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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月我写了明末农民起义的两篇文章《阳光开朗李自成》《不忘初心李自成》,核心观点是:晚期封建主义与晚期资本主义有某种程度的相似性,比如——统治阶级的腐朽但强大,比如意识形态的保守化。

今天就来简单类比一下,给大家开阔下思路。在那两篇文章中,我简要说明了封建意识形态集大成者——明朝——的意识形态流派演变。为啥不用清朝呢?因为文章里也分析了,满清文字狱和文化压迫政策过于血腥残暴,干扰了正常的历史的时间线流动,不具有着重分析的意义。

简而言之,明朝中后期的意识形态经历了:王阳明的心学革命,张居正改革派对心学革命派的镇压(打死何心隐、全国禁心学),保守派对改革派的反攻倒算,极端保守势力与保守派的斗争(阉党与东林党),最后是以东林系统为代表的极端保守势力的大获全胜。

由于上两篇文章中是以李自成农民军为主视角分析问题,所以对于东林党的问题分析比较少,更多只是结论性的阐述,为了帮助读者们更好地理解这一问题,本文要为“东林党”打几个补丁:

第一,东林党压根就不是一个现代意义的“政党”,甚至连政治同盟都很难算得上。前期和晚期,东林党除了最早期(东林书院)和最晚期(复社)有一个还算模样的组织形态,其余的只能算是模模糊糊的松散集合,甚至还包括扣帽子打击政敌的部分。

第二,东林党的组织形式可以说是模糊、甚至在某些极端是压根没有的,但是他们代表的意识形态是恒定的:就是最保守和最固化的儒教理学形态,可以把他们理解儒教的原教旨主义者,或者就像西方宗教里的那群“狂信徒”。

第三,因此,我认为,判断东林党的形态,如果从组织上入手就会如镜花水月,不如从意识形态考量。所以本文考察的是“晚期封建社会保守儒教思想的原教旨主义者与狂信徒”,然而这个名词就太长了,因为它与东林党和复社成员有相当大程度的重合,所以在我最近的系列文章中就用“东林党”来描述“晚期封建社会保守儒教思想的原教旨主义者与狂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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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去年疫情的时候我就吐槽过:人类历史就是在矫枉过正和反攻倒算中“螺旋式上升”的。网络上关于东林党的舆论也是这样反复的,最早东林党都是“正人君子”;后来大家发现这群人只是嘴上说说道德,干的龌龊事不少,于是一杆子打到,魏忠贤这种死人渣成为了公体忠国的象征;再后来因为阉党实在太烂了,东林党又重新获得了吹捧……

第五,实事求是的讲,从道德水平上,东林党确实比阉党强得多。东林党确实不怎么腐败——前期是因为他们用清教徒式的原教旨主义道德去要求自己,后期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是江南大地主,不太需要腐败,还有各种类似“政商旋转门”式的制度设计,他们可以肆意土地兼并,可以不给国家缴税,可以掌控地方舆论司法与道德教化,都披上了一层“合法”的外衣,所以压根就不需要“腐败”……

因此从这个角度来看,东林党对国家的破坏性可比阉党大多了,这也是近几年舆论反复的根源。

从历史上来讲,最早东林党都是一些关心国事的东南中小地主阶级(后期的东林党和复社都大地主豪绅化了,这个有机会详细分析分析),他们感慨于当朝楚党齐党浙党等大地主阶级腐败、党争、不作为等各种保守主义腐朽现象,于是要求用“道德”去规范自己的实践。“道德”相比于“腐败”确实是先进的,但在政治光谱上他们确实是比保守主义更保守的原教旨主义。

用原教旨主义的“道德”去打败保守主义的“腐朽”,这个在世界历史上非常常见,最具代表性的就是西方宗教(原教旨主义这个名词就是脱胎于宗教)。

比如说,西方教会太腐败了,神父们天天玩小男孩、贪污赎罪券,这时候就有苦修者和狂信徒们站出来,说你们教会在胡搞,《圣经》中是这样这样写的,耶稣是这样这样说的,上帝要求我们应该这样这样……腐败的教会就好比楚党齐党浙党和后来的阉党,那些苦修者和狂信徒就是早期的东林党。

