被挤压,劳累了一天,回家只想喝点小酒,撸个串儿,蒙头一睡,啥也不想,因为想了也没啥用。

就和我们压力大时刷短视频解压,看无脑偶像剧,吃碳水和甜食能让心情好一点是一样的。

《漫长的季节》大结局为什么给了彪子那样一个结局,因为彪子代表着无数平凡的普通人在遭遇苦痛、穷困、疾病、失败、匮乏、耻辱后的样子。

那是不断受到生活捶打之后的样子。

回顾那个漫长的经济寒冬,龚彪的死就是一座墓碑,静静的在那里,胜过千言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