所以说大家要明白这一点:反对“腐朽”,并不一定是进步的,进步固然是“腐朽”的最好武器,但是原教旨主义狂信徒同样可以打击“腐朽”。以唯物史观的视角来看,如何判断“进步”或“更加保守”,要考量该意识形态对历史进步的作用、对生产力发展的意义、对生产关系改善的推动。

东林党和原教旨狂信徒,他们打击“腐朽”的武器并不是进步,而是无视社会发展需求继续倒退,忽略千百年来生产力和生产关系所面临的新局面,把“严格遵守古人圣训”“严格遵循《圣经》教诲”当成解决当下“腐朽”的药方。因此,从时间的角度他们可能比阉党/教会吃相更好看,但是从政治生态位上,他们就是比保守更加保守的位置。

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伊斯兰教也很明显。比如近代以来伊朗的历史:二战之后,伊朗选出了他们的民选首相穆罕默德·摩萨台,这位首相在民间有着很高的威望,他推行土地改革,解放佃农,令他们不再受地主强制劳役;注重下层人民的福利,推行失业补偿金制度;兴建公共浴室、农村住房建设、害虫防治和其他市政发展项目。最为重要的是,他把被美国与英国占有的石油资源,实现了国有化,归伊朗人民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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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也因为此,他遭到了美国人的嫉恨。1953年,美国中央情报局策动了“阿贾克斯行动”,发动政变推翻摩萨台,让巴列维国王重新执政。巴列维国王在伊朗最引人注目的政策就是世俗化,力图消除传统伊斯兰教在社会生活方方面面的影响,这可以说是进步的改革,值得肯定。

但是,巴列维王朝的改革是片面的、小范围的、仅限于上流社会的。同时,巴列维王朝的吏治非常糟糕,贪污腐败现象严重,官员们勾结美英等国,靠出卖国家资源中饱私囊,赚得盆满钵满。上流社会的浮华掠影不能改变普通人民越来越艰难的生活,不能改变贫富差距越来越大的事实。

现在网络上流传的,70年代伊朗如何如何新潮、如何如何时尚,都是上流社会的照片;而“折叠伊朗”下失声的下层人民,则是推动伊朗走向保守的原教旨社会形态的主要动力。

在越来越激化的社会矛盾之中,在伊朗人民对于买办集团和腐败官僚愈发不满的怒火下,伊斯兰原教旨主义势力登场了。

伊朗在1979年4月1日成为伊斯兰共和国,并通过了新的伊朗伊斯兰共和国宪法,霍梅尼在1979年12月成为国家的最高领袖,伊朗从此成为政教合一的宗教国家。结果就是现在,伊朗的女性依然在为不戴头巾的权利而斗争。

所以伊朗的例子也很明显:革命派被保守派镇压,最终保守派死在了极端保守势力手里。

这跟上文中简述的明朝中后期历史是可以互相印证的,不过伊朗这里还多了一个“境外势力”,和依附于英美资本的买办阶层,但大体发展脉络是非常一致的。所以说学习历史,有助于帮助我们了解现实,这就是为什么我花大力气写李自成的原因。

以色列的犹太教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现在崛起的是犹太教原教旨势力,就是跟伊斯兰保守势力非常类似——男人可以娶一堆老婆,以多生孩子为任务;女性是男人的附庸,也要像伊斯兰教那样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原教旨成年男性不从事生产劳动,天天就是读经文,靠国家福利养活;然后喊打喊杀,嫌以色列对外政策不够强硬,为什么还不把异教徒全都屠屠了?

犹太原教旨势力跟犹太跨过金融资本完全尿不到一个壶里:犹太金融资本家觉得这群人是魔怔人,天天拿着一本《旧约》敲打自己,说发高利贷的都会下地狱,耽误自己挣钱。原教旨觉得这群金融资本家是异端,靠搞什么共济会光明会吸引信徒,但是共济会光明会是神秘主义系统,跟犹太教这种一神教是属于形式有类似、本质大不同,所以原教旨觉得这些资本家为了钱背叛了祖宗。

(犹太人爱泼斯坦和他的“萝莉岛”)